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嘟——嘟——嘟——

三聲,手機被接起。

還不到二十四小時, 隔着電波傳來的熟悉聲線讓蘇深雪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頌香。”

“嗯。”

是他的聲音。

“頌香, 你沒事對吧?”

“是的,我沒事。”

“一根頭發也沒少?”

“是的,女王陛下, 首相先生一根頭發也沒少。”

一根頭發也沒少啊, 那這些人是為什麽, 她過去兩個小時經歷的事情奇怪得很, 蘇深雪嘗試想說給他聽。

“頌香,我和你說……”

“我的女王陛下,”猶他頌香打斷她的話,“能改天再說嗎?首相先生現在比較忙。”

這個時間點還在忙,肯定是有事情發生。

好在,他沒事。

沒事就好,猶他頌香的語氣和平日一般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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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她還是膽戰心驚的。

叫了一聲“頌香”,他在電話那端淡淡應了一句, 她問他有什麽話要和她說的, 交代的嗎?

電話彼端沉默成一片。

蘇深雪稍微讓自己的語氣放松點:“我是說,首相先生有什麽要和女王建議的嗎?”

片刻。

“深雪。”

“嗯。”

“聽克裏斯蒂的話。”

即使确認他沒事, 即使猶他頌香說話語氣氣息和平日一般無異,可她就是不放心。

看了何晶晶一眼,蘇深雪和猶頌香表明,想讓她聽克裏斯蒂的話可以,但他得答應她一個條件。

“頌香, 我要聽你唱‘媽媽咪呀,放我走吧,Beelzebub為了我放棄了魔鬼。’用最響亮、最有爆發力的聲音。”

“蘇深雪!”

“不唱的話拉倒。”

隔着電波,傳來波西米亞狂想曲中氣十足,帶着前所未有的聲情并茂,蘇深雪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最後,隔着電波,傳來猶他頌香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呵護語氣。

“深雪寶貝,早安。”

喝完牛奶。

在何晶晶的注目下,躺在床上,頭觸到枕頭,蘇深雪看到何晶晶眼眶浮動的淡淡水光。

她的私人秘書這是怎麽了?她不也在一邊聽着嗎,猶他頌香沒事,猶他頌香還給她唱了波西米亞狂想曲,雖然唱得不好,但多有爆發力。

藥效來得很快。

或許是她看錯了,何晶晶眼眶裏的淡淡水光是她的錯覺,你看,這會兒,又沒了。

她這一覺要睡到明晚八點呢。

叫:“何晶晶。”

“是的,女王陛下。”

蘇深雪努力集中注意力,但聲音還是顯得渙散。

渙散的聲音在飄着:“何晶晶,告訴我,一覺醒來,什麽也沒變;告訴我的,一覺醒來,一切無任何改變。”

“是的,女王陛下。”

何晶晶的聲音輕輕落入她的耳朵。

“我的女王陛下,一覺醒來,什麽也沒變,一切無任何改變。”

那就好,那就好。

睡意一開始呢,是淺色的幕簾,在催促孩子們,天黑了,該回家了。逐漸,淺色幕簾被一沉沉加深加黑,鋪天蓋地的,媽媽給搖搖椅上的孩子唱起了搖籃曲。最後,睡意幻化成子夜的深海,無邊無際,稍有一個閃神,就會被淹沒湮滅。

在黑黑的浪潮中,有一個聲音在叫媽媽,問媽媽可不可以不醒來。

“不,不可以。”

“為什麽?媽媽,我睡覺又沒得罪人,為什麽不能醒來?”

“因為,你是女王。”

對啊,她是女王,黑黑的世界裏,有人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有人在叫“深雪,深雪寶貝。”會把“深雪寶貝”叫得讓她這麽心動,這世上就只有一個人。

