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為什麽要打開那扇門,猶他頌香心裏清楚, 深夜十一點四十分, 眼前的女孩是丹尼爾斯.桑的妹妹,眼前的女孩……穿着玫瑰灰長裙。
玫瑰灰,有人把這一味色彩形容成廢墟上的花園, 危險、神秘、夢幻。
這一刻, 猶他頌香需要去求證。
求證一些東西, 比如, 那抹玫瑰灰色是否在某一個瞬間讓他停下上臺階的腳步。
猶他頌香總是讨厭晦澀難明的東西。
開門聲響起,桑柔兩只腳開始輕飄飄的,連同那顆心,這一刻于雲端下一刻墜入地獄。
輕飄飄的腳步跟随着他。
在這裏,她曾經給他送過咖啡,就三次,其中兩次他頭都不擡,剩下的一次他在和總理談話, 那聲“謝謝”伴随淡淡的一眼。
思緒像回到過去七百多個日日夜夜。
下雨天、晴天、滿月、漫天星空, 口代替了筆訴說,訴說她給他倒的三次咖啡。
以寫信模式, 絮絮叨叨的,嘴裏叫着首相先生,首相先生聽說您……首相先生您覺得……首相先生……
直到不大不小一聲“說夠了沒有?”響起。
回過神來,桑柔才發現她和他人已經在辦公室,他站在文件櫃前, 眼神平靜。
“實習生,你想幹什麽?”他問她。
是啊,她想幹什麽。
“我想給首相先生倒杯咖啡。”吃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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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他頌香一動也不動。
好吧,給首相先生倒杯咖啡是冷笑話。
深深呼出一口氣,桑柔從包裏拿出一樣東西,這是一張申請成為神職人員的表格。
她已經在表格上簽好了名字,那些人會對她的資履品行進行評估,一旦評估完成,她就會正式成為一名神職人員。
申請表格平鋪,拿在手上,想靠他更近點,但在那束冷冽視線下止步,停在距離他三步左右範圍內,擡手。
這個距離足以讓他看清楚她表格的內容。
安靜等待着。
他問她給他看申請表格的用意。
“首相先生是我哥哥的朋友,我想聽聽首相先生的建議。”笑了笑。
好吧,從猶他頌香的表情判斷,她又說了冷笑話。
硬着頭皮,笑嘻嘻說:“首相先生能轉過身去嗎?”
猶他頌香一動也不動。
“你轉過身去,我就給你講為什麽要讓你看申請表格的原因。”繼續說。
猶他頌香并沒有轉過身。
看來,他對她為什麽給他看表格一點都不好奇,但是呢,他必須是得轉過身去的。
“首相先生,”一本正經說着,“您再不轉過身去的話,我就脫衣服了。”
這話又讓他皺起眉頭,皺起的眉頭伴随濃濃警告性質的一聲:“桑柔!”
好吧,衣服總是要脫的。
桑柔手落在披肩帶上。
猶他頌香轉身速度很快。
披肩掉落在地上,繼而是上衣,玫瑰灰長裙是最後掉落的,就只剩下一條襯裙,她夢想着,一切能像夢裏發生的一樣,他用他的手褪下那件襯裙。
顫抖着聲音,說:“首相先生,這就是我為什麽要給你看那張申請表格的原因。”
那人,緩緩回過頭來。
不敢去看他。
垂眸,低聲說:“我現在二十歲,未來也許我還有五十年時間,我願意用五十年的時間換這樣的一個夜晚。”
第一顆淚水滴落。
“我知道,我知道,我這樣做是不對的。”任憑眼淚順着眼角。
“但是,是這個世界先對我不好的,它讓我看到媽媽的不幸,我乞求神,快點讓我長大,長大了,我就有能力帶給媽媽幸福,可神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媽媽走了,我想和媽媽一起走,可我不甘心,我給過流浪漢面包和零錢,我把自己的外套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動物們身上,我給老人讓座扶盲人過馬路,我遵守所有善良的法則,我就是想知道,神有沒有在看,有沒有看到,今天沒看到不要緊,明天會看到的,今年沒看到不要緊,明年會看到的,可是,祂們還是把哥哥帶走了。”
