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記不住
羌族不經打, 只一夜激戰,便打的他們退出大梁邊境線。
有了解藥的南護軍不再縮頭縮尾, 主動迎敵,乘勝追擊,直接逼的他們回了老巢。
徐胥野熬了一宿,才等到那羌族王儲親自送來投降書, 那王儲也是有意思, 領着一堆牛羊來求和,身後跟着全族的婦孺老幼。
這麽一眼掃過去,才發現族內人數堪憂, 能湊出那麽多人上戰場恐怕也是有了外面的接應。
那王儲跪行幾步, 手臂橫在胸前,眼中竟然也擠出幾滴熱淚, 嘟嘟囔囔,哽咽呻吟, 将太後與他們的交易一一言明,望南護軍可憐可憐他們小族,不要進族殺戮, 領着這些牛羊放他們一馬吧。
徐胥野怒極反笑, 招呼人去牽牛羊,看也不看這王儲,直接撤兵。
何行時勒緊缰繩跟上他,“太後倒也真是不怕麻煩,費兵費卒, 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就是想讓你在此殒命。”
徐胥野被塵迷了眼,他擡手用力揉了揉,牽出眼尾一片紅,“是啊,那毒就是特意為我研制的啊。”
他将任成喚來,“任成,宋孟俞師父的屍身,你去找他們要來。”
宋孟俞研制出解藥,有功,幫她尋回師父屍身,算是交易結束,徐胥野蹙眉,想着還是将她送回荊州吧,何必讓她繼續留下來招惹霧初。
想到霧初,他原本淩厲的目光都柔和下來。
“說起來,能研制出解藥,霧初也算功臣。”何行時與他同行,馬蹄聲陣陣,險些壓住他的聲音,“牛至這一味藥材,聽說是霧初提及,宋醫女才想到的。”
徐胥野側臉微垂,沉肅下來,又詢問了一遍,“霧初提到的?”
何行時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再擡眸,就看到徐胥野已經用雙膝夾緊了馬肚子,缰繩在手中一緊再緊,身體前傾,脫離了大部隊,朝另一方向離去。
何行時揚眉,并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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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騎馬繞到大軍最前端,不多時了結宋孟俞之師齊彥事的任成跟了上來,忽聽得何行時說了一句,“我們會贏嗎?”
任成動了動唇,那個“會”字艱難發音,聲帶震動不成,他斂住神情,掩蓋住了幾分憂惶。
浩浩蕩蕩的軍隊這幾日折損不少,放眼望去,行伍之間,血腥氣蔓延。
南護軍雖然堪稱大梁第一骁勇軍,但人數上終究是短板,若皇帝那邊調動全國軍隊予以抵抗,南護軍難以應對,勝敗不好說,情形不算好。
應該說,就算勝,也是險勝。
何行時壓重了音調,又猛然拔高,“那就創造贏的局面。”
他看着還在隊伍前頭招展的印着“梁”的戰旗,嗤了一聲,“天下易主,民之所向。自新帝登基,不問國事,惹怒天威,不降甘霖,大梁有一半國土遇大旱,民不聊生。天意如此,我們順天而為,各州郡若要逆天而行,就得不怕天譴。”
任成聽明白話裏的意思,當即抱拳:“屬下這就去辦。”
何行時想起那夜在帳中徐胥野所說的話,烈酒穿喉,月光涼薄,徐胥野指尖點在沙盤上,頃刻間就擇出了最佳的攻打皇城的路線。
他臉頰坨紅一片,笑的又癡又傻,“父皇,你肯定想不到如今成了這麽個局面。當初,又何必改了那遺诏的名字呢。”
何行時大驚,皇室秘事,還事關立嗣即位,酒壺落地,碎片濺開,徐胥野挑起尖削的下巴,唇角勾出個詭秘豔麗至極的笑容,“對,你猜的沒錯,父皇最初想要把皇位給我。”
他便過頭去,月光灑落幾寸光輝照在他高挺的鼻上,眼眉隐沒在黑暗中,“縱觀我那幾位兄長幼弟,他們生母何等榮耀,母族何等顯赫,與我,雲泥之別。”
“父皇纏綿病榻之時,幾經喚我侍疾,那遺诏,就當着我的面,寫下了我的名字。就在要按上玉玺的前一刻,他要我記住,從此之後,我的生母就不再是那個人了,我是皇後的親生兒子,是大梁的嫡子。”
他唇微微張開,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到了帳外還在亮着的長明燈,“噗嗤”一聲,突然樂了,“你猜我怎麽回答的?”
何行時搖搖頭,這種事,他猜不到,也不該猜。
“我說,”他聲音劃破濃黑的月色,染上霜氣,又寒又寂,“我記不住。”
“父皇大怒,當場将我名字劃掉。”
他笑出聲,大掌抹了把眼窩,“我怎麽可能忘記自己的親生母親,她再不堪,也是我親娘啊。”
何行時沉默不語,一直不曾出聲。
“但是,若我知道有今日這遭,可能我就撒撒謊了。”
他醉的厲害,到後面,不再清楚,脫口而出的話,盡是胡言。
何行時扶着他往床塌上步步走去,忍了又忍還是問了出口,“時至今日,你還是不想做皇帝對吧。”
現如今,一把刀架在他與妻兒的脖子上,催着他不得不走向那權利的巅峰。
何行時以為他明白徐胥野,但沒成想,他給了自己這樣的答案,“不,我想了。霧初想做皇後,我得配上她,所以,我要做皇帝,想做皇帝。”
……
徐胥野快馬加鞭,到了那處三進三出的宅院已是晌午。
他翻身下馬,走的太急,和前來相迎的雲霧頃撞了個滿懷。
他肌骨勁硬,這一撞,差點讓雲霧初摔了個狗吃屎,他揉着屁股站起來,“姐夫,這麽心急啊。”
徐胥野有些抱歉,彎腰架上他的肩膀,直接将他扶了起來。
“霧初呢?”
