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半座巴別塔

圍繞着何塞路一號、何塞路一號主人發生的事情均會被記錄在檔,以“事件”編排, 這些事件又會被分級存檔。

這個周五兩點十五分三十一秒發生于頂樓上防彈玻璃掉落事情三十分鐘後被列入重大事件;一支由八名成員組成的調查小組九十分鐘後生成。

“防彈玻璃墜落事件”事發一百三十五分鐘後, 鵝城第一醫院走道。

猶他頌香說了這麽一段話:“力量測試爆發速度綜合達到三百九十四Kg,知道那是什麽樣的一種概念嗎?這是一名體重一百七十公斤的壯漢才能辦得到的,我很好奇, 那個小家夥哪來那麽大的力氣?”

說完, 數秒過後, 撫額, 喃喃自語道:“已經不是小家夥了。”

猶他頌香走了,他和昨日到訪戈蘭的非洲外長今天有一個會晤。

會晤時間就定在四點二十分。

李慶州繼續留在醫院。

值得慶幸地是,今天上午,何塞宮一名衛生工作人員移動了頂樓上的一盆盆栽,那盆盆栽延緩了防彈玻璃掉落速度,從而大大減少了重達五十公斤墜落物造成的殺傷力,桑柔當場陷入昏迷。

昏迷一直延續到現在。

醫生數十分鐘前告知,造成桑柔昏迷地是輕微腦震蕩, 但也無需擔心, 各項指示表明,病患最晚明天上午醒來, 要是病患意志力強的也許五至十個鐘頭就可以自行醒來。

現在,外科醫生在給桑柔處理被玻璃碎片擦傷的傷口。

猶他頌香離開醫院前說的那番話是從此時事件初步報告中獲得的一些數據。

桑柔那一推,直接把猶他頌香推到距離她四點八米遠,結合猶他頌香體重力量加上桑柔的體重和正常力量,就有了猶他頌香以上的那番話。

是啊, 李慶州也很好奇,那麽一副弱不禁風的小身板,是怎麽在瞬間變成體重一百七十公斤的壯漢。

愛的力量?李慶州心裏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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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忽發事件有可能讓一些事情朝不可抗方向發展。

這是潛在于李慶州心裏的看法。

蘇深雪知道“防彈玻璃墜落事件”已是六小時後的事情。

消息來源于女王秘書室,即使寥寥幾句輕描淡寫,但足以把蘇深雪吓出一身冷汗,要是沒有那名實習生呢?

報告記錄:首相先生兩點到頂樓喝咖啡,兩點十五分三十一秒,頂樓防彈玻璃發生技術性意外,所幸,給首相送咖啡的一名實習生推開首相先生,防彈玻璃砸在這名實習生身上,造成實習生輕微腦震蕩,經檢查這名實習生現已無大礙,在醫院休息幾天就可以出院,此次事件中,首相先生無受到任何傷害,首相先生如期完成和非洲外長的會晤,現已回何塞路一號休息。

報告是首相秘書室負責人親自遞送的,也傳達了首相先生的建議,最好不要讓女王知曉此事。

再三考慮,女王團隊經過投票,最後還是把報告遞到女王面前。

看完報告,蘇深雪給猶他頌香打電話。

但猶他頌香的手機處于關機中。

蘇深雪讓何晶晶備車。

九點四十分左右,車開進了何塞路一號家屬停車場。

報告紀錄的“首相先生現已回到何塞路一號休息”并不真實。

猶他頌香的管家說,首相先生只是中午期間回來過一趟,首相生活理事號稱,他沒接到首相先生任何電話指示。

猶他頌香手機關機,李慶州的手機也關機。

蘇深雪往首相第一秘書手機打電話。

首相第一秘書亦不清楚首相先生去了哪裏,她只提供這樣一則信息:一向最晚離開辦公室的首相先生今天下午是第一個離開辦公室的,而且比正常下班時間提前了十分鐘。

“或許,首相先生前往醫院探望因他受傷的那名實習生。”那位猜測。

很快,何晶晶就拿到醫院地址。

十點四十五分,蘇深雪見到鵝城第一醫院負責人,知道猶他頌香是在差不多七點到的醫院,因猶他頌香受傷的實習生在八點二十三分醒來,現在,猶他頌香就在病患房間裏。

如果那個時候,蘇深雪能再有耐心一點,問及這名實習生名字性別,她也許多多少少會有心理準備,那麽,她的承受力就會好一些。

在那些忽如其來的悲傷面前,人們的心靈總是不堪一擊。

整個樓層就只住下午送進來的那名病患,樓道處電梯門口分別有警衛把守,病房外也有兩名,其中一名警衛問需不需要和首相先生打一聲招呼。

搖頭,和警衛做出示意安靜的手勢。

門是蘇深雪自己打開的,打開房門蘇深雪還懊惱于沒帶一束鮮花,她很感激那位實習生,也想馬上、立刻看到猶他頌香。

只有通過眼睛确認,她才能徹底放下心來。

他沒事,就像報告闡述那樣。

病房為套間設備,依次是茶水間、客廳、房間。

茶水間有一個儀表鏡,儀表鏡照出蘇深雪的模樣,怪不是那位醫院負責人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俨然,深雪女王化身為不修邊幅女王。

