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給你都給你
請您一定要幫我回我的親人,這是少年桑西來到戈蘭的最終目的。
“孩子, 你的運氣來了, 資助你的先生是戈蘭最有能力的先生。”老師告訴他,這句話讓桑心甘情願來到戈蘭,心甘情願把自己的命運交給戈蘭老師口中“最有能力的先生。”這位先生向他承諾, 會幫他找到親人。
他的親人唯二:媽媽和妹妹。
桑西變成了丹尼爾斯.桑。
幾年過去, 丹尼爾斯.桑得知, 媽媽和妹妹到伊斯坦布爾第三年, 土耳其商人暴病身亡,至此,媽媽和妹妹失去生活來源,不久後,她們和許許多多的異鄉人一樣成為伊斯坦布爾的匆匆過客,沒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裏,提起這兩人鄰居印象模糊。
再幾年過去,丹尼爾斯.桑收到媽媽不在人世的消息, 具體怎麽死的無從得知, 帶口信的人只給了埋葬媽媽的具體位置。
丹尼爾斯.桑在土耳其東南部找到媽媽的墳墓。
唯二親人僅剩下唯一。
“先生,我請求您, 一定要幫我找到我妹妹。”他匍匐在已成為首相的猶他頌輕面前。
妹妹目前處境不容樂觀,媽媽死後,尚未成年的妹妹順理成章被打着慈善幌子的宗教機構接管,也有華人社團嘗試讓她脫離這些機構,均無果。
短短幾月, 桑柔這個名字便從這些機構名單消失。
“也許她現在叫Emer、也許叫Emera、也許叫Emere,不管叫Emer還是叫Emere都不會有好下場。”一名生活在土耳其東東部的華人偷偷告訴丹尼爾斯.桑。
長久以來,帶走桑柔的教派社團和人販子組織有來往的傳聞一直不絕于耳。
教派社團結構錯綜複雜,當地政府拿他們沒辦法。
最後,這名華人如是告訴丹尼爾斯.桑:“要麽你盡快把你妹妹找出來,如果你有比爾蓋茨的財力和影響力的話;如果沒有,那你只能祈禱你妹妹是一名幸運兒。”
面對丹尼爾斯.桑的哀求,猶他頌輕的承諾輕飄飄的,一如他第一次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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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總穿着灰色襯衫的少年已年滿二十,就讀于美國著名學府,是全球第一軍火制造商洛克希德.馬丁重點培養人才之一。
離開戈蘭,丹尼爾斯.桑沒按照原計劃回華盛頓,而是買了飛倫敦的機票。
在倫敦,丹尼爾斯.桑找到猶他頌香,彼時,猶他頌香也剛年滿二十,二人徹夜長談。
躺在雨中的曼哈頓大街時,丹尼爾斯.桑依然沒能找回自己的妹妹。
嵌于信箋上寥寥幾字是二十歲的猶他頌香昔日諾言,也是桑的殷殷期盼:小猶他先生和猶他先生不一樣,我相信您一定能幫我找到小柔。
總是像一抹灰色影子的少年希望小猶他先生幫他找回小柔。
我的妹妹叫桑柔,我總是管她叫小柔。
離別時,小柔還是一個剛剛學會牙牙語的小豆丁,會叫哥哥,會叫媽媽,就是不會叫爸爸,不知道這是否是她被爸爸遺棄的原因。
原本,那對桑姓華人夫婦想借助新生兒修複彼此夫妻關系,誰知她的到來更糟,總是生病總是哭,身體太弱需要營養,本來家裏就沒幾個錢,曼和頓的生活成本太高,孩子爸爸罵孩子媽媽,孩子媽媽不甘示弱,最心疼妹妹地是哥哥。
背着妹妹到公園玩,給妹妹唱歌,給妹妹講故事,妹妹一天天長大,變成哥哥眼中的小豆丁。
某一天,小豆丁開口說話了“哥哥。”
“小柔會叫哥哥了。”背着小豆丁哥哥逢人就講,推開家門,爸爸媽媽扭打在一起。
爸爸帶着他離開時,他以為很快會回來,那天,曼和頓有淡淡的日頭,小豆丁笑得很甜。
哥哥對小豆丁的回憶僅限于此。
笑得很甜的小豆丁是總穿灰色襯衫少年為數不多的暖色片段,他鼓起勇氣和光一般的少年講起“我還有一個妹妹,妹妹小我很多歲,妹妹笑起來很甜。”他相信那個少年會聽進去。
直到他死後,笑起來很甜的小豆丁才被那個少年聽進心裏。
而今,講小豆丁的少年已長眠于綠茵下;聽小豆丁的少年成為了一名首相,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勢。
“我還有一個妹妹,妹妹小我很多歲,妹妹笑起來很甜。”猶他頌香撿起昔日桑曾經說過的話。
會把笑起來很甜的小豆丁接回來嗎?