涼涼的液體從眼角兩邊滾落。

伸手去擦拭,卻是幹幹的一片。

緩緩睜眼。

周遭被罩在大片柔柔的光暈裏,觸目所及,是年輕女人戴着玫瑰皇冠的肖想,盯着肖想瞅了小會時間,蘇深雪才想起肖想裏的年輕女人是自己。

目光沿着肖像往下,床前立着兩人,何晶晶一如既往,倒是不茍言笑的克裏斯蒂因她的睜開雙眼面露笑意。

蘇深雪比預定的“隔日晚間八點”醒來整整晚了一個鐘頭。

“女王陛下醒了。”兩人不約而同。

這場超過三十個小時的長覺似乎讓蘇深雪跑了一趟馬拉松,肚子空蕩蕩的,女王陛下較喜歡的食物一一送到寝宮茶室。

吃飯期間,王室委員會會長來了,女王陛下的精神狀态讓那位很滿意。

正常人三十幾個小時睡眠下來,肯定精神飽滿。

那時,蘇深雪所不知道地是,她這三十幾個小時睡眠在一部分人眼裏是“如何打好一場硬仗”的資本。

吃完飯,蘇深雪發現一件事情,她被軟禁了。

可以到花園散步、可以去游泳室健身室、但身邊除去何晶晶之外還多了四名侍衛官。

這四名侍衛官是生面孔,四名侍衛官再加上猶他頌香兩名私人保镖,七人對她如影随形。

除此之外,蘇深雪被禁止和任何通訊設備接觸,手機、電視、電腦。

問何晶晶這是為什麽。

“女王陛下,這是暫時的。”何晶晶回答。

讓克裏斯蒂過來,人克裏斯蒂站在她面前。

把一大堆東西往她身上砸。

“你們把我當成什麽?”大喊大叫。

“我向女王陛下,這是暫時的。”頭上還殘留着塑料顆粒的克裏斯蒂和何晶晶說着一模一樣的話。

蘇深雪想起答應猶他頌香的話,只能唉聲嘆氣回房。

好吧,是暫時的,是暫時的,說不定明天一覺醒來,事情就得到解決。

說不定,現在這個國家的首相正在何塞路一號和天外來客談判,為如何保衛國家,甚至于保衛地球而努力。

“頌香,我聽你的話。”喃喃自語入睡。

說不定眼睛再次睜開時,猶他頌香就會出現在她面前。

猶他頌香并沒有在次日早上出現在她床前。

首相先生是日理萬機的人,怎麽可能一大早來到何塞宮扮演深情款款的丈夫角色,蘇深雪對着鏡子皺鼻子。

“女王陛下,這是暫時的。”何晶晶克裏斯蒂的宣稱還在繼續着,從起床到夜幕降臨。

蘇深雪的活動範圍僅限于女王寝宮,還是接觸不了任何通訊設備。

這一天下來,蘇深雪按照那些人給她安排的,看書、游泳、散步。

花園散步期間,蘇深雪依稀間聽到喧鬧聲,這撥喧鬧聲中有蘇珍妮的聲音,再去聽,又沒有了。

就這樣,又過去一晚。

蘇深雪以為,這一晚會像昨晚一樣,好幾次從夢中驚醒,但沒有,這一晚,她睡得很安穩。

隔日早上。

眼睛睜開,蘇深雪第一時間就看到表情凝重的克裏斯蒂,克裏斯蒂一邊站着目光暗淡的何晶晶。

鐘表指在六點四十分。

出現在女王寝宮地還有她的造型團隊。

今天為女王安排的行頭,從服裝頭飾到鞋子,無一都在透露着,這是至關重要的一天。

換上衣服,和往常一樣,七點三十分,蘇深雪離開女王寝宮。

這是她過去三天,首次踏出這裏。

女王今天着裝為墨綠色複古西服套裝配褐色寬腰帶,得體的剪裁讓女王體型立體幹練,寬腰帶可以讓女王站姿坐姿更具儀态。

前往餐廳途中,不時有何塞宮工作人員給女王行見面禮,一切看起來和往日一般無異,但如果你肯仔細去看,可以從他們的肢體語言窺見一絲絲憐憫。

這憐憫,可是送給他們的女王陛下?

八點十分,女王用完早餐。

八點半,克裏斯蒂推開女王辦公室門。

會客廳來了不少人。

首相辦公室負責人和女王辦公室負責人齊齊站在一起;王室委員會兩名會長一左一右;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地是總理先生,民主黨代表來了,猶他頌輕來了,蘇文瀚也來了,李慶州站在這些人身後,垂着頭。

能讓首相第一事務官露怯,會是什麽事情?

