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現成的人選

雲霧初在二樓樓梯口處止了步, 那姑娘轉頭道:“敢問姑娘如何稱呼?”她笑着解釋,“蘇姑娘見與不見也不只是在于銀子多少, 講究的是個随緣,總得将您名諱說與她聽聽,她再決定見與不見啊。”

雲霧初将手裏鼓鼓的錢袋子給了那姑娘,她問道:“見蘇姑娘一面這麽難嗎?”

姑娘點頭, “自然是難的, 蘇姑娘生的美,琵琶彈得又好,滿汴梁多少人都求着見她一面呢。”

姑娘四下張望了一番, 确定無人經過, 壓低聲音又道:“我聽說啊,蘇姑娘自從來了咱們青樓, 迄今為止見過她的男人都不過十位。您說我們這樣的青樓女子,哪個不是靠男人吃飯的, 這蘇姑娘偏偏就和我們不一樣,哎呀,也不知道什麽樣的男人能入她的眼, 不過前幾天她剛招待了位穿着青衫的男子, 那生得叫一貌美絕倫,大老遠看着,總覺得這人一襲青衫,跟九重天上的神仙似的。”

雲霧初嘴角的笑卻有些凝住了,她努力保持着神态自然, 試探問着:“那這名男子與蘇姑娘聊了許久嗎?”

“是蠻久的,最後還是蘇姑娘親自送出來的,嘿,還沒見過蘇姑娘對哪個公子這麽殷勤的。這真是頭一份的待遇。要我說,那男子雖氣度不凡,但我們蘇姑娘來配,也是綽綽有餘的。”

這位姑娘極盡贊揚他們家的頭牌,吐沫橫飛的時候,也忽略了對面雲霧初杏眸中越來越淡的笑痕。

風過,卻掀不起漣漪。水紋甚淺,縱然海面仍然保持着平靜,但深海火山卻悄無聲息的爆發了。

世間萬般感情,就獨怕這“頭一份”的特例。

插柳人無心,就怕柳樹自己有意。這個蘇姑娘如此這般殷勤,倒叫她生出些危機感。

投懷送抱,還是美人投懷送抱,大概是每個男子都不能免疫的東西,更可況……

雲霧初面色一僵,想起了雲霧頃的話:

‘我親眼看見他抱着那個女人,壓在身下,我要再晚進去一刻,衣服都沒了吧。’

雲霧初秀眉皺起,長舒一口氣,朝燕泥使眼色,燕泥會意,便又從錢袋子裏掏出個金元寶,她道:“之前那銀子是給蘇姑娘的,這個呢,是給你的。勞煩你替我家姑娘多說幾句,蘇小姐願意見什麽人,你應該是更清楚。”

燕泥一欠身,“我家姑娘姓雲,名霧初。”

雲霧初摸着她脖頸上帶着的紅寶石項圈,紅寶石色澤溫潤,寶石觸手溫涼,她冷靜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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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前是問過徐胥野的,他也回了自己,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沒有心儀的女子。

所以他該是并沒有對這蘇姑娘動情。

她調整着思緒,手指一頓,他沒有心儀的女子?那自己不就是他喜歡的?

她撇嘴,行吧,這男人的話總是不能全信。

她跺跺腳,心中微煩躁,雲霧頃的話讓她在意,雖然猜到他來青樓很可能僅僅是為了讓阿頃撞見,從而挑起父親的怒火主動去禦前悔了婚,但還是忍不住想要親自一睹真容,外加若這女子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她才好提早掐斷。

