第5章
京城百姓在春日裏有吃春餅的傳統,家家戶戶常備些,集市上也多有小販現做現賣。
将麥粉用開水和面攤成一張薄薄的小餅,這就是春餅的制作過程。
葉婉清今天叫廚房多準備些春餅,還叫人把昨天腌漬的野鴨子烤了。
春餅卷上仔蔥炒雞蛋或者烤鴨肉蘸上甜面醬吃,香得人舌頭都想吞下去。還叫人切了些黃瓜細條,京蔥白絲、白蘿蔔、紅心蘿蔔絲擺在盤中。
蕭折彥吃得快,手卻跟不上卷,葉婉清幫他卷餅,還叫銀朱一起,直把蕭折彥吃得肚子溜圓,不顧形象。
最後蕭折彥吃飽了也覺得不好意思,葉婉清忙着投喂自己,她到是還沒吃上,便上手幫她卷了一個放在盤中。
葉婉清朝他一笑,拿起來春餅優雅的吃掉。蕭折彥被這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但笑容逐漸凝固。
美人連吃個春餅都賞心悅目,動作優雅得體跟禮儀教科書似的。
不像他,兩腮鼓鼓,像只倉鼠。
蕭折彥懊惱,怎麽吃相這般粗魯。雖然一口塞上三四個春餅吃起來确實痛快,但這樣不顧形象的男人,肯定讓女人的好感值下降,他這樣想着,似乎已經看到葉婉清頭上的好感值數字狂降。
嘆了一口氣,內心戲多的蕭折彥此時刻由一只滿氣的氣球變成了幹癟的氣球。肚子還是撐,可惜內心空虛,毫無一物。
葉婉清胃口一般,從頭到尾只吃了兩三個便飽了。接過丫鬟奉上的茶水漱口,她用帕子輕拭嘴角,這時才注意到蕭折彥的心情低落,“蕭郎,可是撐着肚子難受,我叫廚房馬上給你煎些消食茶。”說完向邊上的小丫鬟使個眼色,丫鬟便疾步向廚房去。
蕭折彥點了點頭,這時管事來了,“拜見老爺。”蕭折彥起身去扶他。
這管事姓胡,在葉婉清未進門前都是他打理蕭宅,忙完蕭折彥大婚就告假回鄉探親。他為人處事很識大體,交給葉婉清的賬目做得詳細清晰,并沒有什麽假賬。葉婉清是管家的好手,賬目一看便知。
胡管事年近五十,頭發花白,體型富态。因蕭父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對原身很盡心,實乃忠仆。他的兒子胡青山是原身貼身小厮,這次探親一家都去了,今天才回來。
胡管事看着原身長大,見如今前途光明,還娶了侯府千金,打從心裏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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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折彥對胡管事也有好感,“胡管事一路上風塵仆仆,辛苦了。早些去整理休息,等明日,我和夫人和你商量商鋪的事。”
蕭折彥喝完消食茶回書房繼續整理腦海的記憶,回憶累了,就畫畫放松。
選只長鋒描金筆勾勒出葉婉清的小畫像,各種表情,每一個都活靈活現,不一會就畫滿了整張宣紙。
“咚咚!”傳來敲門聲。
“少爺,啊不,老爺!青山有事找您。”胡青山在門外似乎有些急切。
蕭折彥伸了個懶腰,将畫像收進書案抽屜裏,“進來吧。”
胡青山進來走到案前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直把蕭折彥弄不耐煩,問道:“青山,到底何事?”
“老爺,您自己看吧。”胡青山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過來。
蕭折彥接過看了看,不明所以,只見信封上寫着“蕭郎親啓”,他皺起眉頭:只有葉婉清才能這麽稱呼自己。
打開信封抽出信紙,頓時聞到一股濃烈的胭脂香氣,“啊嚏~”蕭折彥還沒展開信,便被嗆得直打噴嚏,同時腦海浮現了一個女人——柳依依。
真·聞香識女人。
搜尋腦海關于這個女人的記憶,蕭折彥被記憶的內容驚呆。
柳依依家和原身舅家有七拐八拐的親戚關系,她比原身大幾個月。
用幾個字就可以總結她這個人:假表姐,真婊姐。
柳依依家境一般,但卻是家中獨女,深受父母寵愛。一心想攀龍附鳳,可惜他們家就是一般老百姓,周圍的鄰居不是賣豬肉、賣豆腐,就是賣棺材板兒。
總之沒有良婿可尋,這時原身出現,柳依依便挖空心思攀上原身。
原身見她也算小家碧玉,所以來者不拒。
重點來了,二人發生過和諧關系!不過是沒遇見葉婉清之前,本來原身也不打算和她成親。而柳依依主動投懷送抱後見原身還不娶她,就假裝傷心欲絕要分手,一哭二鬧使出苦肉計。
可惜人家不吃這一套,還樂得其成。
蕭折彥覺得柳依依找錯了方向。你說你搬家不好嗎,找個秀才、富商多的地方,多得是相親對象可以挑選。可你偏要找一個比你還想攀龍附鳳的原身,能行嗎?