會。
蘇深雪和猶他頌香并排站着,兩人的身影投遞在地上,被穿過枝桠的日光切成千瘡百孔。
“找到她了嗎?”她問他。
“嗯。”他聲腔淡淡。
那就好,那真得是太好了。
“一定要把她帶回來。”她叮囑他。
“我會親手把那枚小豆丁帶回來。”他回答她。
沿着綠色丘陵下山坡,走了小段路,蘇深雪回頭看了位于半山腰白色長椅一眼。
蘇深雪相信,很快,笑起來很甜的小豆丁會來到這片綠茵上,這一次,從她口中的“哥哥”一定飽含淚水和深情。
蘇深雪還希望,亦相信,笑起來很甜的小豆丁會得到上天眷顧,等着一雙強壯有力的雙手把她帶回來。
猶他頌香說:會親手把那枚小豆丁帶回來。
日頭一點點偏西,車開在回何塞路一號途中。
再過幾個鐘頭,猶他頌香就離開戈蘭,上車後他一直處于沉默中,蘇深雪好幾次想開口,想叮囑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出口。
算了,這也是一種陪伴方式。
距離何塞路一號還有數十米左右,蘇深雪看到站在正門口對面手舉标語的青年男子。
車再往前開一點,青年男子手上的标語清晰了很多,這應該是今天報紙提到向首相投擲奶酪少年的哥哥。
哥哥代替不懂事的弟弟向首相先生道歉來了,道歉标語寫得很誠懇。
青年男子徒勞對每一輛經過他面前的車輛揮動标語,報紙寫他早上六點就站在這裏了。
車從青年男子面前經過,猶他頌香看也沒看青年一眼。
蘇深雪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何晶晶的車已經等在停車場,按照計劃,她應該坐上何晶晶的車回何塞宮,想了想,蘇深雪以回去拿點東西為由和猶他頌香進了電梯。
猶他頌香臉色不是很好來着,只能等會再說。
那個等會再說的機會一直沒來,該拿的東西已經拿在蘇深雪手裏,一旁的猶他頌香擺出一副送客的表情。
好吧。
“放了那個孩子吧,你比誰都清楚,他只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蘇深雪開門見山。
“蘇深雪,你該回去了。”猶他頌香冷冷說出。
“我知道你已經有了最正确的解決方法,我還知道你更偏向于以猶他頌香式的方案處理這件事情,但理智和經驗告訴你,另外一種處理方式更圓滿更能籠絡人心,更能讓那些策劃者灰頭土臉,但這種處理方式得脫離‘猶他頌香’這個個體。”蘇深雪定定看着猶他頌香。
看着那張臉臉部表情從不耐嫌惡變得冷若冰霜。
那聲“女王陛下!”直把蘇深雪叫得脊梁一陣發涼。
“從蘇家長女變成女王陛下後,你應該還沒嘗過被下逐客令的滋味。”猶他頌香按下首相服務鈴,“艾倫,我需要你馬上上來,這裏有一位不怎麽受歡迎的客人。”
真會讓人難堪,把她形容成不受歡迎的客人,待會英國老頭上來肯定會訝異吧?首相的書房只有兩個人,這個不受歡迎的客人肯定不會是首相先生。
趁英國老頭還沒出現,蘇深雪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說。
她接受過女王課程,裝腔作勢她也會。
迎着猶他頌香蜇人的視線:“作為這個國家的女王,我有義務提醒首相先生,您現在腳踩的這塊地板是何塞路一號,而不是猶他家族的任何一個産業;您現在是何塞路一號的主人,而不是猶他家族的長子;您現在享受戈蘭人民對您的擁戴,這份擁戴包括了那手舉标語的青年。”
“作為這個國家的女王,我還有義務提醒首相先生,戈蘭人民對首相先生的擁戴從來和猶他家族長子這個名聲無關。”
房門被打開。
英國人愣了一下,顯然,這是因為主人的面色。
“頌香,”蘇深雪往前一步,手想去觸摸他,盼着她心想的能由經她的手傳達,“在猶他頌香這個名字前面,你是戈蘭首相。”
所以,暫時放下驕傲,好不好?
瞅着他。
片刻,他輕輕笑開,笑着看她等在空中的手,眼神漫不經心,聲音漫不經心:“戈蘭女王?蘇深雪,鑲滿鑽石的皇冠讓你産生錯覺了?以為自己真是深雪女王?別鬧了,你只是一款比較特殊的吉祥物而已。”
即使猜到會受到他冷言冷語,但……遠比預想中的還要難受,等在半空中的手指尖發冷,但還是徒勞想去觸摸他。
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她想以自己的能力讓他變得快樂一點點,輕松一點點,自在一點點舒服一點點。
老是驕傲着總是會累。
一直驕傲着的人讓他放下驕傲會很難,所以,他需要一個小小的臺階。
她願意當那個小小的臺階。
假裝沒看到站于一邊的英國老頭,手第二次嘗試拉他,硬得不行就用點軟的,語氣柔和,“頌香,就聽我一次,嗯。”
猶他頌香一揚手,她的手被拍落。
“蘇深雪,為了能當上那款最貴的吉祥物你和我簽了婚前協議,不能插手我的事情是婚前協議首要條件!”
