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先前見過

第18章

雲霧初将燕泥都扔在了後頭,她提着裙擺去追那個人,完全是她下意識的舉動。

以至于出現在徐胥野面前的時候,她氣都喘不勻,杏眸眨了又眨,卻不知道要跟他以什麽話作為開場白。

她背在後面的手微微發着抖,手腕上還挂着個半個镯子,磕到桌子的那塊完全碎了,她瑩白的腕子也多了條紅痕。

指尖摩挲到那處,刺疼刺疼的。

面前的男人未帶發冠,墨黑的發被一根碧色發帶高高束起,面龐不留任何碎發,飽滿的額頭下是濃眉高鼻,眉宇間帶着一股子淩然氣勢,長身挺拔,腰勁背直。

雲霧初有些驚訝,她見慣了他閑散憊懶的模樣,兀自這般利落銳利,将渾身的精神氣都提起來的将軍風姿,她怔了怔,心跳的也失了規律。

舌頭都好像跟着打結了,她木讷的道了一句,“王爺,好巧。”

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才緩緩擡起眼睛去看他,見他偏了身子,桃花眼微眯,目光落到她背在身後的手上,她看見他揮手讓小厮和上次在金鑲鋪跟着他的那位下屬先行離去。

這下子,空蕩蕩的茶館二樓走廊,就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戲腔入耳,愛恨離別還在臺上上演,雲淡風輕悠揚,卷了他們二人的衣角糾纏在一起。

雲霧初瞧着那鵝黃薄紗與那青衫衣角被風催發的不可分離,生出些纏綿的旖旎,她悄悄紅了臉。

只聽他沉了聲音問她,“镯子都磕了一大塊,你手可疼?”

雲霧初連忙搖頭,下意識就回了聲,“不疼的。”

語速過快,過于急切證明,顯得她火急火燎的,她露了笑,笑自己的舉動。

她一笑,梨渦便從嘴角處跑了出來,女孩兒乖巧的站在他面前,整個人柔順的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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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胥野不由的放輕了聲音,“怎麽可能不疼,把手拿出來。”

她将手從背後抽出,素白指尖蜷曲着,暴露在他視線裏。

破損的玉镯挂在她腕子上,襯的那紅痕觸目驚心起來。

徐胥野低了頭,大手捧住她的,手指握住破損玉镯的一邊,微微屈指用力,那玉镯就從中間裂成了兩半,瞬間脫離了她的手腕。

幾乎是在玉镯脫離她手腕的同一刻,徐胥野也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被他碰過的手上的肌膚還殘留着他的體溫,灼得她臉又紅了一度。

她慌亂中,不知所措,竟又行了禮,說了句,“多謝王爺。”

謝他把那半個镯子掰開,讓她的手可以輕巧出來。

“你力氣不小,往桌子上拍的那一下,手掌也腫了,其實你與她們多費口舌實在無意義,反倒弄傷了你自己。”徐胥野彎腰将那殘碎的镯子拾起,放在手心掂了掂。

雲霧初有些急了,“你都聽見了?”

徐胥野點頭,毫不掩飾,“一清二楚、一字不落都聽了。”

“她們愚人自愚,庸人自擾,您不要放在心上,王爺為大梁江山基業立下汗馬功勞,本該受萬民敬仰,百姓跪拜……”

徐胥野掀起唇角,他聲音泛啞,帶着些笑意,多了幾分輕快,他直呼了她的名字,“雲霧初,你真這麽想?流言甚烈,你也不怕我,竟還為我說話,你說我未曾殺人鞭屍,你可又親眼看見了?”

雲霧初懵然,手攥住了裙擺,杏眼的光彩卻不甘示弱,“我相信王爺……”

她雙眼皮的褶皺不深,眼睛上擡望向他的時候,褶皺加深三分,那雙蒙着霧氣的眸,像是突然風散霧清,瞳孔裏只塞進了他。

徐胥野閉了閉眼,不敢再看那雙眼睛,心裏怪異的感覺又起,這回,竟是激的整個後背都忍不住一抖。

她的那雙眼,就像池塘一尾紅鯉,紅尾搖搖晃晃的,輕而易舉的揉進他的心裏,揉的他心裏又是爽快又是痛苦。

怎麽來來回回都是她?幼時的相助……如今的相信……他心口一暖,又一窒。

他鬼使神差的開口:“你可還記得,我們先前見過的。”

雲霧初不解,“城樓那次,還是鋪子那回?”

這話,徐胥野上輩子在乾清宮前也問過她,她一直以為他所說的是上輩子的金鑲鋪初見,但這輩子,他今日又說,“先前見過”,難道再早之前他們還有過一面之緣?