雲霧頃猶豫了一瞬,支支吾吾,“昂……正堂呢……”
徐胥野拔腿就要走,雲霧頃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捂着自己的腿嚎,“姐夫,你撞的我腿好疼啊,你得扶着我進去。”
徐胥野無奈,看着小舅子眼巴巴的蹲在地上瞅着他,他只得彎腰,長臂一伸,直接将他橫抱起來。
雲霧頃一個小男人,哪裏肯讓人這麽娘的抱,當即手腳鬧騰不止。
阿頃再年紀小沒長開,也是男人,徐胥野肩膀墜的疼,心裏又急着見霧初,耐心霎那間消失。
他沉了臉,語氣不善,“小舅子,你再鬧,我就把你摔下去。”
說罷,竟然真的作勢要甩手。
雲霧頃跟了徐胥野一段時間,心裏頭還存着将軍令不可違背的下意識,當即挺直了腰,不敢再動。
但還是随着徐胥野的邁動的腳步而更加不安。
阿姐還在訓那個女人啊,這讓姐夫瞧見了,豈不是顯得我家姐姐過于剽悍了……
他想着女子七出之罪,有一條便是善妒。
他扁扁嘴,試探口風,“姐夫,女子善妒,可嚴重?”
徐胥野腳下生風,但偏偏只是三進三出的院子竟然走起來這麽長,“女子妒忌,也得是有東西嫉妒,男人往家裏帶亂七八糟的人,怪不得女子妒忌。”
雲霧頃心裏啧啧稱奇,“姐夫,你說得好!”
徐胥野看不都看他,喘了口氣,“小舅子,下來吧,沒那麽疼,戰場上刀傷劍傷,你都不喊痛的。”
雲霧頃被說的心虛,悻悻的縮着身子下來,一提到戰場的事,他陰陽怪氣,“姐夫,還說呢,你讓我留下來陪阿姐,我是樂意的,但你就這樣把我丢在這裏算什麽,我可以繼續跟着你打仗的!等把那狗皇帝趕下皇位,我立點戰功,你好封我個兵馬大元帥。“
“你倒想的美。”徐胥野盯了他好久,還是錯開了眼,罷了,不說也好。
造反謀逆之事,大逆不道,小舅子是雲丞相府的嫡公子,稍微撇清些總是好的。
而且霧初這邊,總得留下最體己人。
越走近大堂,就越明白雲霧頃那一番話原因所在。
無甚,只是雲霧初在管教人而已。
宋孟俞被人按着,眼睛狠狠的瞪着雲霧初,“雲霧初,你這個卑鄙無恥奸詐小人,你自己要來這鬼地兒,非要拽着我一起。”
雲霧初慢條斯理的咽下口中的清水,輕巧巧的應了一聲,“嗯。”
“雲霧初,我可是功臣,我研制出了解藥。”
“嗯。”她将杯盞放下,撐着肚子向後仰了幾分,十分敷衍。
“雲霧初,你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妒婦!”
雙生子長得太快,她坐着也腰疼,想要站起來,聽到這一聲“妒婦”的謾罵,不再敷衍了,“我嫉妒你什麽?研制出解藥嗎?醫女別忘了,那解藥中最重要的一味藥材牛至,是我提醒的你呀。”
“還有啊,不拽着你來這兒,你不得直接鑽胥野懷裏去?”她輕輕嘆了一口,眼睛看到探身而入的徐胥野,“你猜到他戰事一休,今日會來,竟然下那等上不了臺面的髒藥。”
雲霧初根本不打算理會這位,本想着給她一間偏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她倆各自相安,但今日清晨,驚覺這人大膽的在膳食裏下了藥。
還偏偏就是在雲霧初特意給徐胥野蒸煮的薏仁白藕粥裏。
她按了按額角,“你是覺得他吃完會去你房裏,還是想要為我倆助興?”
“勸你打消這念頭,不需要任何助興,他都興奮的不行。”
雲霧初看着徐胥野,饒有趣味的道了句,“王爺,是嗎?”
看到徐胥野的身形,宋孟俞臉色爆紅,頓時無地自容。
“王妃身子不便,自是服侍不了王爺的。我……可以……”
徐胥野聽了個大概,也就知曉了時間的起因大概,快走幾步,扶住雲霧初的腰身,讓她靠在自己懷裏,他伸出手在朝思暮想的渾圓高隆的腹上摸了摸。
“你錯了,都是我服侍霧初。”
作者有話要說: 宋孟俞:約,炮不行嘛!
都看我作甚!
幹嘛!
就走走腎啊!
又沒求他走心,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