他頂着那張臉,桃花眼再一脈脈含情,多清高的女子都是頂不住的。

雲霧初是個務實又謹慎的人,她想要做成某件事,便就會卯足了勁,不惜将自己搭進去來謀劃,一步步接近成功的同時,她會更加勤奮的修剪阻礙她成事的旁枝側葉。

畢竟,樹上梢頭,一朵梨花正正好。

再多一朵牡丹,怕是要壓彎了樹梢。

她眼裏又揉不進沙子,既然已是兩情相悅,便就更不願意自己的這枝樹梢有了旁的花來分占養料。

見到蘇姑娘的過程,是比想象中的還要順利的,雲霧初總覺得他們的婚事已經流傳開來,這位蘇姑娘該是不願意見她,卻沒成想,進了屋,還嘗到了一盞極難得的雪頂含翠。

意料之中的,這位蘇姑娘生的豔絕,牡丹一般,白膚紅唇,一鼙一笑,都是風情。

“久聞蘇姑娘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雲霧初将茶盞放下,那帕子微微擦了擦嘴角。

蘇十裏坐在雲霧初對面,擡高手腕又替她倒了一杯茶,“久聞?雲姑娘何必用詞這般客氣,估摸着該是昨日聽家裏小公子說,才知道有我這一號人吧。”

她語氣和緩,帶着幾分自嘲,說話間打量的目光一直落在雲霧初身上,從臉到手再到腰。

這樣的打量,實在是很不客氣。

雲霧初不躲不閃,任她打量,“這雪頂含翠真是極難得的,恐怕宮裏貴人們都許多沒嘗過,霧初倒有嘴福。只不過,喝了你這麽好的東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蘇十裏手臂撐在桌子上,身子往前一傾,“別人我是舍不得的,不過,小嫂子來,我哪能不拿出最好的招待。”

見雲霧初驚得都要坐不住,蘇十裏揚眉,鼻尖哼了一聲,“小嫂子不必不好意思,左右不過是王爺一并賠了。”她指指她們面前的桌子,咧嘴笑道:“先前您家小公子來了一趟,搞壞了不少東西,王爺說要賠,現在也沒見着東西,我好好給他攢着,趕明兒拉一個單子。”

變故來的有些突然,雲霧初一愣,“小嫂子?”

“小嫂子這般家世都肯為了王爺邁足這般污穢之地,那定然對王爺也有情,王爺百般周折,又都是為了保全小嫂子,郎有情妾有意的,哪有不成的道理。喚一聲小嫂子,不過是早晚的事。”

她聲音壓低些,腕子上的瑪瑙金镯一晃,“叮铛”作響,“那日,王爺不過是為了演戲給小公子看,小嫂子放心,雖然動作親昵了些,是哪處都沒碰到的。”

“更可況,本牡丹,也早就名花有主了。這雪頂含翠,便是那人巴巴送來的。”

雲霧初端着的身子一松,又頗為好奇,“他既然請你演戲,那你怎麽不幫他瞞着?”

“那天他走了,我想了半天,總覺得幫他才是害他。将軍鐵甲冷,總不能人的心也冷了,這些年我見他,無欲無求,冷着自己,凍着自己,總想着若有一人可以暖暖他就好了。”

雲霧初窒了一瞬,嘴巴動了動,嘆息一聲,“來之前我還以為……”

蘇十裏接了話,“以為王爺在外面真養了人,還是這位蘇姑娘揪着不放?”

雲霧初不隐藏,坦誠道:“都有的。兩人行,是容不下第三人的。我爹娘便是如此,見多了姨娘生事擾了家宅安寧,便就更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了。”

雲霧初垂眼,再笑時,眉梢間挽着一抹哀愁,“說起來我這樣的心思,未免太患得患失了。我竟然不敢信他會對自己的一心一意,懼怕着他變心,憂慮着他不夠愛。”

蘇十裏将茶盞推到她的手心,茶盞杯璧熱氣不息,将她手心的冷意驅散幹淨。

“如今這個時候,小嫂子憂心也是人之常情。王爺處處婉拒,再多人告訴你他喜歡你,你心裏也總是沒個着落的。”

雲霧初颔首,茶香陣陣,她從清晨起便緊繃着的情緒慢慢松弛下來,“我今日逼了逼他,見他動了氣,心裏又舍不得,但明日還得繼續……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會抛了這所有的顧慮。人生在世,不及百年,若能偷得一兩載的歡愉,也是不負此生的。他想我一生無虞,但我偏偏只想在他身邊得一短暫的安生。”

“若是這般,那小嫂子便要動其根本了。”蘇十裏到底是這些年見慣了人情世故,比雲霧初更為透徹,她一言道出要害之處,“小嫂子該另尋良人了,但談親是不夠的,得叫這門親事成了,真真假假的都至少要鬧的滿城風雨。”

她微一眨眼,“我這裏倒是有一現成的人選。”

雲霧初俯身過去,聽着她話裏的囑咐,眼睛一亮,兩人再對視,都有些意味深長。

“不知蘇姑娘如何稱呼?”

