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通體籠着一層朦胧寶光的飛舟寶器在雲霧之間平穩穿梭。

“師父, 仲北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我給他拿了沒穿過的弟子服先穿着,等到了長瀚城再添一套備用。”

“不錯,那條八階大蟒呢?”

“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收起來了。”

“別讓它死了,暫時讓你們拿來練手還是不錯的。”

“是, ”元子君颔首, 目光悄悄地往一邊站在陰影裏的小師弟瞄了一眼, 微挑眉給甘呈使眼色——師弟怎麽了?

甘呈也無奈地看着一邊沉默不語的重卿, 眼神示意——我怎麽知道。

“弟子告退。”——那我出去了, 師父你看看他。

甘呈點頭,“去吧。”

元子君目不斜視地出了房間,确認師父沒事他還得到隔壁照顧受傷的韓仲北,房間門被緩緩合上,這一方空間裏便只剩甘呈和重卿兩個人。

不知怎麽的,氣氛有些詭異。

甘呈輕咳一聲, “小卿今天是如何找到我們的?”

重卿幽幽地從陰影處飄過來, 俊美的臉上帶着淡淡的憂郁, “師父可還記得當初我咬了你一口?”

……他不提甘呈差點要忘了這一茬,她到現在還記得當時又驚又怒的心情呢。

甘呈出神地想着, 後頸處卻突然傳來手指冰涼的觸摸, 她渾身一激靈,翻手抓住那只作亂的手,可惜的是匆忙之中竟然只堪堪握住溫涼的骨節分明的細長手指。

方才的悠遠和恍惚瞬間褪去,面癱臉立即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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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有點情緒波動就面癱什麽的她也控制不了啊!

她努力繃着臉, 拽着他的手将不知何時飄到她背後的重卿拉到身前。

她的力道不輕不重,包裹住半截手指的溫熱感讓重卿一時失神,就這麽沒有絲毫反抗地被她拉過去,腳步一踉跄便向着她的方向傾倒過去,他眸光微閃,順勢單手貼着她腰側撐在了軟塌之上。

甘呈被這變故吓了一跳,下意識地便往後傾身想要躲開,可惜被她握着的手指突然反客為主抓住她的手牽制住動作,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小徒弟腳步不穩面露驚訝地跌倒,轉瞬便松了口氣。

還好他反應快單手撐住,要不然就要摔倒在軟塌上了。

面對着離自己極近的少年面龐,甘呈一時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微熱着臉用空着的手推了推重卿的肩膀,“快起來……成何體統。”

她聲音極輕,卻被離得如此近的重卿聽了個清清楚楚,他輕笑一聲,棕黑的眸子漸漸由內而外泛出紫色,不過幾息的功夫便恢複成了魔族的透紫色瞳仁,緊緊地盯着面露窘迫的甘呈,“我不過是幫師父想起當時那滴精血而已,那師父看了韓仲北,又成何體統?”

“那只是個意外,他行動不便不小心落入水中,衣衫又恰好破落,”細膩白皙的皮膚上泛起隐秘的粉色,她面無表情,錯開視線語氣鎮定,“不過還是個孩子罷了。”

“若是在普通人家,十四歲便可以定親成婚了,師父如何把一個十六歲的男子看做一個孩子?”重卿細細打量着師父難得的模樣,清冷自如盡褪,青衣鋪散墨發淩落,偏過的脖頸白皙纖細離他極近,若是一口咬下去便可以和她結下最牢不可破的血契,看起來真是誘人極了。

甘呈皺眉,這才意識到自己将十八成人這些默認的東西也不自覺套用在這裏了,心中暗暗敲打,要不是他這次提起,估計得好久才會發現,不過……

眸中的紫色星芒在幾不可見地加深,重卿暗中觀察着她的神情,在她即将反應過來之前起身,左手扶肩右手用力将她拉了起來,他戀戀不舍地松手,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握緊,而後安靜垂眸立在她身前。

手上還殘餘着他的溫度,甘呈不自在地将手掩在袖子裏蹭來蹭去,直到把那異樣全蹭掉了才松開了皺緊的眉頭,她狐疑地看一眼面前乖巧立着的小徒弟,抿了抿唇。

剛剛不知怎麽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太奇怪了。

這感覺讓她有些心緒不寧,眼睛一眯直接擡手拍上了重卿的額頭。

嗯……額頭,這個時候甘呈才發現這熊孩子竟然已經比她高了!

為了不出現滑下大半袖子的尴尬事情只能拍額頭,且忍着。

于是她滿含怨氣地又啪啪拍了兩下,忍住叉腰的欲·望,“為師做事哪裏輪得到你來說教!十六歲怎麽了?我還不是看過你光屁股的模樣!”

重卿頂着被排紅的額頭,幽幽地看她因擡手衣袖滑落露出的光潔纖細的小臂:“師父是師父,想看便看。”

“誰要看你,再說當初我不是把你收做徒弟了嗎。”

“師父看了小孩子就收做徒弟,要是看了不是小孩子的呢?”他語速加快再問。

“看了就看了,大不了我娶了他!”

重卿眯眼笑:“師父說的。”

“……”甘呈從快問快答回過神來,感覺自己憤懑得有些不太正常,她怎麽和徒弟讨論起嫁娶之事了?她揮揮手,“就是我說的,行了,我們估計要到了,你先出去看看吧。”

重卿點點頭,走動間衣袖飄起,無意露出手中瑩瑩發光的留影石。

……

甘呈當時初到藍田域,到達的第一個地點便是長瀚城,那時她不過是個剛入修真的菜鳥,剛學會了袖裏乾坤,連墨色劍也不會使,一路收了不少東西,還順手從長瀚城的城牆上扣下來一塊雲銅礦板磚,戰戰兢兢地入城摸索着元家的方位,然後……

甘呈不自覺放緩腳步,停在一家酒樓之前,心情複雜地看着二樓的一個窗口。

然後從那裏掉下一個黑衣少年,摔在地上一個反彈就跳起來,叉腰罵了那修士狗血淋頭,然後眼疾手快地拉着她逃跑,又被她拿着板磚威脅了一通,這才不情不願地帶着她進了元家,可惜……

“師父可是要住這裏?”

