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半座巴別塔
回何塞宮第二天,蘇深雪就去醫院探望桑柔。
知道桑柔住院原因的人寥寥可數, 何塞路一號頂樓掉落的防彈玻璃已排除意外導致。
換言之, 那是人為破壞因素。
過去幾天,鵝城居民所不知道地是:這座城市的安全級別已經被悄悄升至最高。
何塞路一號附近幾個對游客開放的公共服務區因故障暫停止運營;海關對入境戈蘭的人數進行篩選和限制;非裔、阿拉伯裔移民在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時,需要接受不同程度搜查。
何塞路一號那塊忽然掉落的防彈玻璃也導致了女王提早回到何塞宮。
以上這些蘇深雪昨晚才得知, 而她了解到的這些也許僅僅是五分之一, 或十分之一。
桑柔醒來次日就被送進普通病房, 負責護理桑柔的護工只知道病患是何塞宮一號的實習生。
蘇深雪是以病患哥哥友人名義探望桑柔, 來之前何晶晶和院方打過招呼,她去的時候病房就只有桑柔一個人。
第一眼,蘇深雪就看出了桑柔的變化。
即使桑柔總是在做出下意識間的掩飾,但一次側眼、一次回眸、一次注目都無法掩飾那雙眼眸底下亮晶晶的東西。
眼前的女孩,保她丈夫安然無恙,亦讓這個國家各個機構迄今為止安全運行。
對桑柔那聲“謝謝”發自內心。
除去那聲“謝謝”,蘇深雪再也想不起該和桑柔說些什麽了。
她知道,在這個只有她和桑柔的空間裏, 所有繼續下去的言語都會言不由衷。
但畢竟是來探望病人的, 總不能擱下一句謝謝就走,索性, 蘇深雪站停于窗前,等時間流逝,桑柔也來到窗前。
Advertisement
之前幾次相處,都是蘇深雪問桑柔答。
這次,反過來了。
“女王陛下, 聽說您前陣子生病了?”
“嗯。”
“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是的。”
“女王陛下,您要多注意休息。”
“會的,謝謝。”
蘇深雪在病房呆了差不多十五分鐘。
離開時,隔着房門,蘇深雪聽到來自病房裏桑柔那聲輕輕的“對不起。”
不久之後,蘇深雪知道了桑柔那聲“對不起”意味着什麽。
有着淡淡消毒水的夜晚,年輕女孩從夢中醒來,夢裏的場景把她吓得一顆心撲通撲通跳。
夢裏,她把自己年輕的身軀在那個男人面前展露出來,看看我,抱抱我,叫我一聲“小柔”像在火堆中那樣;像和着呼嘯而過的救護車喊我“小柔”。要嗎?要我嗎?要的話,小柔什麽都可以給你,小柔願意什麽都給你,不求任何回報。
夢醒,兜着一顆撲通撲通亂跳的心來到鏡子前。
鏡子裏的人,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至此,眼眸裏亮晶晶的光芒再怎麽掩飾也掩飾不了,白天,黑夜。
這個夜晚後,女孩有了肖想。
一場沖破心理蔓延至生理的肖想。
回何塞宮路上,蘇深雪看到商場在兜售女王生日相關商品。
恍然想起,距離她二十九生日還不到二十天。
何晶晶告訴她,女王秘書室最近針對她的二十九生日已經召開了幾次緊急會議,其原因為最近鵝城的安全局勢問題。
等紅綠燈期間,蘇深雪看到路牌上标注着地其中一個街道名稱,街道名稱有點熟悉來着,幾下之後,蘇深雪想起那是陸驕陽所居住地方的街道名稱。
也不曉得陸驕陽有沒有偷偷吃掉她寄存于他家裏的東西?