“于是,我知道了,祂們就欺負懦弱的人,壓根沒有善有善報一說。”
更多淚水掉落在地上。
有那麽幾滴掉落在一雙鞋鞋面上。
那人,來到她面前。
緩緩擡頭,隔着眼淚,觸到那張臉,那張無數在夢裏出現的臉。
癡癡看着,癡癡望着。
癡癡說着:“知道我那時為什麽不選鵝城的學校,而去了距離鵝城最遠的東部學院嗎?鵝城的學校距離他太近了,我沒法……”
“我知道。”
他開口和她說話了,他開口和她說“我知道。”只是,這個“我知道”是什麽意思呢?瞅着他。
“首相先生,您知道什麽?”喃喃問。
“知道你為什麽選東部學院的原因。”他回答。
應了一聲“哦”,桑柔想起,她在信中提到過她為什麽選擇去距離鵝城最遠的東部學院。
那封信是在她生病時寫下的,信很短。
桑柔至今還記得那封信的每一個字。
首相先生:
我生病了,首相先生,媽媽總是說,生病的人可以得到一些特例,比如可以不去上課;比如可以吃到媽媽親手熬的粥;比如可以多要幾顆糖果。
首相先生,因為我生病了,我自作主張要來一樣特例。
這樣特例是——我要說一些我平常不敢說,不能說的話。
“我說,首相先生,您知道我那時為什麽不選鵝城的學校,而選擇距離鵝城最遠的東部學院嗎?”
“鵝城距離首相先生太近,因為距離太近,我就不能給首相先生寫信了,去了距離鵝城最遠的東部,我就有一百個可以給首相先生寫信的理由。”
——小柔——
這麽說來……
“首相先生,您看了我的信了嗎?”問,嘴唇激動得發抖。
無應答。
“我寫的信都看了嗎?”
無應答。
有些事情不需要講,有些事情不需要問,有些事情不需要回答,那麽……
緩緩往後退,退至距離他三步左右。
站停,念:
“我渴望能見你一面,但請你記住,我不會開口要求見你,這不是因為驕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無驕傲可言,而是因為,唯有你也想見我的時候,我們見面才有意義。”
迎着那束視線。
手一揚,襯裙從身上脫落。
他第二次轉過身去。
“為了首相先生,我願意不去埋怨,埋怨祂們帶走我的媽媽哥哥,埋怨獨自被丢在這個世界上,為了首相先生,我願意繼續當一個善良的人,為了首相先生,我願意承受餘生孤獨。”
喉嚨幹澀。
“這樣卑微的我,你要嗎?”
垂下眼眸。
“求你了,先生,求你看我一眼,就看一眼也不行嗎?”
許久,許久。
桑柔等來了那聲“小柔”。
很溫柔很溫柔的一聲“小柔。”
現在會叫她小柔地這個世界也只有一個了,激動應答“是的,是的,先生,我在。”
仿佛過去一個世紀長。
桑柔呆立于那裏,眼睛因長長久久聚焦某一個地方而酸痛着,她在看自己的投遞在地上的身影。
投遞在地上的身影孤零零的。
她再卑微,他也不會要她。
他走了,他不理她,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
離開前,他還和她說了狠心的話。
都要和她說那麽狠心的話,為什麽還要那麽溫柔叫她“小柔。”
“小柔,前首相第一顧問也幹過類似你現在幹的事情,其結果是,在一百多坪的空間呆了近一年時間,留下一封重達二點八公斤寫滿對不起的道歉信,被驅逐出戈蘭,‘疑似洩露重要文件’讓她在求職過程中頻頻碰壁,現況是從事和她專業毫不相幹的導購,我猜,假如讓前首相第一顧問重新選擇的話,她一定會遠遠繞開猶他頌香其人。”
“小柔,前首相第一顧問做類似事情還是可以理解,人家身材好,求學時每隔一階段就有內衣廣告商找上門,而你……”嘆了一口氣,“你得謝謝你的哥哥叫丹尼爾斯.桑,因為丹尼爾斯.桑,我不至于把話說得太難聽,但我還是要建議你,休息室有一面鏡子,你需要讓那面鏡子幫助你确認,你是否合适幹類似事情。”