蘇深雪匆匆忙忙撥弄了幾下頭發。

考慮到病患需要開闊的空間,客廳和病房采用開放式的,三分之二牆再結合屏風,屏風被推至一人半身位左右空間,光線是柔和的橘黃色。

和橘黃色燈光一起滲透出來地,還有猶他頌香的聲音。

聲音溫柔極了。

溫柔得讓蘇深雪都心生嫉妒了。

往着光線的腳步自行放慢,一步,一步,再一步,停頓了下來。

蘇深雪想,讓她停下腳步地一定是因為猶他家長子說的話。

“那我就嘗試唱幾句。”猶他頌香說。

這話可不可以理解為,猶他頌香要唱歌?

果然——

低低的,輕輕的聲線和着旋律:

阿森納……加油阿森納……阿森納!

我們跟随着阿森納腳步。

跟托尼、馬丁、尼戈爾和李一起。

還有維維安特.萊斯.弗朗塞斯、拉米、吉雷斯和帕特裏特。

以及偉大的男人佩蒂特。

我們隊伍還有馬修斯和路易斯。

阿森納,加油,阿森納!

猶他頌香唱地是倫敦甲級聯賽足球俱樂部阿森納隊隊歌的片段,或許,那名受傷的實習生是一名阿森納球迷?

能讓讨厭唱歌的猶他家長子開嗓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她可是在成為他妻子很久後才聽到他的歌聲。

不過,這是這名實習生應得的,在那塊防彈玻璃掉落時,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麽。

當時,這名實習生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态代替猶他頌香擋住防彈玻璃的?如果這發生在猶他頌香保镖身上倒是可以理解,這些人接受過人盾訓練。

但這是一名實習生。

實習生那一刻行為是出于人性本善?出于對戈蘭領導人的一份熱愛?又或者?其實,被首相先生那張漂亮臉蛋迷住了?

蘇深雪笑了笑。

往前邁出的腳步因忽然出現的女聲停滞于空中。

忽然出現的女聲似曾相識,在說:“沒了嗎?”

“我就只會唱這一段。”猶他頌香語氣無奈。

沉默。

蘇深雪收回腳,她在想那個說“沒了嗎?”的女聲。

這是一個年輕的女性嗓音,分明,她是聽過,不怎麽聽,一年聽不了幾次,甚至于,內心深處很排斥這個聲音的出現。

排斥又害怕……

會是誰呢,會符合這兩個條件呢?

隐隐約約,腦子出現了玫瑰灰裙擺。

蘇深雪思索間,猶他頌香開口了,這語氣……

是那種“喂,小家夥,別再整天愁眉苦臉的了,我帶你去逛公園”的語氣。

這種語氣可以理解為哄人。

實打實在哄人。

“那……要不要聽倫敦名人們的糗事?”沒等對方答應,猶他頌香就自顧自說起,“阿森納主帥溫格外號‘教授’,光從這個外號你就能想象這個人物形象,但就是這樣一名擁有學者般翩翩風度的先生卻多次被拍到在公共場合摔倒,球員通道摔倒、入球慶祝摔倒、跑道摔倒、甚至于他在坐地鐵時也摔倒過,據說,讨厭溫格的人要私底下為他制作一冊‘教授摔倒大全’”

“說起溫格,怎麽少得了他的死對頭曼聯主帥弗格森,弗格森可是大名鼎鼎的弗爵爺,和英女王是老友,這位先生愛嚼口香糖是出了名的,有一次,他口裏正嚼着的口香糖掉地上,看了一下,沒人注意到他,撿起口香糖,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把口香糖放回嘴裏,可不巧,弗爵爺撿口香糖時恰好被場下攝像鏡頭捕捉到了。”

說的人是絞盡腦汁。

但聽的人不為所動。

要知道,猶他家長子素來沒什麽耐心。

語氣即使是一點點不耐煩,但詢問時嗓音還是溫柔的:“不覺得有趣嗎?”

女性嗓音回:“不是。”

那聲“不是”不大不小,和蘇深雪腦子裏想的吻合。

是桑柔的聲音。

沉默。

總是沒什麽耐心的猶他家長子還在嘗試:

“那我再和你講一段,勒夫,德國國家足球隊主帥勒夫因喜歡摳鼻,球迷送給他一個‘摳鼻勒夫’綽號,一旦國家隊有重大比賽,比賽前記者們都可以提前準備好手稿,‘看吶,緊張的比賽過程讓勒夫先生又不顧及形象,現在你們明白了那麽英俊潇灑的一位男士為什麽不見大牌廣告商上門了吧,如果他能改掉在大庭廣衆摳鼻這個習慣應該會好點’。”

