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吻之初體驗
十幾個小時前,蘇深雪才從李慶州那裏知道, 為帶回桑的妹妹猶他頌香和李慶州拿着僞造的身份證護照去了一趟敘利亞, 通過敘利亞反政府軍才把桑的妹妹帶回。
只言片語,但蘇深雪知道事情遠沒李慶州口中描述的那般輕描淡寫。
事情始末細節?
“如果女王好奇的話,可以讓首相先生親自給你講解。”這是李慶州的回話。
至于此次事件主角桑柔, 李慶州說了“是個洞察力、生存能力很強的女孩。”
桑柔是通過敘利亞反政府軍的手才接回, 這個訊息足以說明她的生存環境有多惡劣, 在這樣惡劣環境下幸存, 足以說明這一點。
李慶州還說了“那女孩一定吃過很多苦頭。”
先苦後甜,這是人生中一味。
蘇深雪相信,會有甘甜的人生在等着那女孩。
“生存欲強。”是李慶州和猶他頌香對桑柔共同描述的特點。
同樣的特征在李慶州講得友善多了,生存欲強到了一定程度很容易被理解為“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蘇深雪得承認,從猶他頌香和李慶州口中她對桑柔有了好奇心。
正因為好奇,在電話裏蘇深雪和猶他頌香說了“我想見她。”
讓桑柔往何塞宮跑一趟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想讓桑柔盡快融入戈蘭,這幾天蘇深雪總想起, 少時跟在猶他頌香身後安靜得近乎不存在的桑。
曾經, 她也像他那樣,不是不想說話, 不是不想表現,不是不想向這個世界高舉雙手“看看我,請看看我。”
人有時候,需要活得像一只變色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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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深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幫助那女孩,讓她能在哥哥安息的領土找到歸屬感, 品味那一味:先苦後甜。
曾經的苦,都是為了後來懂得珍惜生活的甜。
緬懷儀式将在合唱團清唱《精神領袖之歌》開始。
合唱團已經排好隊伍。
距離緬懷儀式還有五分鐘,首相專車出現在林蔭大道上,緩緩開進何塞宮,一字并排停下。
先出現地是猶他頌香的四名保镖,繼而,是李慶州,猶他頌香走在李慶州身後。
小段路程過後,李慶州往首相行政人員方位方向,猶他頌香往直通星月湖的中央直道。
最後一位嘉賓也到場了,負責緬懷儀式的司儀們各就各位。
從今天八點二十分,首相專機抵達鵝城國際機場,戈蘭媒體就進行了鋪天蓋地的報道,從首相着裝、到戈蘭民衆自帶鮮花接機等等等事無巨細,首相下舷梯的鏡頭更是美如畫,女孩子們一遍遍回放。
猶他頌香還穿着下舷梯時的深色騎士西服,就像戈蘭姑娘們說的,我們的首相是把騎士西服穿得最好看的男士。
這個時候不适合想這些,蘇深雪趕緊提醒自己,直腰,和數百名戈蘭民衆一樣,對凱旋歸來的首相先生行注目禮。
猶他頌香的腳步一如既往,只是……跨步節奏比平常還要慢上一些些。
這是為什麽呢?
很快,蘇深雪就弄清楚為什麽了,猶他頌香背後多了一抹身影。
那抹身影即使腳步頻率很快,但還是追不上猶他頌香,所以,猶他頌香只能放慢腳步,讓背後的那抹身影得以追上他腳步。
現在,可是有幾千人在注視着呢。
猶他頌香背後那抹身影身穿淺紫色印花帽衫配休閑褲,帽衫帽子遮擋住她大半張臉,一半長發垂落于胸前。
蘇深雪自然知道,猶他頌香背後的那抹身影來自于誰。
微微眯起眼睛。
猶他頌香的高大挺拔把那抹身影襯托得可憐兮兮的,再加上一直低着頭,還真有點……小貓兒小狗兒的意思。
果真是小家夥來着。
蘇深雪抿了抿嘴。
逐漸走進,小家夥的身影全方位暴露了出來,輪身高的話……也不是很小,起碼不矮,讓人覺得小的原因來自于那副軀殼所呈現出來的骨感,以及充滿童趣的印花帽衫。
小家夥……也許不小來着,蘇深雪在心裏迷迷糊糊想着。
眼前陰影一晃。
擡頭,蘇深雪就觸到了猶他頌香的雙眼。
想嗎,想這雙眼睛嗎?