“十裏,小嫂子喚我十裏就好了。”她用袖子掩面,唇沾上了淡淡茶香。

雲霧初卻猛的起身,“十裏?蘇十裏!蘇疊遠你可認得?”

雲霧初尾音剛消,就聽的茶盞落地的聲音,茶水全然倒在蘇十裏裙衫上,水紅色的裙擺上一片水跡,熱茶濕了層層裙擺,熱度直逼她的肌膚。

“你剛剛說的是誰?!”

……

是夜,彎月高懸,但總有幾片厚重的雲彩飄忽不定,直直的擋了月亮的清輝。

任成在書房門外候着,昭成遲遲不肯進,手上的飯菜早就熱了一遍,現在又變涼了。

昭成有些苦悶,“任成哥,不然你送進去?我今個兒被雲姑娘摸手了,我怕王爺一生氣,剁了我的小爪子。”

任成也聽說了白日的事,擡手接過昭成手裏的托盤,“若王爺怒氣還沒消,自己找個窩埋好墳頭,雲姑娘是個女人,你躲不過?”

昭成氣不打一出來,委屈道:“我……沒成想啊,而且雲姑娘力氣不小……我的手都被抓紅了。”

任成嘆氣,伸手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裏,并不是王爺一人,雍勤王府的管事李賀不知道何時自己偷摸鑽了進來。

此時,一張圓臉笑嘻嘻的直往徐胥野身邊湊,“王爺啊,奴才都打聽好了,聽說這玫瑰花汁子洗手,手就會變得又白又嫩。”

他又指了指另一個銅盆,“奴才還聽說,這用鹽水沖眼睛啊,眼睛就會又明又亮!”

任成不屑一顧,在府裏做事的,總是将谄媚學了三分,他們都是戰場上下來的,都聽不得也瞧不上這樣的做派。

他将飯菜放好,站在一邊等着王爺趕人。

出人意料的,本來捧着個已經有些幹癟掉的剝了皮的橙子看的徐胥野,聞言,愣了一下,而後,竟真的将長腿一擡起,勁瘦的腰身一彎,将纖細修長的手放進了水面飄着玫瑰花瓣的水盆裏。

任成只覺得自己是沒睡醒。

努力眨了下眼,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又聽得那人開口,帶着三分玩味,五分堅定,二分謹慎,慎而重之的道:“鹽水沖眼睛,爺待會也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嘻!

想不到吧,我小野自有妙招!嘿嘿!

來跟大家解釋一下,這幾章,我有意識的将節奏放慢,因為我覺得感情線到了最緊要的小高峰,我放慢腳步,是希望兩位主角的心裏變化、感情變化都有跡可循,男主顧慮太多,女主也不是完全就放下心來,再加上配角們相繼上線,我知道戰線拉的是有些長的,大家可能會有些急,畢竟就一個吃醋的情節持續了好幾章。

看到評論區的反饋,我在反思,但又覺得,這些章節都是他們必須要走的路。

因為節奏放慢給大家帶來的不好觀感,我可以道歉,但也希望大家可以再等他們一下,這個文,第一個重點不就是這樣牽絆糾葛的感情嗎?小野若因為霧初幾句話便改了之前的心思,豈不是才會顯得我在敷衍大家嗎?

這個文很小衆,不知道大家發現沒,我們聚在這裏,對我而言,已經是很難得的緣分了。

緣分難得,我哪裏舍得敷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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