他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充滿了憐憫和嘲笑。
“怎麽,還聽不明白?那我就再直白一點,脫光衣服幹勾引男人的事情不是你的強項,也不會成為你的強項,但你也無需太過于失望,你也有你自身優點。”
“你的媽媽給了很适合你特質的名字,小柔。”
“小柔,幹楚楚可憐,再滴幾滴眼淚的事情更适合你。”
“桑柔,從此刻開始,你往後幹的任何事情在我眼裏都是蠢事一樁。”
“‘再怎麽不幸,也不能成為你勾引有夫之婦的借口。’這是我代替你哥哥給你的訓話。”
這是怎麽了,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她都為了他,不願再埋怨世界不公了;她都為了他要承受餘生孤寂了,為什麽他還要出口傷人。
被傷害了,自然就要反擊。
淚水瑟瑟往下流。
“你……猶他頌香……你混蛋。”張口。
發現,人已經離開了。
他走了,留下她……無地自容。
桑柔呆呆看着投遞在地上的身影,也不知道過去過久。
敲門聲響起。
狀若死寂般的心再次活躍起來。
會是他嗎?會是去而複返的他嗎?
她不是白癡,一些東西她真的能感覺到,起碼,有那麽一瞬間,她觸到了成功。
毫厘之差的成功。
沿着記憶,她在找尋他離開時的身影,他離開得很匆忙。
近乎是落荒而逃。
敲門聲再次響起,門外可是他?
“誰?”顫抖着聲音,問。
“是我,”門外的人回答,“李慶州。”
瞬間,一顆心跌入谷底。
桑柔恍然想起,猶他頌香離開警告她,給她十分鐘時間穿回衣服自己離開,一旦超過十分鐘,這件事情就會交由他的事務官處理。
“桑柔,很快,你就會意識到‘勾引首相’也是一項罪名。”這也是他和她說的話。
木然把一件件衣服穿上。
或許,她也要像他那位前首相第一顧問的下場一樣,被驅逐出戈蘭嗎?
沿着記憶,猶他頌香和她說“小柔,很快,你就會意識到‘勾引首相’也是一項罪名。”時語氣是憤怒的。
首相先生,這憤怒是為哪般?
是生我的氣,還是生你自己的氣?
桑柔笑得連肩膀都在顫抖着。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蘇深雪以為一覺醒來就天亮了。
依稀間,以為自己睡了長長一覺,可睜開眼睛,發現也不過是午夜過去一點點,光陰滴答滴答伴随她進入夢鄉,滴答滴答,睜眼,這次驚醒她地是洗禮泉水的聲響,洗禮泉來自于地殼泉眼,時不時來一下,那一下狀若有人在敲她額頭。
還有三分鐘才到淩晨一點,再閉上眼睛,又一聲,再睜眼,發現額頭都是汗,被汗水浸透地何止是額頭,頭發也是黏糊糊的。
這是噩夢醒來的症狀,可她沒做噩夢啊。
那是為什麽呢?這個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世界末日?地球瓦解?宇宙大爆炸?笑了笑,嘴角有點酸。
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一點二十分。
時間過得真慢。
再閉上眼。
一點四十分,又睜開眼睛,黏糊糊的頭發很不舒服來着,看了一眼洗禮泉,本來這就是為女王沐浴準備的。
置身于洗禮泉裏,蘇深雪才想起自己睡衣都沒脫。
真舒服。
身體稍微往下矮,讓泉水沒到她鎖骨處,肩靠在泉沿上,緩緩閉上眼睛,這一次,可以一覺到天亮了吧。
迷迷糊糊,有響動聲,眼簾微微扯出一道裂縫,看了一眼天窗,天色暗暗沉沉,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呢。
這個晚上到底怎麽了?