現在還有點時間,她應該去突擊檢查一下。
突擊檢查,這聽起來十分有趣。
可何晶晶以一張撲克臉表情回絕了她:女王陛下,現在不安全。
對了,從今早六點開始,女王任何私人出行都需經過首相事務中心;女王出行随從人員從六名升至八名;除此之外,還多了兩名私人保。
打着“不浪費納稅人的錢”這兩名保镖由首相先生私人掏腰包。
首相先生還真貼心,兩名私人保镖為一男一女。
在醫院期間,蘇深雪試探了一下,那位女保镖連她上洗手間都跟。
當晚,猶他頌香來了何塞宮一趟,還不到十五分鐘時間就被電話叫走,他親吻她的額頭叮囑她多注意休息。
點頭。
三月到來。
“因身體問題,女王未來十天暫無公務計劃。”這是三月一號女王官網更新的一則消息。
三月初,女王團隊給女王安排了大量外文閱讀時間,六小時閱讀時間,六十分鐘室內游泳,六十分鐘散步。
三月初這幾天,蘇深雪過得倒也惬意。
猶他頌香晚上沒有打電話讓她去他那裏,白天還是有例行電話的,碰到首相先生有時間,他會說點漂亮話逗首相夫人。
這個午後,蘇深雪剛剛睡醒就接到猶他頌香的電話,她午休醒來總是沒什麽精神,沒精神而且還常常出現精神恍惚。
恍恍惚惚間,蘇深雪聽到桑柔的名字。
要是平常,這個名字肯定會讓她睡意全無,但這個午後,桑柔這個名字就像是房間沉悶的空氣一樣,讓人提不起勁來。
“桑柔前天出院了,昨天回到何塞路一號報道。”這是蘇深雪在這個沉悶午後收到的消息。
說完,猶他頌香沉默了片刻,而她在他沉默的片刻裏,呆呆看着一動也不動的窗簾。
約一分鐘後,通話結束。
蘇深雪看了一下日歷,三月五號。
當晚,蘇深雪接到猶他頌香的電話,這個時候猶他頌香給她打電話還能為什麽。
“頌香,我身體不舒服。”她和他說。
從前,這種時候她也和他說過類似的話,但他總是有他的法子讓她坐上去往他那裏的車,這次,猶他家長子難得表現出了體貼,隔着電波叮囑,讓她多注意飲食好好休息,他明天找個時間來看她。
“嗯,好,再見。”
“再見。”
挂斷電話,蘇深雪觸了觸眼角,眼角處幹幹的。
不對啊,差不多三個鐘頭前,蘇深雪才看到一張猶他頌香和桑柔在一起共進晚餐的圖片,圖片拍攝時間為今晚七點零五分。
猶他頌香和桑柔一起共進晚餐的圖片來源于一名志願者。
該名志願者是非官方性質的女王社區管理員之一,此類社區所有成員均為自發聚集,為回饋他們,何晶晶把個人郵箱地址給了這些組織者管理員。
七點二十分左右,何晶晶的私人郵箱出現了一張首相先生和一名年輕女孩共進晚餐的圖片。
和首相先生共進晚餐的年輕女孩是桑柔。
何晶晶馬上聯系了發件人。
發件人自稱叫艾米,女王社區管理員之一。
照片是艾米拍的。
艾米是圖片中首相先生和年輕女孩共進晚餐餐廳的服務生,今天六點,餐廳負責人說臨時接到電話,餐廳有大人物要來。
艾米就職餐廳為法式餐廳,因離何塞路一號近,常常會有重量級政客光顧,這些人極其注重隐私,和家人用餐時要麽清空現場,要麽包下整個樓層。
六點四十分左右,讓艾米怎麽也想不到地是,從貴賓通道進來地是首相先生,讓艾米更為想不到地還有:首相先生帶來了一名年輕女孩。
首相先生和年輕女孩用餐區域不在艾米服務範圍內,慶幸地是他們用餐地點為半露天形式,艾米找了一個機會拍下首相和年輕女孩用餐的畫面。
首相先生和年輕女孩用餐時間約半個鐘頭左右,首相先生和年輕女孩用完餐就離開了。
為首相服務地是餐廳負責人,艾米無從得知首相先生和年輕女孩用餐期間舉止是否親密。
一名資深服務員告訴艾米,這個時間點沒有清場,在這種半開放空間用餐地一般都無需擔心。
最後,艾米經再三考慮,把圖片發給了何晶晶。
是蘇深雪給艾米回的郵件。
蘇深雪通過郵件告知艾米:和首相先生用餐的年輕女孩她也認識,年輕女孩是首相先生和她共同朋友的妹妹,因某種原因,她和首相先生共同負責照顧這名年輕女孩,今晚的晚餐她本來也應該在場。
“親愛的艾米,你也知道我最近身體狀況不佳。”她在會給艾米的郵件寫到。
最後,蘇深雪希望艾米能删除圖片。
不到一分鐘,猶他頌香和桑柔一起用餐的照片徹底消失。
老師,頌香和桑柔共進晚餐的照片是消失了。
但,它卻被植入了我的腦海中,他穿高領淺色毛衣,她長發披肩,裝扮周遭的小小霓虹就像一只只螢火蟲,隔着一張桌,兩人在安靜說着話兒。
老師,他們在說什麽呢?
在說話期間,又發生過多少眼神對視。
老師。
我很害怕,那兩人四只眼睛膠在一起的時光,在那些時光當中,發生了什麽嗎?
隔一天,蘇深雪再接到猶他頌香電話。
本來今天是猶他頌香住何塞宮的日子,一般他住何塞宮的日子,十有八次因“工作忙”讓車把她接到何塞路一號。
電話裏,猶他頌香再次表達工作繁忙。
這一次,是真的工作忙。
戈蘭西北部暴雨成災,猶他頌香于今早前往,這場暴雨已确定六名遇難者。
叮囑他注意安全。
這通電話連一分鐘都維持不到。
蘇深雪很是懷疑,北歐那場突發疾病帶走地不止是她身體的健康,一定還帶走她一些別的東西。
連續兩天,猶他頌香都在西北部,西北部暴雨不斷,失聯人員在不斷增加,最快抵達災區地是何塞宮的物資車隊。
三月八號晚,西北部暴雨終于停歇下來;三月九號,豔陽高照,部分失聯人員陸陸續續被找到,截止晚間六點,西北部突發暴雨造成八人死亡十人失蹤。
三月十號,首相回到何塞路一號辦公。
當晚,蘇深雪去了何塞路一號,算起來,她和猶他頌香已經有一個禮拜沒見,十個晚上沒在一起。
十一點半,猶他頌香結束工作回房間。
她在燈下細細端詳他,只不過是一個禮拜沒見,怎麽就像一個月沒見,除去牽腸挂肚之外,似乎還多了別的。
給他做完放松按摩,他把她攬在懷裏。
兩人擠在貴妃椅上,他閉着眼睛她側躺在他邊上,這個角度需要仰看,燈影把他的長睫毛投遞出一道淡淡陰影,要命要命的好看。
低低的,她和他說:“頌香,我們要個孩子吧?”