回過神來,甘呈抿起唇搖搖頭,“不了,到前面再說吧。”說罷邁步往前。

重卿跟在她身後,想起她似憶故人的悵惘神情,目光晦暗。

幾人到達的時間不太巧,正是傍晚,元子君安排了各人的房間,幾人便各去做自己的事。

深夜,甘呈換上便于行動的黑色勁裝,在幾人房間外悄無聲息地布了結界,又在自己房間外單獨設了結界,掃了一眼空無一人的重卿房間,這才閃身離開客棧。

烏雲蔽月星子黯淡,暗沉的夜色裏,一道黑影如輕煙般飄向當年繁華如今一片廢墟的元府,甘呈黑巾蒙面,如一尾游魚般潛進了幾乎被水草占滿的池塘,循着記憶裏的通道游進了那間曾經禁锢了重卿五年的暗室。

……然後她踩到了滑溜溜軟綿綿的東西。

甘呈頭皮一麻,還未來得及反應,腳下那東西便細聲尖叫一聲,嗖地一下躲到了暗室最那邊,縮在牆角水底瑟瑟發抖。

它怕,甘呈反倒不怕了,這貨還挺老實,難道在這裏呆了九年?竟然還記得她的氣息。

但即便是那水生妖獸慫了,甘呈也絕對不會去逗逗它什麽的,無視躲在一邊的妖獸,她在暗室裏轉了好幾圈,礙于自己只靠太陽的方向感,她還是皺着眉叫來了它,“你知道這附近那裏有和這裏一樣的暗室嗎?尤其是沒被發現過的。”

來的時候她便注意到了不少被翻動的痕跡,明顯好找的暗室顯然找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隐蔽的她又不能大張旗鼓地拿神識去搜尋,說不定會觸動什麽禁制,還是問問這個黑軟軟比較方便。

見她沒有像以前那樣拿白色的火焰來燒它,瑟瑟發抖縮成一團的黑軟軟試探着展開自己,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褲腳,見她身上沒有殺氣,這才高興地在水裏原地轉了兩圈,然後晃晃悠悠地朝着一個方向飄過去。

跟在後面的甘呈面無表情:回去這一身衣服一定要扔了。

跟了一路,甘呈這才真正見識到黑軟軟的獨特之處,它似乎沒有骨骼,所有的空隙它都能輕輕松松地鑽進去,反倒是一大只的甘呈不得不粗魯地劈開牆壁以跟上它的速度。

一路傾斜着向下,水痕已經消失不見,黑軟軟終于在一個和之前無數個暗室差不多一樣的房間停下,黑乎乎的一片懸浮在空中,像是浮萍一般漂浮不定,它在空中轉了半圈,似乎是将頭轉到甘呈那邊,叽叽地叫了兩聲。

“好了好了知道你會飛也會游泳還會鑽洞,”甘呈打量着這個房間的同時,随手把之前切掉的大蟒尾巴扔給它,任憑它歡快地叽了一聲卷着肉去一邊享用了。

一道靈力灌注進螢石,暗沉的空間瞬間被點亮,甘呈的眼前一下子亮堂起來,那邊吃得正歡快的黑軟軟驚吓地叽了一聲,速度飛快地帶着自己的肉跑到外面的陰暗處,她無視它開始打量整間暗室。

不過幾平米的暗室極為隐蔽,一張顏色深沉的石床靜靜地躺在一頭,它的對面是一張石桌和兩個石凳,甘呈盯着看了兩眼,猛地擡掌無聲擊碎了厚重的石桌,一本泛黃的小冊子伴随着碎石落下。

甘呈心中一跳,抓過那冊子翻了兩眼,手指無意識地捏皺了極為脆弱的紙張。

是當年元家以修士煉藥的邪術,還關乎子君的母親……這種東西不能留!

絕對不能給子君留下這樣一個隐患,她已經決定放棄這個伏筆,那麽這個東西也必須消失!

眸中淩厲暗光一閃,白色的火焰從她的指尖悄無聲息地蔓延至小冊子之上,将那些罪惡的、血腥的東西統統化為灰燼。

看來她來這一趟是值得的,要是明日被子君發現這裏,不敢想象……

正準備完全摧毀這間暗室,頭頂的牆壁卻突然發生一陣劇烈的震動,甘呈長劍出鞘一把挑起鼓鼓囊囊行動艱難的黑軟軟,以極快的速度出了蓮池。

立在藏書樓之上的黑衣人猛地回頭,雙手一震,無數淩厲的寒光飛射過來,甘呈揮袖避開,極速追上遠去的黑衣人。

她眸光銳利唇瓣緊抿,那雙眼睛……和十二那麽像。

“停下!”

甘呈一個閃現長劍斜劃,黑衣人躲避不及被挑下面巾,踉跄後退幾步站定。

她眼裏瞬間染上失望,“怎麽是你。”

那人小麥膚色馬尾高挑,抱臂斜斜看她,“你還想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把師父推倒在軟榻上了,四舍五入一下可以考慮小小魔叫什麽名字了!

以及這個人應該很好猜吧,反正不是十二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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