唉~,蕭折彥喝口茶,打開信紙。
“噗!!!”我的天爺啊!蕭折彥被信的內容驚到噴出茶水。
柳依依婊姐懷孕了!說是原身的孩子???還要求今晚相會。
蕭折彥擡頭,才發現自己噴濕了青山胸前的衣裳,尴尬的開口問:“這個柳依依現在何處?”
青山回答:“柳小姐暫時住在來福客棧。”
蕭折彥擺手讓他退下,自己一個人重點回憶關于原身和柳依依在一起的記憶。
大婚前幾天,柳依依确實和原身相會過,她假借祝福不再糾纏為由,要原身和她進行最後的春風一度。
可惜有葉婉清這碗食神級別的“佛跳牆”,婊姐這樣的“皮蛋菜粥”毫無吸引力,原身被她勸了些酒,但勝在酒量很好,充其量微醺而已。因為夜深,最後兩人單純睡在一起,并沒有發生和諧關系。
這段記憶清清楚楚,雖然原身依然渣得很。
就算假設真發生了關系,這才幾天你就懷上,哪有這麽快?
原身精子坐了追蹤火箭嗎?這麽快準鎖定“目标”!還是婊姐你會吸星大法?
用屁股想,都知道柳依依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原身的。
這封信就是想把人引過去碰瓷,做接盤俠。或者一去就被甕中捉鼈,來個仙人跳。一個搞不好身敗名裂,還會———失去葉婉清。
想到這裏,蕭折彥的心髒竟然有些輕微抽痛。
可是不去,婊姐可不是省油的燈,說不定一襲白衣來撞門,唱出“新陳世美”的大戲。蕭折彥苦惱撓頭,太難了,發奮禿強依然想不出應對之策。
這該死的原身!蕭折彥恨恨的咬着衣袖,根本想不出解決辦法,又怪自己沒把小說看完,要不然還可以參照渣男處理賤女的方法,畢竟只有原身知己知彼,他在這個領域百戰不殆,專業的很。
這邊,葉婉清也收到消息。
她坐在梳妝臺前,拿起那天蕭折彥親自替她挑選的發簪,仔細放在眼前觀察,還有手指摩挲尖端,似乎判斷這個簪子夠不夠銳利。
身旁只有銀朱伺候,銀朱見她的神情似有癫狂,吓得不輕,又不敢說話,只低頭看地上。
葉婉清開口,“今晚什麽時候,他們見面。”
銀朱頭也不敢擡,回道:“約在亥時,在來福客棧。”
“哼~,這賤人倒是第一個按捺不住,我和蕭郎才成親幾天,她就這般———!”葉婉清止不住心中憤恨,只聽“嘩啦”一聲,她将梳妝臺上的胭脂首飾打落地下,摔了一片。
胭脂水粉瓷盒摔得破碎,朱紅色的水粉散在地上,紅的似血,銀朱發出“呀!”的一聲,驚出一身冷汗,退後幾步癱坐在地上。
剛剛走進來的蕭折彥也被吓到,他疑惑的走到葉婉清跟前,發現她的手指不知被什麽刺破正流着血,表情還有些呆滞,讓人擔心。
蕭折彥馬上捧起她的手,仔細觀察傷口,這古代可沒破傷風可以打,也不知被哪件釵環刺破,埋怨她道:“你怎這麽不小心,多大的人,還這樣發脾氣弄傷自己,銀朱,還愣着幹嘛,拿藥來!”心疼的将葉婉清受傷的手指拉近自己,用嘴輕輕吹吹,希望這樣可以減輕她的痛苦。
葉婉清的淚水盛滿眼眶,被蕭折彥的動作弄得心裏竟然有些火熱,明明哭了,卻帶着笑容。
她的淚水跌落在他的手上,蕭折彥竟不由自主地低頭吻去淚水,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這麽做,身體比思想先行。
微微鹹澀,蕭折彥反應過來有些懵逼。
他為什麽這麽做?