這就是猶他頌香,眼裏永遠只有自己,離婚協議也寫明他不能幹涉何塞宮的事情,看看他都幹涉了多少回,對于自身錯誤他總是選擇視而不見。
對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可以拿這個當借口。
再次堆起笑:“首相先生,今天是我的生日,您能不能……”
話被冷冷那聲“艾倫!送客!”打斷,猶他頌香頭也不回往樓上。
英國人一臉為難看着她。
不死心,蘇深雪再去看猶他頌香一眼,他只給了她一個背影,腳步無任何遲疑,混蛋,看來鐵定了這是一場不歡而散。
再見面得半個月後了,這樣混蛋壓根不在乎出訪前鬧一次不愉快。
“女王陛下,請走這邊。”英國老頭做出送客手勢。
走就走。
坐上車,蘇深雪像洩氣的皮球一樣。
老師,以後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做就是了,太難受。
回到何塞宮,蘇深雪覺得困倦,回房間的路似乎比任何時候來得長,來得費勁,和她行禮的宮廷生也懶得去理會,一直走一直走,背後傳來一聲“女王陛下。”
回頭看了何晶晶一眼:“怎麽了?”
“您的房間在這裏。”何晶晶指着被她遠遠甩于身後的房間門。
居然連自己房間也走錯,懊惱拍額。
蘇深雪躺在浴缸上,隔着窗看天際,大洋洲的日落油畫一般,但總是短暫,不過一個眨眼間,漫天彩霞如數被吞噬。
夜幕将至。
目光移至挂鐘,現在這個時間點,猶他頌香應該正趕往機場途中吧。
怎麽又扯到猶他頌香身上了?
幾片粘在蘇深雪手腕上的玫瑰花瓣紅豔似火,玫瑰花瓣、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皮膚表層下隐隐約約的血管,三者混在一起有點觸摸驚心感。
只要拿一片刀片,往那個地方一劃,稍微用上點力道,鮮花的血液就會源源不斷流出,染紅整片浴缸,讓人分不清是玫瑰花瓣的色彩,還是紅色血液的色彩。
如果這個時候,猶他家長子剛好打開浴室門——
首相先生,這是女王送給你的一道黑暗料理,酷不?
想到這裏,蘇深雪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落在鏡面裏,有點駭人,像巫婆,當然了,這是只對猶他家族長子張牙舞爪的巫婆。
門聲響起。
蘇深雪吓了一跳,該不會真是猶他頌香吧,笑意僵在嘴角,眼睛直勾勾盯着屏風外的動靜。
一抹身影映在屏風上,看清,蘇深雪松下一口氣。
這個時間點猶他頌香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站在屏風外地是何晶晶。
真沒勁。
“進來。”懶懶說。
何晶晶是來傳達“首相将在機場召開臨時新聞發布會,現在鵝城各路媒體蜂擁趕往機場,距離臨時新聞發布會還有大約十分鐘時間。”此信息。
一名國家領導人召開臨時新聞發布會有什麽稀奇的,蘇深雪眼睛擡都懶得擡。
“女王陛下,要我打開電視嗎?”何晶晶問到。
蘇深雪繼續想着送給猶他頌香的那道黑暗料理,天馬行空一陣後發現何晶晶還站在那裏。
對了,何晶晶還在等着她“要不要打開電視收看首相先生召開的臨時新聞發布會”的答案。
“打開吧。”蘇深雪說。
打開電視時間點剛剛好,猶他頌香出現在電視屏幕上,這下,戈蘭的女孩們女人們又可以欣賞一次她們首相的盛世美顏了。
新聞發布會的內容很是出乎蘇深雪的意料,她以為這是猶他頌香出訪前的一次例行政治秀,但并不是。
這場新聞發布會,猶他頌香首先針對最近網上被傳的紛紛揚揚“你們首相先生是一個謊言制造者”文章被诟病的幾個要點做出了澄清。
關于他在海外購置大量地産的資金來源是從母親那裏繼承到的遺産,他只是把部分遺産交托他在投行工作的朋友幫忙處理,稍後他的團隊會附上投資明細。
至于傳言中,他每年超出高達幾千萬的安保預算都是現生活在西班牙的外婆因擔心他人身安全,自掏的腰包,首相辦公室留有每一筆安保資金的支付人簽名。
新聞發布會內容讓蘇深雪一顆心突突跳着,有種像極期待的情緒在快速發酵。
她讓何晶晶調高電視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