“自從勒夫當上德國國家隊主帥後,德國隊賽後幾分鐘都會成為全球球迷的關注焦點,這個時候這麽少得了解說員們,法語西班牙語解說員對着麥克風‘等等,勒夫朝着C羅走了過去,噢,千萬不要,哪位能上前提醒C羅,勒夫剛摳過鼻,但沒人願意上前提醒,人們巴不得勒夫和克裏斯蒂.羅納爾多完成握手儀式,最好,能握上十分鐘,在人們的期盼下,勒夫和C羅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值得一提地是,勒夫先生上月在同塊場地上和梅西握過手,用他剛摳完鼻的手。”

沉默。

那沉默讓蘇深雪都想把整道屏風踹了個稀巴爛,旋風式卷到桑柔面前。

沖桑柔大喊:“不覺得有趣嗎?多有趣?我覺得非常特別的有趣,最有趣地是,那給你講了這些的男人!”

知道嗎?這男人……這個男人只給我講了睡前故事。知道嗎?這個男人給我講的睡前故事比這個還要無趣一千倍一萬倍。

請……請給點回應好嗎。

他……他在嘗試給你溫暖。

從小到大沒獲得溫暖的人,卻在嘗試着,給你他不明白不了解的東西。

蘇深雪一顆心,生生疼。

“還是很無趣嗎?”聽聽,這一次,猶他家長子連不耐煩都沒有了。

“不是的,首相先生,您說的……您說的那些人我都不認識,不知道。”桑柔說。

好了,頌香。夠了,頌香。

頌香,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你應該提出你要回家了,你應該和她說,說不定女王陛下不小心知曉這件事情,現在在家裏等着你。

當然,這之前,謝謝還是要表達的。

“謝謝你,桑柔。”以十分客觀的語氣。

還有,還有,頌香,不要對她笑。

“深雪,我需要你再說一句‘不要在很瘦眼睛很大的女孩面前笑’,深雪,我需要你在這句話面前加上我的名字。”言猶在耳。

是他讓她說的,不是她逼他說的。

頌香,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此刻,蘇深雪知道了,那個雨後的夜晚,她迷迷糊糊聽到的那些話并非來自于夢境。

“深雪,她現在成為何塞路一號的實習生。”

原來,猶他頌香口中說的“她”是指桑柔。

蘇深雪還理解了,為什麽送咖啡的實習生會代替首相先生擋下那塊玻璃。

蘇深雪沒等來猶他頌香向桑柔提出告別。

淺色屏風映出房裏那兩人的剪影。

她靠在床上,他坐在床前。

“鮑比.約翰遜你認識吧?曾經很長時間擔任倫敦市長。”猶他頌香說。

“是的,首相先生,我去年啃了很多行政資料。”

好了,頌香,你已經夠傻了。

別再做那些傻氣的事情,就當為我。

你妻子在外面,她在聽着你哄別的女孩子。

也不能說他沒哄過她,但那都是為了哄她和他上床。

頌香,別做你不擅長的事情,你要是再繼續下去的話,我以後不會說“我愛你”了。

然而,不管她的心怎麽叫嚣。

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

猶他頌香開始講。

講倫敦奧運會,倫敦市長鮑比.約翰遜為了向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展現倫敦人的神勇,想借着高空索道從三百二十米高處降落在維多利亞公園。

“結果,不幸的事情發生了。”說到這裏,猶他頌香買了個關子。

“他受傷了嗎?”

“不是。”

“那他掉到湖裏去了嗎?”

“也不是,”頓了頓,無比幸災樂禍的語氣,“下降過程中,他被卡在索道上,據說,他的助手買到地是冒牌設備。”

終于,桑柔輕輕笑出聲。

那聲輕笑讓蘇深雪的腳步再也沒有勇氣朝前邁。

離開時,那兩人還在讨論倫敦市長被吊在高空上的事情,猶他頌香說最滑稽地是,索道下,聚集了上百名前來和市長打招呼的倫敦市民。

桑柔笑得更大聲。

蘇深雪沒回郊外度假區,何晶晶不讓,時間晚不安全,她也不能回何塞宮,因在無任何報備下私自離開等于無故缺席工作崗位,她必然會遭到懲罰。

最後,她只能回到何塞路一號。

猶他頌香比蘇深雪晚回來半小時。

像以往一樣側卧睡,以耳朵去接收她所熟悉的,他的相關步驟。

完成一切步驟,他在她床前站了小會。

蘇深雪沒讓猶他頌香的腳步從她床前移開。

像袋鼠一般挂在他身上。

“頌香,我做了噩夢。”

“怎麽來了?”他回應她。

“頌香,別走。”

片刻。

“要不要我讓傑尼給你送一杯熱牛奶?”

搖頭。

一夜無夢。

老師,“蘇深雪,你要看住我,牢牢看住我”的這項任務越來越艱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深雪寶寶~明天有我驕陽寶寶的高光時刻~首相今天不是巒帼的寶寶,你們也是巒帼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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