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執拗
雲霧初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她自己都記不起來。
孕期着實嗜睡,徐胥野好不容易來一趟, 她本想多和他聊聊的。
但困意深沉,輕而易舉的就将她包裹住,好一通掙紮,才睜開眼睛。
萬幸, 徐胥野還在。
他側着臉, 盤腿坐在床上,手指從那鐵匣子中又勾了一大塊出來,雲霧初正疑惑, 就感到腰側一暖, 他的手掌很熱,一下下揉着, 揉開了她腰間的酸疼。
她不由的輕嘤了一聲。
徐胥野湊過來将唇壓在她的額角,“醒了?”
徐胥野伸着腰又往他身邊挪了挪, 示意他多揉揉,徐胥野笑開,另一只手繞到她身子的另一端, 手按在她腰間兩邊一起揉着。
燕泥平時也會幫她揉, 但終究還是抵不過孩子父親的手勁與溫度。
其實,不論手勁,就孩子父親這一身份,也讓孕中的她與腹中的孩子心裏頭舒展。
“腰疼的很厲害嗎?”
雲霧初搖搖頭,剛醒的聲音糯糯的, “不疼,只是酸。”
徐胥野點了點頭,手順着腰一路往下走,從腰按到了腳踝。
“我聽軍中有過孩子的人說,再過一段日子,腳也會腫起來的。”
他在軍中處處打聽,有過孩子的那幾位副将,都被他問的煩不勝煩。
雲霧初撐着身子坐起來,已經很難看到自己的腳,她道:“我看不見,腫了嗎?這個也是不疼的。”
是真的不疼,只是漲的慌。
徐胥野沒吭聲,眉心又緊了幾分,手上動作不停,按的勤勤懇懇。
雲霧初失笑,擡手去拉他的胳膊,“燕泥會幫我揉按的,你不用過于介懷,你看這宅子裏,幾十號人都是伺候我的,你該放心的。”
“還有,前幾日你送來的産婆,我瞧了經驗老道,家世清白,很是不錯,就是還不到七個月,就招來産婆,有些過早了。”
“對了,聽昭成說,你又找了一位大夫嗎?現在跟着我的這位老大夫,從幼時便為我診脈了,醫術醫德都尚佳,你不用再為這種事憂心了。”
他前段時間與羌族對壘,戰争之下,随時都有血光之災,就是在這般情形下,還時時刻刻往這處宅子送人、送物件、送新奇玩意、送新鮮吃食。
他真的用盡了心。
用盡了心來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雲霧初靠在他懷裏,伸着脖子有一下沒一下的來吻他的唇,“你不用擔心,我好的很,孩子也好得很,不用分心顧念我。”
徐胥野喉結微微滾動,想說什麽,終究只是張了張唇,将話都咽了回去,只是又将她摟緊幾分。
午膳用的很晚,飯菜熱了又熱,雲霧初沒什麽胃口,手托着下巴盯着他看。
這才有半月未見,他又瘦了許多,額角有道一指寬的小口子,還未結痂,該是昨日受的傷,平白的破壞了這張臉,但他還是好看的,他沒有一刻是不好看的,青衫罩在身上空空蕩蕩,隐約還可以瞧見肩胛骨的模樣,瘦削的下巴随着咀嚼的動作而動着,唇上冒出些小胡渣,應該是為了見她匆忙刮了幾下,但因為時間緊的很,沒刮幹淨。
他吃的并不斯文,頗有種爛狼吞虎咽的意味,似乎是想快速解決。
期間,桃花眼就沒離了雲霧初的身子,他吃一口,要給雲霧初夾兩筷子,見雲霧初不吃,只好悻悻作罷。
他有些無措,很是苦惱,“胃口不好嗎?趕明兒我去尋個廚子來,聽說高揚臺有個廚子最擅長辣食。”
果然,說了也白說,雲霧初又是無奈又是心悸,他如此習慣的,幾乎是下意識的顧念她,明明自己忙的不的開膠,哪裏抽的出時間去找廚子。
但她知道,只要他說了,便一定會找了過來。
雲霧初又喝了一口白粥,笑盈盈的放了湯匙,“王爺秀色可餐,襯着這一桌子菜肴,都沒了滋味,霧初自然是要多看看。”
徐胥野拿了濕帕子擦幹淨嘴角,走到雲霧初身邊,将她抱了起來,放到自己腿上,“那霧初多瞧瞧,看看這等樣貌是否可以飽腹。”
雲霧初連連點頭,稱,“這是自然。”
她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胡子,有些紮手,她卻樂此不疲,“王爺風塵仆仆而來,洗浴一番再回去吧。明日就要拔營吧。”
就算是再不願意提,總也得面對。
拔營之後,再難相見,他帶軍北上,她要留在此地待産。
“嗯,明日拔營,”徐胥野應了一聲,眼睛卻不曾挪開雲霧初半分。
雲霧初從他腿上下去,“那便更要沐浴一番,洗去過往挫磨,前路漫漫,明日,王爺就不再是王爺了。”
是叛軍首領,是造反謀逆的大不敬者,還是未來的新帝。
在徐胥野會打贏這場戰事的問題上,雲霧初從未有過懷疑。
就算是輸了,淪為階下囚又如何,總有她陪他。
徐胥野放在膝上的手指蜷緊了,他臉色有些蒼白,而後,鄭而重之的颔首。
熱氣蒸騰,木桶就放在這間卧房,水汽彌漫,人影都瞧不清楚。
徐胥野褪盡衣衫,曲起長腿邁進木桶,熱水蔓上肌膚,耳間聽到動靜,有人出去,将門閉上了,耳根一陣清淨。
這好幾月的征戰之苦,肌肉都發着緊,好一會兒,才堪堪放松下來,一旦放松,身上的酸痛就突破防線襲擊他的神經。他蹙眉不吭聲,聽到腳步聲,他本以為是昭成,道:“我自己洗就好,你去伺候霧初,她午膳沒吃多少,明日你拿着我的腰牌去高揚臺找那個姓宋的廚子,他要是不肯來,你就綁了他。”
雲霧初一怔,這人在這種事上執拗的過分。
她挽起袖子,将帕子貼上了他的背,他背後肌膚光滑,刀傷縱橫,留下陳年舊疤,她滿是心疼,嘴上卻猶撐起笑意,“王爺還用腰牌?趕明兒全天下的人都得避着雍勤王的名諱走,腰牌一亮,不知道要被吐沫星子噴成什麽樣子,你總是欺負昭成。”
徐胥野轉過身來,果然就看到在霧氣下含笑的雲霧初,她一雙杏眸透着水汽,他心急話快,“你身子重,怎麽能做這種事,滑倒怎麽辦?”