噓!要靜下心來,不然,會破壞明天的洗禮儀式。
迷迷糊糊中——
老師,猶他家長子肯定是故意的,故意來搗亂的,這麽小的地方,他還要擠進來,算了,這是夢裏,不對,夢裏也是不行的,他這樣會破壞她的心境。老師,這人最近都不和她說話不和她聊天,一見面就直奔主題,心裏嘆了一口氣,即使在夢中,她也是清楚的,這段時日,他和他見面除了直奔主題,好像也沒有什麽可以說的了,掙紮着和他說今晚不行,近在耳畔的那聲“給我”充斥着迫切和焦慮,連同落于臉上的灼灼氣息,分明……
這不是夢。
蘇深雪大力掀開眼簾。
第一時間,猶他頌香是怎麽進來的?第二時間,這家夥難不成又喝酒了?
他也就只有在喝酒的情況下才會做出格的事情,他很清楚,這個房間的存在意義,接受洗禮前七十二小時不能喝酒不能吃肉,杜絕一切性行為。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一邊推他一邊低低叱喝“你瘋了嗎?”他并沒因她的叱喝停止動作,不行,怎麽也不能讓他得逞。
蘇深雪手在摸索着。
教堂處于林間,偶爾會有猴子松鼠跑進來,為以防萬一何晶晶給她留下一支棒球棒。
終于,觸到了棒球棒,咬牙,棒球棒狠狠朝他砸了過去。
吃疼,猶他頌香松開了手。
蘇深雪迅速把棒球棒抵在他和她之間。
“你喝酒了?”惱怒問。
兩邊燭臺蠟燭都點亮着,十幾盞燭光和着淡淡星光映在泉水面上,兩人隔着一支棒球棒。
剛剛一番掙紮,衣服濕了頭發也濕了。
和方才附于她耳畔焦慮迫切語氣形成鮮明對比地是他平靜的表情。
怎麽看,這人都不像喝多了的樣子。
“蘇深雪,你手裏拿着的那玩意或許會成為‘女王出于某種不明原因攻擊首相’的證物,”猶他頌香聲腔淡淡,“又或許,它會變成‘女王家暴首相’此類滑稽趣味。”
看來,他真沒喝酒。
“你沒喝酒?”
這個問題顯得多餘。
“沒喝酒還……”頓腳,接下去的話她說不下去,起碼在這個房間她不敢說下去。
“沒喝酒還什麽?”他笑着問。
這人簡直是明知故問。
“今天日出時分為四點五十五分,”蘇深雪看了一眼鐘表,“距離日出時間還不到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足夠了。”猶他頌香接過她的話。
蘇深雪一呆,喃喃問,頌香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的女王陛下,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有多美。”他看着她。
離婚啓示錄
明明滅滅的燭光下,猶他頌香一張臉清清楚楚的,寫在他臉上的情緒也是清清楚楚的。
他想要的,誰都阻止不了,從來都是這樣的。
搖頭,說“頌香,不要。”
頌香,不要,我怕受到懲罰。
老師,愛了他之後,我也像這個世界的善男信女們一樣,對世間萬物充滿了敬畏,遵守大自然一切法則,渴望得到長長久久的眷顧。
在那束灼灼視線下。
蘇深雪連着說出好幾聲“頌香,不要”他都不為所動。
又急又惱,手狠狠拍在水面上“快走,怎麽進來的就怎麽出去,你再不走的話,我要讓我侍衛官請首相先生離開了。”她故意把那個“請”咬得很重。
這番話卻是讓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為炙熱。
目光炙熱,語氣也炙熱:“深雪,我喜歡你現在這幅樣子。”
“猶他頌香!閉嘴!”惱怒之餘又似小鹿亂撞,“我要叫了!我真會叫的!”
他遞上了手機。
“給我手機做什麽?”
