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雲端的新娘
宛如置身殿堂,周遭盡是從未曾見過的事和物, 成片成片的光穿過落地玻璃, 諾大的空間明亮飽和,桑柔站于酒店房間角落裏,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裏站了多久, 颠沛流離, 晦澀的身份養成了她和明亮事物保持距離的習慣。
桑柔手裏緊拽黑紗罩袍, 佐羅面具被包在了黑紗罩袍裏, 被包在黑紗罩袍地……還有兩枚戒指,她的他的。
從進入這個房間,那兩個男人就一直在忙碌着。
很快,那拉她上車的男人先行離開,對了,這男人自我介紹過,他叫李慶州,名字倒也符合他黑色瞳孔。
她的“哥哥”留下房間繼續收拾東西。
“哥哥”現在還是初見時的着裝, 阿拉伯長袍, 遮住臉部三分之二的胡須,只不過臉上多了一副金絲眼鏡, 很多阿拉伯商人都是這幅打扮。
“哥哥”手機響了。
接完手機,“哥哥”似乎才想起什麽,環顧四周,最後目光鎖定在她身上,皺起眉頭。
怎麽了?以眼神詢問。
不去理會她, “哥哥”拿起酒店內線電話。
這應該是一通酒店服務電話,“哥哥”說他需要衣服,年紀大約在……說到這裏,“哥哥”做出讓她到他跟前的手勢。
桑柔不情不願從角落走出。
“哥哥”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對着電話說他需要幾套年紀大約在十三、四歲女孩衣服。
說完,還以一種命令式的語氣和對方說:“我希望十分鐘內聽到敲門聲。”
沖着這語氣,桑柔猜,她的“哥哥”沒準是大人物,就是那種可以随時随地發號施令的大人物。
等等,十三、四歲女孩衣服?桑柔看了自己身上的黑色長袍一眼,頓時明白“哥哥”口中十三、四歲女孩指得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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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腳,那聲“哥哥”脫口而出!
這聲“哥哥”讓正在拉雙肩包拉鏈的人停下動作。
迎着那束目光,桑柔結結巴巴說:“不是十三歲,也不是十四歲。”
男人直起腰。
桑柔此時看到自己被投遞在地板上的身影,很小的樣子,也難怪他會這麽想。
“我現在十八歲了。”低聲說。
說完,挺了挺胸,這樣無非想讓他看清自己,相信自己已經十八歲了,伴随這個動作,桑柔看到自己被裹在黑色緞布下隐隐約約的胸部輪廓。
巧的很,男人目光也和她落在同樣位置上。
心砰砰跳開。
“現在相信我十八歲了吧?”幹幹說出。
男人斂起眉頭。
桑柔心裏也不高興,哪有哥哥不知道自己妹妹歲數的。
帶着一絲絲惱怒:“你怎麽能連自己妹妹的歲數都記錯。”
“妹妹?”略帶詫異的語氣。
桑柔沒想到認親是以這樣的方式開始,而對方還是這樣的态度,更惱了,嗔到:“哪有哥哥記錯自己妹妹的年紀。”
氣氛瞬間變得奇怪。
男人眉宇間有一抹忍俊不禁的意味。
敲門聲響起。
門外站着手拿禮品袋的服務生。
男人把禮品袋往桑柔身上丢:“把這個換上。”
認親還沒結束呢,桑柔呆呆拿着禮品袋。
“我們兩點離開這裏。”男人很是不耐煩。
兩點?現在距離兩點還不到十五分鐘時間,桑柔急急忙忙拿着衣服往浴室跑。
關上浴室門,惡心眩暈頭痛感泛上心頭,這種感覺桑柔并不陌生。
不,不能,這個時候千萬不要。
牙一咬,桑柔脫下長袍,這身長袍讓她脫得額頭向冒汗。