銀朱剛好将藥品取來,蕭折彥打斷思緒,主動接過,以笨拙的方式幫葉婉清包紮。
見她情緒逐漸平複,用手指輕輕拭去她的眼淚,“夫人為何這般,可是有什麽事?不如說出來,我替你分擔。”他的語氣那樣真誠,真誠得讓葉婉清不敢相信他今晚會跟別的女人私會,葉婉清深呼吸,“我無事,只是手指太疼才哭的。”并未解釋什麽。
蕭折彥見她清不肯說,只好将疑惑放在心裏,不去逼她。
但今天晚上的事情真是個大麻煩,蕭折彥自問解決不了。
他仔細思量,只想道一個馊主意———直接和葉婉清說明情況。
因為在這裏,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唯一熟悉的只有葉婉清,他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是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
蕭折彥咬住下唇斟酌一會兒,對葉婉清說:“夫人,我做錯了一件事。”
是原身做錯的!!!不是我!!!
蕭折彥心中的小人在捶地咆哮。
作者:1.因為審核超級慢,所以審完更新比較好,新的章節存在草稿箱。不然前面沒放出來,後面先出就很影響觀感。
2.文中錯字,還有其他的問題暫時不做修改,也是因為審核時間太長。影響大家的閱讀體驗,抱歉。
第6 章
看着葉婉清低頭一言不發,蕭折彥心中忐忑不安,卻還得硬着頭皮繼續。
當真的變成另一人,占據他的身體,繼承他的記憶和社會關系,真不是簡單的事。意味着許多你沒做過的事情你也要負責,而你為了繼續活着,必須承受這些。而且古代是封建社會,根本不會寬恕理解。
蕭折彥不想死,也不想生活凄慘,人就是這麽現實。
何況現在已經有了牽挂。
似乎,有那麽一點點喜歡,就一點點。
他盡量平緩自己的心緒,對着銀朱吩咐道:“你去門外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裏。”
銀朱看了一眼夫人,見她點頭才颔首走出去,讓丫鬟們離開院子,關上房門獨自守在外面。
“我有一個遠房表妹柳依依,她今晚約我在來福客棧相會。她傳信給我,說有了我的孩子———”蕭折彥還沒把話說完,就被葉婉清一個巴掌甩得措手不及。
“啪!”似乎一個巴掌還不夠解氣,葉婉清又連甩兩個,三連“啪啪啪!”抽得蕭折彥兩眼冒金星,他感到什麽東西流到嘴唇,是鼻血!
現在的葉婉清像只憤怒的母獅,“進攻”動作快準狠。
蕭折彥根本來不及躲避,他瞳孔放大,愣愣的看着葉婉清,發現她的臉似乎和永安侯完美重疊,真是虎父無犬女。
等等,這不是感嘆的時候。
腦海閃現四個粗體大字:代!人!受!過!
蕭折彥回過神,緊張地吞咽口水,用手抹去臉上的鼻血。
任由葉婉清發洩兩世的苦悶,好在她漸漸找回理智沒有繼續。
但卻好像破罐子破摔,完全撕下溫柔賢惠的面具,她直視蕭折彥許久,才道:“蕭郎,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她一邊說,一邊慢慢靠近蕭折彥,嘴角詭異的上揚。
這話怎麽這麽熟悉?還有抹這陰森的笑容?你別過來啊!