“女王陛下的手機不是被沒收了嗎?沒手機怎麽召來你的侍衛官。”
“你……”瞬間像洩氣的皮球,放軟聲音,“頌香,等我回去,等我回去你想幹什麽都可以。”
“不,就要現在。”
蘇深雪沒想到猶他頌香會以這樣簡單直白的方式回應她。
她知道,忽然出現的猶他頌香很不對勁,這不是她熟悉的猶他家長子,但也是她熟悉的猶他家長子。
“頌香,發生了什麽事情?”喃喃問,“別把我當成傻子,好嗎?頌香,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嗯?”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飄開,往天窗外的天際,猶他頌香喃喃說:
“深雪,不覺得有趣嗎?表面上,一切充滿了神聖,但神父很清楚領唱的唱詩班女孩今天穿的內褲顏色;助人為樂的社工叔叔今天在媽媽房間呆了很久;小女孩回到家裏,打開老師送的糖果盒,原來讓老師抱幾次就可以換來糖果,心裏隐隐約約覺得不對勁但糖果還是要吃的,只是,糖果味道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想象中那麽甜。”
回到她臉上的目光有了一絲絲的無助,像暴雨即将壓境的孩童。
“深雪寶貝,我的女王陛下,這世界壞人多地的,你的丈夫也是一個大壞蛋,猶他頌香是一個大壞蛋,和猶他頌輕一樣,不,不不,猶他頌香比猶他頌輕還要糟,糟糕一百……”
她捂住他的嘴。
搖着頭,她告訴他“你不是。”“我發誓,我保證,你不是。”
他沒把她的保證聽進去。
她讓他相信她。
“相信什麽?”
“你是你。”
“蘇深雪,我憑什麽相信你?”
“傻。”敲了一下他腦殼,“我可是女王。”
他淡淡笑。
笑着說,他寧願相信傻姑娘的話,也不願意相信女王陛下的話。
“那麽,首相先生,此時此刻,站在你面前地就是值得你相信的傻姑娘。”一本正經的。
他沖着她瞧了一番,手指點上她額頭:“這兒,真寫着我是傻姑娘。”
拍開他手,捂住自己額頭,叱喝他知道在心裏就好,沒必要說出來,太丢臉了。
“蘇深雪,”他開始嘆息,“你還真是傻姑娘。”
老師,頌香他肯定不知道。
不止猶他頌香不知道連同蘇深雪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傻姑娘也許比他們所能想象的還要傻。
因為傻。
所以可以假裝什麽都沒感覺到,假裝今晚他是因為太想她而來。
像回到少年時代。
今晚,猶他家長子想當一個壞孩子,那麽,就讓蘇家長女也不會當好女孩。
他笑得放肆,她就用輕佻的笑意回應他。
“蘇深雪,你敢不敢?”壞孩子眯起了雙眼。
“這世界,還沒什麽是我不敢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于是呢,女王陛下成了唱詩班的女孩,穿及到腳跟的高領制服,懷抱聖經和媽媽說要到教堂去了,媽媽親吻她額頭說在她包裏放了牛奶,“謝謝媽媽。”笑得可甜了。
可,唱詩班女孩沒出現在教堂裏,過了一條街,她給教堂負責人打了一通電話,說一位同學忽然遭遇車禍,她得送同學去醫院。
真有同學出了車禍嗎?沒有。
教堂負責人怎麽也想不到,唱詩班女孩去了聖經室。
你以為她在聖經室啃聖經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她在聖經室裏和鎮上名聲不好的男孩鬼混呢。
男孩名聲不好,但臉蛋可漂亮了。
男孩說他的靈魂需要拯救。
“我要怎麽拯救你呢?”一副好女孩的語氣。
“拯救我的方法是脫下你那件唱詩班制服。”男孩說。
“我脫下唱詩班制服,能拯救你嗎?”
“是的。”
在搖曳的燭光下,蘇深雪垂下眼眸。
看着埋首于她胸前的男孩,輕輕打了他一下,壞蛋,大壞蛋,還說脫下唱詩班制服就能拯救他的靈魂。從肩膀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她和他說頌香,疼,他回應她地是“深雪,你要看住我。”穿進他發底的手一滞,低低問“頌香,我是不是快要看不住你了。”他沒回應她,燭光在一晃一晃着,要得快時就像六月的流星尾巴,“走!給我走!”她大聲叱喝,滿面淚痕,“不走,我不走。”“深雪,別離開我,我求你別離開我。”那一刻,他似乎變成年少時,躺在玻璃屋裏的少年,臉色蒼白,眼神脆弱,不知道為什麽,想叱喝他走叱喝他出去的話變成喃喃的“我不離開你,我不會離開你。”
累極,臉埋于他懷裏,叫了聲“頌香。”
“嗯。”
似乎,唱詩班制服穿回她身上。
唱詩班女孩問被“成功拯救”的男孩:“我好嗎?”