數了數日子,桑柔心裏苦笑。
為了控制像她這樣被用不當手段招來的女成員,那些人會定期給這些女成員服用混有嗎啡的藥物,桑柔自然知道定期給到她手上的藥丸是什麽,一直以來,她千方百計要麽把藥丸毀掉要麽藏起來,如果是确實沒法子了,才硬着頭皮吞下,這種狀況一直保持到她被告知成為一名聖戰新娘,藥瘾發作時桑柔沒再和從前一樣忍耐,不僅沒有她還懷着自暴自棄心理,把之前藏起來的藥三顆五顆一股腦往嘴裏塞。
汗漬從額頭沁出,腿開始抖動,繼而,是手指。
不,不,得讓她把外套紐扣扣上,再怎麽說,讓一個當哥哥的人看到妹妹的身體,這會成為陰影,哥哥還要讨媳婦呢,說不定……說不定哥哥連女友都有了,如果有的話,也不知道漂不漂亮?要是……要是讓哥哥的女友,或者是未來妻子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肯定會心裏不好受。
頭殼狠狠撞在牆上,企圖以這樣的方式把未完成的三顆紐扣扣好,似乎,有點見效,她成功扣完一顆紐扣。
就……就剩下兩顆。
這會兒,顫栗感從手指蔓延到牙齒,上牙和下牙激烈碰撞着,卯足力氣,頭狠狠撞擊牆壁,沒用,沒用……一點用都沒有。
整個身體連同頭部狠狠朝牆上撞去,這一撞把琉璃臺的洗刷用品一一撞倒在地上,在乒乒乓乓的聲響中,門外有個聲音在問“發生了什麽?”
是哥哥。
紐扣是扣不完整了,可也還好,該遮住的都遮住了。
躺在地上,天花板鏡倒映着她扭曲的身體,艱難用手攏緊領口,傳來撞門聲,目光直直看着那扇門。
眼淚沿着兩邊眼角。
哥哥,對不起,讓你看到我這樣的醜态。
桑柔見過那些藥瘾發作的女孩,醜死了。
“砰——”一聲,門被撞開,從她這個角度看,他是如此的高大,像山像海。
那張附向她的臉寫滿了關切和焦慮,把她看得很滿足。
最後一縷思緒連同他的那聲“我這裏需要醫生!”一起湮滅。
桑柔睡了一個長長的覺,有多長呢,長得就像一個人一生。
陸陸續續,她聽到巨大的噪音聲,周遭明明很安靜,可她就是不知道噪音聲是從何而來。
在安靜的氛圍裏,她聽到兩個男人的對話,隐隐約約,似近又遠。
“先生,我建議您把這件事情告訴女王。”
“那天的話你也聽到了,我不是穆斯.林教徒,所以一切無效。”
“我還是建議您把這件事情告訴女王。”
沉默。
桑柔在沉默中再次沉沉睡去,那兩個男人的對話像是在夢裏發生,又像在現實發生。
再一次有知覺時,周遭噪音沒有了,耳朵傾聽到地是靜谧的世界,在這個靜谧的世界裏頭,桑柔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力量,前所未有過活躍。
思想先于眼睛打開,一些事情陸陸續續來到桑柔的腦海裏,最後記憶停留——
眼簾宛如彈簧一般,掀開。
觸目所及,是黑混着紅。
黑是車頂棚,紅是裝飾車廂的紅絨,她現在這是在車裏來着?只幾眼,桑柔就知道自己身處于豪華的車廂裏。
耳邊傳來——
“醒了。”
是哥哥的聲音,眉開眼笑,找尋聲音主人。
桑柔沒能找到聲音的主人,她的眼睛只看到哪哪都好看的年輕男子,年輕男人也在看着她。
“你是誰?”呆呆問。
“比預計中還晚十分鐘醒來。”聲音是熟悉的,但那張臉不是。
“先生,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那張臉,心裏不想承認她是被那張臉所吸引,她現在目不轉睛盯着那張臉瞧是一種再單純不過,世人對美好事物的無能為力,嘴裏喃喃問,“你是誰。”
男人皺眉也好看。
男人皺眉說“小家夥,被打了一針就不記得把你從那個鬼地方弄回來的恩人,嗯?”