老師,我現在心裏很慌。

但是,老師,就像媽媽在夢裏告訴我的“深雪,你是女王。”

挺直脊梁。

老師,心裏慌張我可以克服,但我最為害怕地是——

“他辜負了我。”

老師,要是頌香辜負了我的信任。

那我要什麽辦才好?

造訪女王辦公室的訪客行完女王見面禮後,沉默不語,站于一邊。

先上前地是蘇文瀚。

蘇文瀚擁抱了她。

這是長達二十九年,一名父親送給一名女兒的第二次擁抱。

蘇深雪記憶裏,蘇文瀚第一次擁抱她就發生在她加冕女王的當天,第二次擁抱和第一次擁抱很像又不像。

坐上女王專屬座位。

猶他頌輕負責闡述事情開頭,前首相先生口才好。

前首相約五分鐘的闡述可以拟出這樣的新聞标題:X月X日,戈蘭首相遇刺,所幸,首相的保镖全力以赴保首相安全脫險,事後,讓國民們意想不到地是,淩晨時分的遇刺現場,被首相緊緊護于懷裏的不是女王,而是另外一名年輕女子。

淩晨一點零五分,鵝城著名夜店停車場,兩名狙擊通過夜視鏡朝猶他頌香射擊,第一顆子彈和猶他頌香就只有毫厘之間,第二顆子彈朝猶他頌香心髒正中央,首相的一名保镖充當了人盾,第三顆子彈……

闡述人停住。

因為,女王面色蒼白,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

女王貼身秘書給女王倒了一杯水,會客廳的訪客們不約而同選擇不去看女王。

喝完水,女王面色回暖了些。

前首相繼續講述事情經過:

狙擊手的第三顆子彈射在牆上,五名保镖組成人形盾牌保護首相先生往電梯撤退,撤退過程中,一名保镖被射中腿部,一名被射中肩膀,停車場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在密集的槍聲中,首相先生安全進入電梯,和首相先生一起進入電梯地除去他的保镖,還有一名年輕女子。

當前首相提及和首相先生一起進入電梯地還有一名年輕女子時,訪客們又不約而同,悄悄看了女王一眼。

幸好,幸好,女王一臉平靜。

女王一臉平靜讓他們覺得心裏一顆大石頭落下之餘,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

前首相的闡述來到尾聲。

停車場槍聲驚動夜店保全,首相先生場外的兩名保镖也聞訊趕來,附近警署接到電話也緊急召集兵力;一點十三分,首相先生在一衆人保護下從緊急通道離開夜店;兩點十分,首相安全脫險。

三點二十分,國土安全局聯合海關總署扣留兩位想從水路離開戈蘭的狙擊手。

從淩晨一點零五分到三點二十分兩位狙擊手落網遇刺過程中,一名保镖為保護首相中彈身亡,被擊中肩膀的那位現在在醫院,目前已脫離危險期,大腿中彈的保镖完成了手術,一個月後可以出院,首相先生除去手部輕微擦傷外,無任何大礙。

至于和首相先生一起進入電梯的年輕女子——

話在這裏頓住。

猶他頌輕遞給了蘇深雪一份文件報告。

先于何晶晶之前,蘇深雪接過報告。

果然,她一眼就在報告上找到熟悉的名字,猶他家長子是何等人物,讓他淩晨出現在鵝城著名夜店的女人,蘇深雪能想到地也只有桑柔。

關于桑柔在此次襲擊中所受到的傷害,批注簡單明了——

毫發無損。

過去十幾分鐘時間裏,她接受了太多。

她得緩緩,得緩緩。

閉上眼睛,恍然想起,出事前一個淩晨,猶他頌香找過她,他和她說“猶他頌香需要蘇深雪。”

也不過二十四小時過去。

他就保得另外一名女人毫發無損。

毫發無損。

一顆心揪起,揪着。

她不能休息太多時間,那些人還在等着她呢,這麽豪華的“說客團”不約而同出現在女王辦公室,事情自然不會那麽簡單。

蘇深雪把報告給了何晶晶。

接下來換成首相事務官發言。

平日目光磊落的男子這會兒連看她一眼都不敢。

“女王陛下。”李慶州一個九十度鞠躬,“等這件事情平息,屬下會向首相先生遞交辭呈。”