男孩懶懶“嗯”了一聲。
“我被需要了嗎?”
“當然。”還是懶懶的強調。
關上聖經室的門。
女孩拿出媽媽放在她兜裏的牛奶。
半口牛奶,換來滿面的淚水。
又不是真的,哪來的滿臉淚水,蘇深雪悄悄把一張臉擦拭得幹幹淨淨。
“頌香。”
“嗯。”
“你需要我嗎?”
“當然。”
“頌香,你需要蘇深雪嗎?”
“需要。”
目光望着天際,緩緩說:“頌香,我需要聽到你說‘猶他頌香需要蘇深雪’。”
“猶他頌香需要蘇深雪。”他親吻着她的嘴唇。
何晶晶敲開門時,室內一切已經恢複到原來的樣子。
猶他頌香半個小時前走了,說也諷刺,是大主教給的鑰匙。
四點五十五分,正式洗禮儀式開始。
洗禮儀式一直延續到日當正午。
大主教在念禮文。
垂直的日光讓蘇深雪一陣陣眩暈,這都要怪猶他頌香,罪過罪過,心裏念念有詞,繼而,又覺得可笑,很明顯,大主教已經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
猶他家長子可真任性。
一夜沒睡,眼簾似有千斤中重。
日落儀式才能完成。
完成儀式,大主教會親自為她布餐,晚餐後,她還得聽大主教誦經,聽完誦經,她需要回到特定房間休息,明天日落時才能離開這裏。
與此同時,桑柔站在垂直的日光底下。
過去十幾個小時,桑柔一直呆在類似于拘留所的地方,李慶州把她送進去的,也是李慶州把她帶出來。
李慶州還給了她一張明天上午六點回東部學院的機票,并附上:“別幹蠢事。”
別幹蠢事是吧?
回到公寓,桑柔給蘇珍妮打電話。
之前蘇珍妮邀請過她參加派對,蘇珍妮一直嚷嚷要給她介紹男友,這自然是因為她被首相随行翻譯官弟弟腳踏兩條船的事情。
老實說,桑柔巴不得那位腳踩一百條船。
電話裏,蘇珍妮讓她穿漂亮一點。
“知道了,知道了,”笑着回答,“說不定到時我會讓你吓了一大跳。”
挂斷電話,桑柔在網上找到了前首相第一顧問的資料。
就像猶他頌香說的,那叫金佳麗的女人擁有讓人神魂颠倒的一副好身材,怪不得猶他頌香建議她去照照鏡子。
對着鏡子,桑柔笑出聲音。
笑聲伴随嚎啕大哭聲。
終于,夜幕降臨。
樓下響起車喇叭聲,桑柔不慌不忙關上公寓門。
地板是花崗岩,鞋跟踩在上面發出脆生生聲響,感應門一開啓,桑柔就看到停在門口漂亮的敞篷跑車。
跑車主人表情寫滿疑惑,目光在她身上巡視一番後,再去尋找。
咧嘴笑。
這還是桑柔首次穿布料才有一丁點的衣服,很奇怪,她壓根沒感覺到任何不自在。
停在蘇珍妮面前:“別找了。”
“桑?”
就是我!
桑柔沖着蘇珍妮眨眼,一時興起,還就地轉了一圈,問:“我這個樣子能不能迷住男人們?”
深夜十一點,猶他頌香接到一通電話。
電話來自于桑柔所就讀神學院院長。
淩晨三點半,蘇深雪被何晶晶叫醒,問叫醒她做什麽,何晶晶答:接女王陛下的車隊停在外面。
“不是說好日落回去嗎?”眼睛還處于半眯當中。
何晶晶把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一名貼身秘書給她換鞋,另外兩名忙收拾東西,誰都沒回答她的話。
怎麽一回事?