她沒忘,雖然聲音是那個男人的聲音,但那男人不是長這個樣子,對了,那人一臉胡子,現在,這人臉上幹幹淨淨的。
“胡子呢?”傻傻問。
“這個世界有一種技術叫化妝術。”男人淡淡說。
原來是這樣子,所以……
“那你現在這個樣子是你真實的樣子嗎?”眼睛盯着那張臉。
沒理會,男人用一種命令人的語氣:“把你的臉轉到車窗外去。”
男人這是在表達他不喜歡她盯着他的臉看。
桑柔平時對帥哥也沒什麽感覺,但擁有這樣美好容顏的男子面孔,她還是第一次見過,因為好看,她就多看幾眼。
按照那男人的意思,桑柔把臉轉向車窗外。
車窗外——
最開始,桑柔還以為是幻覺來着,定睛一看,不是幻覺。
車窗外是漂亮街道,天空、綠植、商店、公園、雕像,噴泉,一道道虹彩漂浮在噴泉水柱和陸地之間,像夢,像仙境。
狀若夢幻的場景中,街道兩邊有衣着亮麗的人們,手握花束朝他們的方向揮手,桑柔越看越覺得這些人是在和他們揮手。
一邊揮手一邊歡呼,特別是女士們,女士們一個個臉上樂開了花。
“哥哥,”眼睛盯着窗外,“那些人是在和我們招手嗎?”
瞬間,車廂氣氛怪異了起來。
片刻。
“哥哥?!”
聽聽這語氣,俨然她就是馬大哈。
回過頭。
他可真愛皺眉。
男人沒給她發牢騷的機會,問:“你以為我是你的哥哥?”
那是當然。
桑柔扳起手指:“你叫我小柔,這世界就只有兩個人知道、會叫我小柔,一個是媽媽,可是……媽媽不在了……”
想到這裏,悲從中來。
控訴着:“你為什麽現在才出現?”
數分鐘後,車子開進被參天大樹覆蓋的街道,男人說了聲“停車。”
車應聲而停,真神奇,也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的無人駕駛車輛。
下一秒,桑柔就知道了,這不是無人駕駛車輛,這輛車前面有駕駛室,從駕駛室下來了穿制服的司機。
和他們所乘坐車輛一起停下地還有另外四輛車,前面兩輛後面兩輛,那四輛車還站着數十名身穿黑衣戴安保耳麥的壯漢,咋看,排場不小。
桑柔再次确定,自己的哥哥是一個大人物。
那聲嚴肅的“聽着”讓桑柔停止遐想。
“聽着,小家夥,我不是你的哥哥。”男人和她說。
僅有兩分鐘男人就說完整件事情,甚至于她怎麽來到這裏也交代了。
男人不是她的哥哥!