“我發誓!那孩子不是我的!如有不實,叫我五雷轟頂,斷子絕孫!”蕭折彥急忙大聲賭咒發誓。他怕再不解釋······寶寶心裏怕。
葉婉清聽了這話果然頓住,她挑眉疑惑,轉瞬又無所謂似的揚起下颌嗤笑出聲,“呵~”。
高高在上的問:“真的?你沒騙我?”蕭折彥用力地點頭,這番動作似乎取悅了她。
葉婉清伸出手指輕輕扯住蕭折彥的右腮,見他痛得直哆嗦也毫不在意,明明這雙手宛若柔荑,膚如凝脂,白玉般觸感微涼。
可這也改變不了鐵砂掌的本質,蕭折彥慫了,根本不敢躲。
葉婉清松開手,似乎願意相信蕭折彥的話,用手帕輕輕擦拭他臉上的血跡,認真專注給他上藥,彷佛恢複了原來的溫柔。
暴風雨突然平息,她的的信任讓蕭折彥逐漸放松緊繃的神經,這時疼痛感不斷襲來,臉上火辣辣般地灼燒,變得紅腫。
只要是關于蕭折彥的事情,葉婉清總是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即使知道遲早會有對着的一天,但真來了,卻想不到自己如此沖動易怒。
可是她并不後悔,那幾巴掌打得很是痛快。
你看,那人不就老實待在自己身邊,哪也不敢去。
看着葉婉清專注給他塗藥地樣子,蕭折彥更難受了,他抽了抽鼻翼,真是委屈極了,“夫人你別氣,那真不是我的孩子,你可以叫岳父派人去調查。”
他這副樣子葉婉清從未見過,心中的刺變得些微柔軟。
也許真是那賤人用心設計。
罷了,就信他一次。
蕭折彥最終也沒有去來福客棧赴會。
後來也不知葉婉清如何讓那柳依依放棄糾纏,迅速嫁給一個商鋪管事,悄無聲息地跟着那人離開京城,不知去向。
經過這件事情,兩人的關系變得稍稍親近。葉婉清的笑容逐漸真實,不同以往總是隔着一層,現在偶爾會發自內心的笑。
蕭宅原來的下人不多,除了胡管事一家忠仆不好收買,其他人早就被恩威并施收服。
最重要是,葉婉清帶來不少人,其中的看家護院,就是她跟父親永安侯要的老兵,這些老兵可都是見過血,各個孔武有力。他們嘴嚴且做事幹淨利落,十分可靠,只忠于葉婉清一人。
可以說蕭宅上上下下,全在掌握之中,蕭折彥插翅難飛。
過後兩天。
蕭折彥的臉已經消腫,沒什麽大礙。
而今天就是去吏科衙門報道的日子,古代上班族正式營業。
将将雞鳴,天都沒亮,蕭折彥就要起床。才淩晨三點左右,他困得不行,可他連眯都不敢眯一會兒。
衙門上班的時段:春冬二季六點簽到;夏秋二季五點半簽到。
必須準時按點,遲到可不是好玩的,會被處以笞刑。笞多少下根據遲到時間來量刑,笞就是竹板或者荊條,任君自主挑選。這刑罰只要試過的人,絕對會記住遲到的酸爽代價。
曠工缺勤一天,笞刑20下起,要是膽敢連鴿三天,笞刑翻倍“贈送”,加量不加價;敢一月有餘,那基本接來下一年就是在牢裏“辦公”。
這種變态的上班打卡制度,請問誰敢輕易挑戰?有人敢裸辭嗎?
想到這裏,蕭折彥嘆口氣,被迫營業的生活很醜,可你卻要報之以歌,認命地換上進士巾服穿戴穩妥。
進士巾服是實習期間進士們的統一服飾,三甲除外,人家的是官服。
胃口不佳的用完朝食,葉婉清送他至門口,“蕭郎,馬車上備了一些點心茶水,有什麽事你就吩咐張大山,他以後就做你的貼身小厮。”她用手整理蕭折彥的前襟,撫平衣袍上的褶皺。
張大山面兇惡,性子卻老實憨厚。而且粗中有細,做事讓人放心,有他跟着蕭折彥,既可以保護又可以監視,一舉兩得。
蕭折彥聽她說完,便向馬車邊上看去,有些欲言又止。
瘦竹竿似的胡青山站在張大山旁邊被襯托得小鳥依人,可以看出此刻他心中充滿不服氣,斜着眼乜視張大山,可是人矮又不敢明顯動作,所以眼皮子上翻到變形,十分辣眼睛。
張大山察覺到他的目光,朝他憨憨的笑,也不知是向他示好,還是變相挑釁。
這兩人看得蕭折彥眼角抽搐,而張大山怎麽看都像是打手······對了,搓澡的也是這貨,蕭折彥咬牙切齒。
但妻命不可違,蕭折彥還是淡定地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向葉婉清擺手,“夫人回去吧,這個時辰天冷,小心身子。”張大山和胡青山駕着馬車駛離蕭宅,他們各自早就事先趕車熟悉過路線。
葉婉清點了點頭,卻直到馬車駛離巷子,才轉身回了院子。
馬車內較寬敞,座位上墊着厚厚的褥子,葉婉清還準備了羊毛蓋毯,十分貼心。
蕭折彥坐在馬車上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即使車身偶有颠簸,他也絲毫感受不到,睡得昏天暗地。
想到今後可以在上班途中補眠,蕭折彥早起的痛苦才逐漸緩和。
過了許久,只聽“籲~”的一聲,馬車速度放緩停下,衙門到了。
作者:書中皆虛構,不要帶入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