想。
想這雙眼睛的主人嗎?
也想。
夢裏想,夢外想。
老師,沒有什麽比這種感覺更加糟糕的了;老師,也……也沒有什麽比這種更甜蜜的了。
垂眼,從何晶晶手上托盤拿起一支白色茶花。
踮起腳尖,把茶花別于他襟前。
在戈蘭,白茶花代表追悼和緬懷,男性把它別于襟前,女性把它戴于手腕,以此表達尊敬和哀思。
猶他頌香看了她一眼,走向他的位置。
放在托盤上的還有茶花手環,這是蘇深雪為桑柔準備的。
眼前的人,身高和她差不多,但太瘦了,站在那裏,衣服下空蕩蕩的,讓人都忍不住代替擔心,風稍微大一點,就可以把她吹到天邊去。
女孩一直低着頭,這場面應該讓她害怕了吧?
輕輕拉起女孩右手。
握于手裏的手腕纖細蒼白。
把茶花環戴在女孩手腕上,蘇深雪在心裏嘗試叫出桑柔的名字。
桑柔,人如其名,給人以楚楚可憐之感。
桑柔還是低着頭。
八名旗手的皮鞋踏着威爾士灰崗岩上,節奏整齊響亮,往升旗臺挺進,他們今天的任務不是升旗,而是降旗,在合唱團一曲《精神領袖之歌》中把旗降落于半程。
之後樂隊将奏響戈蘭國歌,之後朝天鳴炮八聲。
連帽衫還戴在桑柔頭上,這樣可不行,緬懷時所有人都必須脫帽。
遲疑片刻,輕輕扯落一直遮擋住桑柔大半張臉的連帽。
很久很久以後,蘇深雪都記得連帽下的那雙眼睛。
三分茫然三分驚慌還有三分好奇,藏于黑色碎發背後,像從森林誤入鬧市區的小鹿,黑漆漆的,水盈盈的。
在那一個瞬間。
就在那一個瞬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忽然而至,忽然而至地還有:猶他頌香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一雙眼眸時,是何種心情。
也……也和她一樣,充滿驚豔嗎?
如果這個時候,這種說不清道不明之感只是稍縱即逝的話,那麽,在鳴炮聲響起時,桑柔的眼睛落位讓蘇深雪心裏泛起陣陣不安。
降完半旗,樂隊奏完國歌,鳴炮手做出發令手勢。
第一發炮聲響起,站于蘇深雪身邊的桑柔身體開始微微顫抖着,這是來自于布滿硝煙國家的女孩,想以眼神安慰她,卻看到她慌張的眼神在四處找尋,尋找着,最終……最終定額在一個方向。
桑柔目光定額方向為猶他頌香所站方位。
觸及,瞬間光陰,慌張在那雙眼眸裏如數消失。
猶他頌香背對她們而戰。
蘇深雪心裏一沉,忽地,心裏緊張莫名。
“頌香,不要回頭,不要回頭。”心裏不停的,拼命唠叨着。
八聲鳴炮結束,猶他頌香一直沒有回頭;八聲炮聲響完,桑柔收回落在猶他頌香身上的目光,而蘇深雪,一手掌心的汗。
緬懷儀式結束,是午餐餐會。
數百名民衆和一幹公務員在戶外草坪用餐;議員王室成員一個方陣;首相副總理外長數十人在較高位置的餐廳。
蘇深雪則帶着十名身體有缺陷的孩子參觀她平日用餐點之一,并一起用餐。
桑柔被李慶州帶走了。
餐會結束後,桑柔會被帶到潔西卡面前,潔西卡是王室醫療團隊成員之一,之前通過電話,猶他頌香提及讓她給桑柔安排醫生,問為什麽,猶他頌香說了“那小家夥狀況有些糟。”
小家夥?又是小家夥。
從蘇深雪這個角度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一直跟在李慶州身後的桑柔,這麽看,個頭長得還不錯。
小家夥到底有多小?蘇深雪撥通李慶州的手機號。