雲霧初快速在記憶裏尋找他的痕跡,她皺着眉頭,細細思量。

徐胥野卻猛然清醒,在心裏責罵自己一番,她既然已經忘的幹幹淨淨,他就不該再提,尤其是在這個檔口提起幼時相見之事。

如今的他,是個帶黴運的,與他交好的,親近的,都極有可能會被波及。

雲霧初,是絕對不能被波及,他要将她摘得遠遠的。

徐胥野又低頭看了一眼她,揉了揉眉心,道:“你這相信實在盲目。”

他義正言辭的譴責自己,“人,我殺的不少,無論是罪有應得的,還是國事連累被迫上戰場的,我都殺過,她們所言雖過,但也算是有幾分真。我城樓出手救你,你今日為我說話,我們兩清。今後,事關雍勤王,與你一分一毫沒有任何關系。你也不要為我再說話,流言而已,我不在乎,就誰也傷不了我。”

雲霧初朝他邁了一步,“王爺,你……”她抿了抿唇,心中的情誼就要破口而出,“不單單是你救過我,我才這般待你啊。”

徐胥野握緊了手心的碎镯,他伸長手臂,擋了她還要上前的腳步,“雲霧初,你父親是當朝宰相,文官中的翹楚,而我是手握南護軍軍權的武将,文武勾結,是大忌。你今日這般為我說好話,若被人傳出,丞相家的獨女對雍勤王維護有加,你父親不好做,我也是。”

雲霧初堪堪止步,他說得她早就想過了,她與他過分親善,自然是會産生些影響,她早在重生後就細細分析過了。

她上輩子與太後做了五年的婆媳,自然是很懂得太後的心思。太後此人在深宮之中待久了,自然也就染上了深宮女人患得患失、生性多疑的毛病。

皇帝剛登基,朝中各方勢力都在暗自分起陣營,他們母子無強大外戚在朝為官,實在是舉步維艱,因而太後急需拉攏雲淩這般不偏不倚,并未參與黨派争鬥的官員來為他們母子效力。

太後分得清何為輕重緩急,自然是不會因為丞相之女的所作所為而疏離丞相。

就算是心裏存了嫌惡,那也絕對不會表現出來。

但是,太後不會對雲淩如何,卻可以對徐胥野表現不滿。

她早該想到的,太後對這個養子,是一點情面也不顧的。

雲霧初眼眸暗淡下來,上輩子徐胥野與太後之間的你來我往,她并不知曉。但是雍勤王的一貶再貶,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按照上輩子的時間來說,幾個月之後,徐胥野就又會被派遣剿滅山匪,并在剿匪過程中,因不聽皇令,擅自出兵而遭受彈劾,從而失了南護軍的兵權。

聽說前幾日雍勤王就被宣召進宮,她猜不出到底出了什麽事,但是徐胥野不願在此時與她來往,她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與她來往過多,太後的疑心病就會越來越嚴重,太後會懷疑他故意接近自己,來求與丞相合作謀逆皇位。

她努力思索着徐胥野說這話的原因,千萬亂線,一條條縷清縷順,她只覺得,徐胥野此時出言警告,是不想讓他自己陷于困境。

他有意識保全自身,對于雲霧初來說,是喜事。

畢竟上輩子的徐胥野,是個明知毒酒還喝得暢快的主兒。上輩子他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這輩子此時努力保全自身的模樣,讓雲霧初不知道那裏來的欣慰感一股股往心頭湧,盡管,他一把推開了她。

雲霧初又退後幾步,規規矩矩的離他五步遠,“霧初想的淺了,差點害了王爺,是我魯莽了。”

徐胥野不知道雲霧初這一時半刻腦子裏轉了幾個彎,又是把他的話想的多麽偏離,但只見她聽了他的話,與他拉開距離,他也就放心下來,便“嗯”了一聲,本來一低頭便可以碰到的小姑娘陡然離他那麽遠,他心裏卻失落了幾分。

他摩挲着手裏的镯子,玉質清涼,他的心又定了定。

她不因為他出事才是最重要的,以後不見她親近自己,也沒什麽。

他努力的板着自己心裏的別扭。

昭成拿着名單一一核查了所來人的數目,幾番之後,還不見王爺進屋,就将名單揣進懷裏,出去尋。

大老遠瞥見王爺身影,他快跑了幾步,見還有那位姑娘在,就湊近徐胥野耳朵悄聲道:“王爺人到齊了,您再不進去,怕是耽擱太久,他們失了孩子,難免心裏有怨氣。”

徐胥野颔首,轉了身,手裏捏着的玉镯殘片也沒說再給雲霧初。

雲霧初見他要走,提着裙子又跟了幾步。

剛剛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徐胥野聽見她慌亂的腳步聲,不明白她此時舉動的意義,便轉了頭又去看她。

茶館走廊裏有大紅燈籠點綴,紅燈籠很大,徐胥野需要低頭才可以避了,他扭頭的時候,只見雲霧初整張臉都躲在燈籠之後,從他的視線看去,只可以看見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王爺,雍勤王妃這個位子至今還空着,你可有人選了?”

靜默了一秒,她的聲音軟軟的,興沖沖的。

紅燈籠下的穗子,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倆人,都是為了對方好,都把對方心意想岔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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