讓李慶州想遞出辭呈的原因:作為一名偵查兵,首相先生遇刺當晚,他沒能第一時間察覺他所居住公寓被設置了信號幹擾。

十一點三分,猶他頌香給李慶州打了一通電話,但由于信號幹擾,李慶州錯過了猶他頌香的電話。

這一通錯過的電話導致了首相遇刺,當晚,應該出現在夜總會的人應該是李慶州。

“首相遇刺事件”就像一場蝴蝶效應。

在這場蝴蝶效應中,桑柔扮演了南美洲的那只蝴蝶。

沒人會想到剛拿到何塞路一號優秀實習生獎狀的女孩玩起來會那麽瘋,喝酒、搭讪、鋼管舞還不夠,男人來者不拒,最後,還服用了迷幻.藥,這下徹底把蘇珍妮吓壞了,把桑柔拉到夜總會的人是她,不知所措間有人把桑柔學院負責人手機號告訴了她,當即,蘇珍妮撥通學院負責人電話,但那位人在東部,東部距離鵝城兩百英裏,遠水解不了近渴,好在,他的學生還有兩名委托人,女王電話打不通,首相先生電話打通了。

接到學院負責人電話後,猶他頌香給李慶州打電話,但李慶州電話打不通,最後,只能親自往夜店跑一趟,那可是他冒着生命危險從敘利亞帶回的小家夥。

如果,首相遇刺事件終止在淩晨三點二十分,那麽就不會有此時出現在這裏的豪華“說客團”了。

三點半,一段長達十二分鐘的視頻被傳到網上。

視頻完整記錄了猶他頌香遇刺過程。

和這段視頻一起在網上傳播地,還有猶他頌香和一名年輕女子在某聲色場所糾纏的數百張圖片,在這些圖片中,有不少猶他頌香主動去拉年輕女子手的定額,經對比,圖片的年輕女子和遇刺現場被首相先生緊緊護在懷裏的女子為同一人。

這段視頻和數百張圖片以群發方式在短短五分鐘進入了數十萬電子用戶郵箱,自由黨所有議員都收到這份郵箱。

那個早上,戈蘭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民衆都在網上看到首相先生的遇刺視頻。

得知首相已安全脫險都松下一口氣,但,很快,另一口氣又提上,淩晨的遇刺現場:那名被首相先生緊緊護于懷裏的女子不是女王!

淩晨,這是多敏感的時間點。

更有,首相遇刺時間,女王正為能早日懷上首相的孩子接受洗禮。

一場聲勢浩大對首相的讨伐開始了,和首相在一起的年輕女子也不能放過。

很快,年輕女子的身份被扒出,是何塞路一號的實習生。

截止今天上午八點,網絡街頭小報,以“戈蘭版的克林頓萊溫斯基”為标題的新聞已突破一萬條。

何塞路一號的公園被女王的支持者占領,何塞宮門口,幾千名身穿印有女王肖像的民衆以靜坐方式表達對女王熱愛和支持。

桑柔所住公寓門窗遭到人為破壞,牆上,門板類似“婊.子”“第三者”字眼數不勝數,目前,桑柔人在國土安全局。

至于猶他頌香——

“首相先生每天按時出現在辦公室。”李慶州說。

眼睛因長時間注視聚焦某物發酸,期間,蘇深雪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眨過眼,又是眨過幾次眼,眼簾實在支撐不住了,磕上,世界瞬間消失不見。

周遭靜悄悄的。

有一個聲音在輕聲喚“女王陛下。”

是李慶州。

打開眼簾,平日裏千遍萬遍做。

但這會兒,老師,太難了。

艱難支撐起眼簾,一個字一個字,從肺部擠出:“說完了嗎?”

“是的,女王陛下。”

終于說完了。

老師,發生這樣的事情,是不是因為那晚我依了他。

依了他,當了壞女孩,在神明面前,讓他抱我親我要我。

老師,當時我心裏敬畏來着,也是害怕來着。

頌香,這樣不好。

可最後,還是依了他。

還能為什麽。

自然是因愛他。

老師,老師啊。

到底什麽時候,到底要到什麽時候,到底還要歷經一些什麽。

我才能停止去愛他。

作者有話要說:  後天才開始正式虐首相大豬蹄子~

這個系列更新完巒需要喘口氣休息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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