通話結束,蘇深雪拿着手機發呆,剛剛她還以為桑柔最多也就十六歲,沒想到……已經是十八歲了。
十八歲,在戈蘭已經被算進成人行列。
猶他頌香居然管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叫小家夥,也不知道怎麽的,心裏忿忿了起來,眼睛在人群中找尋那個罪魁禍首。
很快,蘇深雪就在猶他頌香所在餐廳找到站在靠窗位置的他。
猶他頌香身邊還站着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是她那親愛的同父異母妹妹蘇珍妮。
看看,這自以為是的姑娘已迫不及待脫去白色外套亮出桃紅色禮服,這會兒,也不知道她找到哪門子借口和首相先生有了近距離聊天的機會。
可恨地是,猶他頌香表現出一副很有耐心的大哥哥模樣,這樣的一副模樣勢必會把蘇珍妮樂壞了,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小夥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首相先生自然不在話下,只要她給首相先生幾個媚眼,蘇深雪就會變成怨婦。
正午的天光讓整個花園餐廳毫無遮攔,站在天光底下看猶他頌香的不止蘇深雪一人。
桑柔正站在地勢較矮的餐廳門口,臉朝映着猶他頌香和蘇珍妮的那扇窗。
桑柔十八歲,蘇珍妮也十八歲,多好的年華。
該死的,這都要怪猶他頌香,蘇深雪背過身,打算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前往洗手間途中,蘇深雪看到站在回廊一側的身影,正午溫度飙高,他已脫去外套,着白襯衫,臉朝着她方向,逆光而戰。
周遭就只有他和她。
他站立不動,她朝着他方向移動,兩人身影逐漸拉近,十幾步後,她清楚捕捉到他的眼神落位。
他在看她,眼神淡淡。
然,她和他已經分開半個多月。
蘇深雪目光從猶他頌香臉上移開,直直望向前方,三步、四步、面無表情,和他擦肩而過。
身後沒有追上來的腳步聲,蘇深雪松下一口氣,與之并存地是失落感。
打開洗手間門。
對着洗手間鏡子發呆,她是想到洗手間來透氣的。
花園透氣不行,角落透氣也不行,任何沒有封閉的空間透氣都不行,說不定她望着某種事物發呆的樣子就變成街頭小報、坊間、網絡的“緬懷典禮上,女王和首相全程無眼神交流,有人還看到女王獨自一人暗中垂淚。”
時間靜靜在幽閉的空間流淌着,木然,暗淡,了無生趣。
蘇深雪對着鏡子深深呼出一口氣,對着鏡子,微笑。
她要把這微笑保持到回到餐廳,面對那些孩子。
微笑,打開洗手間門。
忽然擋在面前的身影讓蘇深雪倏然收起嘴角的笑容。
該死的!白透氣了。
板臉,想越過猶他頌香。
猶他頌香臂展一橫,就牢牢擋住她去路,還順着手勁,把她推到植物迷宮入口處。
蘇深雪背剛觸及植物牆,那道灼灼氣息就迎面而來。
灼灼氣息夾雜着黯沉聲線:“這就是首相夫人給出差半個月的首相先生的待遇?”
這麽說來,他也意識到他們分開半個多月了?忽地,聚在心上的那股悶氣越散越開。
抿嘴,眼睛瞅別處,就不瞅她。
“通電話還是好好的,怎麽說翻臉就翻臉?”落于她後腰處的手一發力,她整個身體就被動貼向他,“怎麽就翻臉了?嗯?”