老師,不能坐視不管了。
中午,何晶晶從何塞路一號帶來這樣一則消息:二月進入何塞路一號學習的實習生從原本的七周實習時間延長至九周。
這樣一來,三月中旬初結束實習離開,就變成了三月末。
因桑柔為這批實習生之一,這則原本就不應該在她關注範圍內的消息讓蘇深雪産生了諸多聯想。
是不是……是何塞路一號主人下的決定?
“頌香,我們要個孩子吧?”讓猶他頌香磕着的眼簾緩緩睜開。
不管怎麽努力去瞧,她就是沒能從那雙眼眸裏找出任何期待和花火,反而,即使他在極力掩飾,但從眉梢處還是流露出一絲淡淡不耐。
老師,我知道,這個男人目前連一名丈夫都當不好,怎麽去當孩子的爸爸?
但,你也看到了,我已經不像以前那麽年輕。
因為不再年輕了,所以,害怕去走艱難的路。
肯定,他會接下來問“為什麽忽然想要孩子。”
“為什麽忽然想要孩子?”這個男人的聲音和她思想同步。
怎麽會是忽然呢?他們不是對外宣稱,三年後再考慮孩子的事情。
她絮絮叨叨說了些話,強調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
“首相夫人,我們對外說是考慮,考慮和要是兩碼事。”他還拿出吓唬人的語氣,“蘇深雪,生孩子很疼的。”
老師,這就是我的丈夫。
“又不是你生。”丢給他一個白眼。
“也對。”
這語氣似乎有那麽一點點松動,一個翻身,趴在他身上:“我們生吧生吧,生一個眼睫毛和爸爸一樣長的孩子。”
不為所動。
扭動腰“頌香,我們生吧生吧,嗯,嗯?”
還是沒回應。
下一秒,她知道他為什麽沒回應了。
這個男人眼睛忙得很,她今天穿了U字型睡衣,任由他抱着她往卧室方向。
調低壁燈光線,猶他頌香去拉床頭櫃抽屜。
她自然知道他要拿什麽,一把拍開他的手。
四目相對。
看得她眼眶泛起淡淡的浮光。
在淡淡浮光即将凝集前,他親吻她,溫柔喚她“深雪寶貝。”說“我得和你坦白,我還沒準備好當一名孩子的爸爸。”“甚至于,我有點排斥孩子的到來。”“蘇深雪,這都要怪你。”
怎麽怪起她來了?
瞪着他。
“孩子的到來肯定會分走蘇深雪一些精力和注意力。”“會不會忽然的,蘇深雪不需要我大聲唱‘媽媽咪呀,放我走吧,Beelzebub為了我放棄了魔鬼。’”“會不會,她的眼睛只關注今天孩子長牙走路了沒有,而不去看首相先生今天穿了雙排扣西裝。”“會不會一邊和我親熱一邊豎着耳朵去聽有沒有傳來孩子的哭聲。”“深雪寶貝,我更喜歡你的哭聲。”
雙頰染紅。
“深雪寶貝,我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他目光膠在她臉頰上。
“什麽樣子?”
“現在這個樣子,”他指尖輕觸她臉頰,“像偷擦了媽媽的口紅去見心上人的可愛樣子。”
就這樣,她再次沉溺于溫柔言語中,他再去打開抽屜時她沒阻止他,即使心裏清楚,他說的那些話只是一種換了方式的表達:蘇深雪,目前我還不打算要孩子。
蘇深雪又連續兩天沒接到猶他頌香的電話了。
這個午後,她忽然想起在何塞路一號實習的蘇珍妮。
過去幾天,蘇深雪連續三次申請的私人出行均被駁回,也許那些人覺得再駁回女王申請出行太不把女王當回事,又也許那些人認為去一趟何塞路一號不會出岔子。
蘇深雪和何晶晶連同随行人員兩名保镖來到何塞路一號辦公區。
就是在這個下午,她的心裏被埋下了一顆叫做“離婚”的種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下個系列就是【離婚啓示錄】惹~~遇刺,女王和首相攤牌都在這個系列裏~這個系列前面應該是故事最虐的~~你們要是挨得住就看,挨不住就養肥這個系列~【巒帼這裏已經在碼虐首相了~節奏非常好狀态也是~怕被催破壞節奏感覺~首相虐起來真是爽歪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