疑惑間,克裏斯蒂來了。
克裏斯蒂一出現,蘇深雪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淩晨三點半,克裏斯蒂都出現了,她已無需再問,睡意全無,攏好外套。
出了房間門。
門外保全人員保镖侍衛隊足足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沒出任何聲音,上車,車門靜悄悄關上,十幾輛車出了教堂,行駛在郊外公路,頭頂有直升飛機的盤旋聲。
副駕駛座位坐着女王第一保镖。
蘇深雪坐在後車座上,一邊是何晶晶一邊是克裏斯蒂,車窗外是黑漆漆的天色。
直到車隊開到何塞街,蘇深雪才問出:和首相先生有關嗎?
無人應答。
擱在膝蓋上的手握起,握緊,骨節似要穿過皮膚表層,再問,聲音已經開始顫抖:“是不是,頌香……出了什麽事?”
還是無人應答。
“頌香……頌香他……他還在嗎?”帶着哀求,“就告訴……就告訴我這個,可以嗎。?
一雙手蓋在蘇深雪手背上,是克裏斯蒂。
“女王陛下,首相先生沒事。”克裏斯蒂說。
大大松下一口氣,不過幾個眨眼間,外套下的襯衫已經濕透。
車窗外,何塞街一如既往,霓虹燈火折射在人行道一張張面孔上;廣場露天餐廳坐滿人,酒吧啤酒屋門口有人進有人出;背包客坐在草坪上地鐵站出口人滿為患。眼睛不放過沿途任何細節,蘇深雪需要從這些細節确認,這個城市什麽也沒發生。
蘇深雪讓何晶晶把手機還給她,無果;過去小會時間,蘇深雪提出讓她打一通電話給猶他頌香。
克裏斯蒂輕咳一聲,蘇深雪合上嘴。
回到何塞宮為四點十五分。
車隊後門進入,蘇深雪粗粗看了一下:停車場停着王室委員會的車;女王寝宮的侍衛兵比平常多出一半,依稀間,她看到戈蘭共和衛隊的身影。
戈蘭共和國衛隊為戈蘭最精銳部隊,不會輕易亮相那種。
而女王寝室貼身秘書從平日裏的四人增加至八人。
被動洗完澡,被動換上準備好的衣物,何晶晶給她吹頭發,克裏斯蒂站于一邊,一名貼身秘書送來了為女王準備的睡前牛奶。
也就是說,她現在必須睡覺了。
吹完頭發,克裏斯蒂把牛奶遞到蘇深雪面前。
沒接,冷冷說:“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女王陛下,”克裏斯蒂往前半步,“熱牛奶有助睡眠。”
手一揮,若幹用品被掃落在地上。
“女王陛下……”
淡淡一聲“我來吧。”打斷克裏斯蒂的話。
卧室只剩下蘇深雪和何晶晶。
冒着熱氣的牛奶放于一邊,何晶晶一個九十度鞠躬:“女王陛下。”
窗外,是蒙蒙亮的天色。
凝望窗外,蘇深雪問何晶晶:“牛奶放了安神劑,對不對。”
何晶晶沒有應答。
那就是了。
“我需要喝下那杯牛奶?”
依然無應答。
“我需要睡多長時間?”
“女王陛下會在明天晚上八點之前七點之後醒來。”何晶晶回答。
現還不到淩晨五點時間,明天晚上八點前七點後醒來,這一覺不短,看來,事态很嚴重。
女王必須睡一個很長的覺,他們需要在女王睡覺期間解決好問題,一切都是那些人說的算,她只不過是一款吉祥物。
“何晶晶,在睡覺之前,我必須确認頌香沒事。”
确認完猶他頌香沒事,她會喝下那杯牛奶。
兩名侍衛官進來,何晶晶出去。
不到五分鐘,何晶晶帶來了手機。
卧室再次剩下蘇深雪和何晶晶。
號碼是何晶晶撥的,手機在何晶晶手上,手機開了免提功能。
嘟——嘟——嘟——
三聲,手機被接起。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出一趟門,怕回家晚,把明天的更新合并在一起,明天晚上要是超過八點半沒更新,大美妞們就表等了~今天心情有點複雜,和大美妞們說聲“晚安。”
依然是愛深雪女王的一天。
愛深雪,愛你們,愛自己,愛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