兩張臉近在咫尺。
青草味很濃,很好聞。
細細想,其實他也沒做錯什麽,還有……鳴炮時,他不是沒回頭了嗎?
抿着的嘴角松開,低聲說:“沒。”
“沒什麽?”他語氣咄咄逼人。
“沒……沒翻臉。”
“還說沒翻臉,剛剛在走廊,女王陛下的行為算什麽?”
左顧右他,說“首相先生您找我有什麽事情?”就平常而言,猶他頌香一本正經找她都是有事情。
他的手稍微松開一點,眼睛在看別處,片刻,說了句:“即使什麽事情都沒有,也不能在某個地方等你麽?”
真的嗎?真是什麽事情都沒有,就單純在那裏等着她嗎?
或許……或許,他也像她那樣,心裏老惦記她在戈蘭而他不在戈蘭這件事,為這件事悶悶不樂着,一天兩天三天,度日如年,伴随時間囤積恨不得飛到他面前,就單純想要一樣:瞅瞅他的臉,聽聽他的聲音。
會是那樣嗎?
蘇深雪一顆心砰砰跳着。
“真的……什麽事情都沒有?”她得需要耗費多少力氣,才能讓自己的聲音一如既往。
可即使花上那麽大力氣,她還是沒能遏制住自己在微微發顫的聲音波動。
沉默,片刻。
“兩點半,在房間等我。”他說。
啊?
蘇深雪弄不明白猶他頌香話裏頭的意思。
想了想,再想了想,問:“你來找我,是想告訴我,讓我兩點半在房間等你嗎?”
嘴裏是這樣問的,心裏卻是在請求着:不是,頌香,快回答不是。
“嗯。”
他說“嗯”了,他是因為有事情才找她的,不是別的,沒有別的。
“什麽事?”她問。
“我有一件事得和你談一下。”他說。
從猶他頌香回話語氣判斷,這件事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不能在這裏說嗎?”問。
“事情有點複雜……得花上一點時間。”他回。
蘇深雪輕輕推開猶他頌香。
兩人肩并肩走在回花園餐廳的回廊上,忽地,蘇深雪想起什麽,放慢腳步。
蘇深雪放慢腳步,放慢到和之前桑柔差不多的腳步節奏。
午後,回廊只有他和她的腳步聲,三分之一的回廊,她被猶他頌香越拉越遠,兩人之間被拉開的距離目測也就十米。
但就是那十米,讓蘇深雪生生生出,她在銀河這一頭,他在銀河那一頭。
她被他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站停,呆呆看着他的背影。
頌香,你沒發現嗎?那個在陪着你走的人走不動了。
很久很久以後,猶他頌香依然記得,站于那個午後回廊上的蘇深雪。
午後的回廊,忽然間,周遭變得安靜了起來,一種異于尋常的安靜,叫了一聲“深雪。”無應答,側過臉去,人沒了。
人去哪裏了?蘇深雪去哪裏了?一回頭,就看到了她。
她死死的,定定的,遠遠的立于那裏。
他沖着她說了聲“蘇深雪,傻站在那裏做什麽?”
無回應。
心裏煩躁莫名,再喊了一聲“蘇深雪,還不快過來。”
還是無回應。
跑近,跑回到她面前。
那雙眼眸,宛如死寂,似這世間萬物似乎被她排拒在外,連同他。
她一張臉比平常任何時間都來着蒼白。
猶他頌香聽到從自己口中叫出的那聲“蘇深雪”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細細窺,透着讨好。
她垂下眼簾,他等着她掀開眼簾,看他,等着自己的身影映在她眼眸底下。
但遲遲等不來。
她一直垂着眼簾。
忽地,有一些些慌張。
一些些讓他很不習慣、很不舒服的慌張。
伸手,把她抱在懷裏。
不知所雲,說了一句“身體不舒服嗎?”
懷抱着的軀體了無生趣。
猶他頌香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甚至于非常憎惡這種感覺。
貼着她的耳垂,輕輕喚“深雪。”
那聲“深雪”宛如魂靈召喚。
懷裏頭的人,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