男人是受哥哥所托把從那些人手中她帶回,安卡拉酒店,她藥瘾發作,醫生給她打了一針,她這一覺就睡了三十幾個小時。
現在,她腳踩着的這個國家叫戈蘭。
戈蘭?桑柔心裏感嘆,幾個月前,她在機場廣告海報上看到那個宛如人間仙境的國度,當時,恰好朋友問她最想去的地方是那裏,她手一指,指向頭頂上的海報,海報上分別用多重語言寫着:戈蘭。
但現在不是她讨論戈蘭這個國家的時候,桑柔得弄清楚以下幾點。
“你真不是我哥哥?”問。
“嗯。”
“那我哥哥現在在哪裏?”第二要點。
男人沒馬上回答,看了她一眼,目光望向車窗外,片刻,緩緩說:“等過幾天,再帶你去見他。”
此話被桑柔自動理解為現在哥哥不方便見她,也許哥哥去出差,也許哥哥現在有事情。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有個人想見你。”
司機回到車上。
桑柔發現跟着他們的車都插有行政旗。
上午十點鐘左右,五輛車在綠蔭布滿的瀝青道上行駛着。
路上沒任何車輛,兩邊是她從未見過的高大喬木,喬木的枝冠經過精心修剪,把垂直形狀道路覆蓋成人形綠色天然長廊,在滿眼翠綠中,有彩色羽翼的鳥兒從這邊枝桠飛到那邊的枝桠。
真漂亮,像世外秘境一樣。
透過樹幹縫隙,桑柔看到綠茵上連綿不盡的城牆和一茬茬乳白色尖形屋頂,薄薄的霧氣環繞着屋頂城牆。
那陣風吹過,薄霧散開,乳白色尖形屋頂之下,有拔地而起的青灰色塔樓,在透亮的陽光底下,成群結隊,雄偉浩瀚,宮殿一般。
忽地,桑柔想起一件事情。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從她口中的那句“先生”脆生生的,這聲“先生”比“哥哥”更加順耳。
桑柔得承認,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哥哥”的那一刻,她心裏無半點遺憾,不僅沒有一絲一毫遺憾,還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目前,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桑柔不想追究,目前——
“先生,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問話間,桑柔被一樣東西的光芒刺到了眼睛。
刺到她眼睛地是……他無名指上的戒指。
那是用什麽材料制作的?為什麽會這樣亮這樣刺眼?為什麽他無名指上會戴着戒指?
之前沒有的,之前明明沒有。
避開那道光芒,喃喃問:“先生,你叫什麽名字?”
“猶他頌香。”
蘇深雪都記不清第幾次把目光投向那扇大門,今天是戈蘭已故精神領袖何塞.斯坦誕辰。
何塞.斯坦誕辰對于戈蘭的重要性僅次國慶日。
何塞.斯坦憑着智慧和遠見鑄就現如今的戈蘭王國,他不僅領導才能了得,在建築方面也有天賦,何塞宮的設計圖來自于何塞.斯坦。
只不過,他沒能親眼看到何塞宮的落成。
為了紀念他,戈蘭人把這座占地面積為11.2平方千米的宮殿命名為何塞宮,鵝城主要街道為何塞街,何塞.斯坦的骨灰也被撒在整幢建築他最喜歡的星月湖。
他死後,戈蘭人會在何塞.斯坦的誕辰日舉行活動,以此作為緬懷。
緬懷儀式就定在十點半。
現在是十點十分,前來緬懷戈蘭精神領袖的民衆,社團,議員等等等都到齊了,就只剩下一人,這個國家的現任首相。
九點半左右,蘇深雪和猶他頌香通過一次電話,他說會準時到。
首相先生是真的忙,圓滿結束春季出訪剛下飛機,馬不停蹄又得趕往何塞宮,從安卡拉到鵝城十幾個小時飛行時間,夠嗆。
戈蘭民衆自然不知道,他們的首相先生在這次春季出訪還幹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這可是比和各國政要們暗中掰手腕還要費勁的事,從猶他頌香對外宣稱正式結束出訪行程時起,蘇深雪的神經就處于高度繃緊中。
好在,他安全回來了。
不僅安全回來,還把桑的妹妹成功帶了回來。
還……還沒花費戈蘭民衆一分納稅錢。
想及,蘇深雪心裏偷偷發笑。
時間又過去幾分鐘。
目光再次投向那扇大門。
很快,首相專車将會沿着那扇門出現,一起出現地還有桑的妹妹。
猶他頌香口中求生欲很強的小家夥。
九點半的那通電話中,蘇深雪抑制不住好奇心,問了和桑柔相關的問題。
“那是一個求生欲很強的小家夥。”猶他頌香就這麽淡淡的一句。
小家夥?
這叫法有點像叫家裏的小狗兒小貓兒。
蘇深雪有些好奇。
猶他頌香口中的“小家夥”到底有多小。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系列結束了喲~我女王和男二可以組成【深雪驕陽】組合~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