他說着,手就握住了那條絹帕,“我自己來就成了。”
雲霧初自然是不肯,扯了扯絹帕,沒能扯出來,只得道:“王爺小心些,別把水濺出來,就滑不倒啦。”她聲音低了下去,“出征前的最後一次沐浴,我總要親手服侍,才心安。”
“我總要多看看我的男人,多摸摸我的男人,”她微一挑眉,紅唇貝齒,說不出的嬌媚,“這樣王爺離開的這諸月,我才有的回想。”
徐胥野只覺得下腹一熱,身子猛然繃緊了。
雲霧初這話裏半真半假,自有另一層的深意在,徐胥野想到了,心間泛起波瀾,但還是被這句話撩的那處脹痛。
他不再掙紮,将自己的後背交給雲霧初,他動靜小的很,生怕将一點水珠濺下去,感受到那雙柔若無骨的手搭上自己的肩,他呼吸沉了一分。
“不是欺負昭成,那廚子見了我的腰牌會來的。”
雲霧初專心給他擦着背,不解的嗯了一聲,尾音揚起,像條毛茸茸的狐貍尾巴勾着他早就平靜不下來的心思。
“西南這邊戰事早就了了,山匪的事鬧的很大,朝廷将駐軍早早撤走,正好讓我撿了漏子,前幾日我派人去占了幾處小城,內裏官員無軍隊,根本反抗不得,只得開門想迎。”
“小城而已,王爺何必留軍駐紮……”話剛問出來,雲霧初就明白過來,她咬住下唇,穩了穩情緒才道:“王爺何必如此呢,浪費軍隊人數。”
西南邊陲小城是根本不值得放在眼中的,但他還是派去來駐兵,那高揚臺因為菜色在這一周名聲不小,正正好好就在雲霧初這處宅子的鄰裏小城裏。
如此一想,便更加明了,他的心思,昭然若揭,這幾處小城該是正正好圍滿了這小宅子周圍。
他做了個固若金湯的金屋,來藏他的嬌。
“你給我留下不少好身手的部下,又遠在西南,太後的手伸不到這裏的。将軍隊撤了吧,南護軍雖然骁勇善戰,但人數遠遠少于朝廷軍。你本身就讨不來多少便宜,再這樣,勝算又低。”
徐胥野牽過她的手,放在嘴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吻,“你在汴梁受到的脅迫,時至今日我回想起來,仍覺後怕。吃一塹長一智,我要安排好你與孩子的一切,若你出了事,我造反來又做什麽。”
話已言明,雲霧初便收回了再次勸告的話語。
就像是他說的,她這邊安生無虞,才能讓他在戰場上少一分憂心。
心髒軟的不可思議,春水盈盈噴薄而出,澆的雲霧初心髒一陣陣收縮,情意上頭,她顧不得衣衫是會會被水沾濕,躬起了腰,主動去吻他的唇。
手指從後背滑到了前胸,碰到了他前胸的一粒殷紅。
剎那間水花四濺,她的群衫濕噠噠黏在身上,他已經邁步抱着懷裏的女人出了木桶,水漬在他們腳下蜿蜒成痕,一路通上床塌。
熱吻流連,帷幔擋住兩個人的動作。
他小心翼翼,動作輕柔的不像話,挺腰的瞬間,聽到霧初的悶哼。
他停止,不敢再動。
雲霧初眉眼如絲,不滿的勾起他的肩膀,“孩子無事,王爺盡興。”
誰受都得了這番挑撥,青天白日,室內熱水未散又氣。
最後關頭,雲霧初擡起腰身,用牙齒咬上他的鎖骨,“但求我倆厮守。”
無論生死,但求我倆厮守。
“生死相随,願君一路順遂。”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依然有紅包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