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對于戈蘭人來說,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下午。
女王公園這邊, 女王新聞發布會剛結束, 那邊,首相先生的新聞發布會開始了。
三點二十分,首相發言人在何塞路一號門口召開了新聞發布會。
這場發布會更短。
但一開始, 首相發言人就給在場記者投下一枚震撼彈, 這枚震撼彈直指海瑟家二當家, 現任自由黨黨首。
首相發言人公開了三份錄音, 這三份錄音均來自于兩個男人的對話,對話多次涉及到臭名昭著的雇傭兵集團——黑水保安公司。
錄音中,甲方向乙方表達會派遣公司最精銳的刺客團,十八人分三批入境戈蘭。
經聲音專家分析,錄音裏的乙方為自由黨黨首的得力助手之一鄧.努爾。
和三份錄音一起公開地還有該人的海外秘密賬戶,從二零一五年一月到三月期間,鄧.努爾通過此銀行賬戶多次往幾個不明賬戶彙款,彙款總金額高達五千萬美元。
五千萬美元已遠遠超出這位自由黨得力助手收入情況。
三十小時前, 鄧.努爾已被秘密扣押, 與此同時,戈蘭情報局也掌握了自由黨黨首和海外軍軍火商私下幾次會面的相關情報。
自由黨頻頻接觸海外軍火商目的?
新聞發言人答:某小部分人一直沒放棄破壞禁槍法, 一旦目的達到,就可以為其家族謀取巨大利益。
其前提是,在八月大選有所斬獲。
新聞發言人稱:搜查組于兩個小時前已經完成對自由黨黨首辦公室的清查,目前暫不排除自由黨黨首和首相先生遇刺事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到場記者大聲都不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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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是那樣,那麽戈蘭勢必要經歷一場政壇大地震。
發言人還點明, 發生在鵝城夜總會的首相遇刺事件并非是頭一次。
立刻,有記者發出提問:首相先生之前也遭遇過刺殺?
發言人沒有回答此提問,而是告訴記者,他們已于兩天前扣留何塞路一號三名高層。
“這麽說來,何塞路一號內部人員也參與了系列事件?”另外一名記者提問。
發言人還是沒回答,繼續向到場記者公開若幹資料。
公開資料證明:散布首相遇刺視頻為俄羅斯黑客所為,目前,戈蘭網絡警察已經在和俄羅斯網警進行交涉,戈蘭警方已于兩個小時前抓獲了目前潛逃在外的“十二分鐘首相遇刺”視頻拍攝者,針對首相遇刺事件在網上散布不實訊息者經核查大多數為境外IP。
“種種資料表明,首相鵝城夜總會遇刺事件是有心人士一石二鳥的行為。”首相發言人以此作為總結。
最後,首相發言人告知:首相辦公室已經對鵝城兩家媒體發出律師函,以抹黑政府領導人之罪名。
三點三十五分,發布會結束。
蘇深雪在女王公園休息室觀看整個發布會,就像那些人說的,整場發布會,沒人再提及那位叫桑柔的女孩。
休息室外,還有數十名記者在等着私下采訪女王的機會。
何晶晶帶來了過去幾天一直聚集在何塞路一號門口“向首相先生讨說法”的民衆已經撤離的消息,何塞宮門口的女王支持者們從之前幾千剩下寥寥數百。
想必,那些人對她失望了吧。
洗禮期間私自離開;利用自己丈夫的庇護躲在何塞宮遲遲不肯發聲;直到火燒眉毛才出來裝模作樣。
女王今天給她的支持者們充分展現了權力者的嘴臉。
黯然垂下眼簾。
透過閉路電視,蘇深雪看到蘇珍妮。
此次事件中,蘇珍妮的名字也被多次提及,一方面她是女王的妹妹,一方面她又是扮演不光彩角色“萊溫斯基”的朋友,是她給桑柔學院院長打的一通電話。
就是這通電話引發後來的一系列事件。
記者們朝蘇珍妮圍了上去。
“是你給萊溫斯基,不,是桑打的電話嗎?”“是我打的電話。”“你和桑是同期何塞路一號實習生?”“是的。”“夜總會也是你選的?”“是我選的。”“桑買醉原因真的是遭遇情感挫折?”“據我所知,她交往的對象确實是一邊和桑約會,一邊和另外一名姑娘約會。”
一系列問答下來,蘇珍妮表現得還不錯,起碼沒犯自戀自大毛病。
被擠到後面的那名記者把麥克風通過人縫遞到蘇珍妮面前,大聲問:“能談談事發當晚女王的狀态嗎?”
蘇珍妮瞬間呆住。
現在回答不出來了吧?因為她當晚壓根沒見到女王。
記者以為自己的聲音被淹沒,又把問題重複了遍。
“她……”頓了頓,蘇珍妮回答了記者的問題,“女王表現得很好,比你們,以及每一名戈蘭人所能想象到得,都要好。”
五分鐘後,休息室。
蘇珍妮問了蘇深雪一個問題。
“為什麽要撒謊?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去撒下一個個對你不利的謊言?”
這個問題有點不像來自于蘇珍妮之口。
為什麽要撒謊?
輕觸蘇珍妮垂落于肩膀的卷發。
說:“這就是政治。”
看着蘇珍妮,微微笑。
笑着問她,還想當一名揭露政場黑暗的大作家嗎?
給記者出示的審訊夜總會負責人錄像為一半個小時完成,那位想從這場風波中快速脫身,于是,一拍兩合,半個小時前完成的審訊錄像經技術人員張冠李戴制作,到了新聞發布會就變成兩天前。
四點二十分,女王專屬座駕從後門開進何塞宮。
何塞宮正門還有數百名女王支持者,她現在不敢去面對那些人。
克裏斯蒂親自給開的車門,并告知,首相先生來了。
猶他家長子來得可真快。
氣壞了吧,蘇家長女憑什麽,憑什麽自作主張?!
腳并沒往辦公室方向,而是往着房間。
緊随她的克裏斯蒂提醒:首相在辦公室等女王。
“知道了。”淡淡應答一聲。
腳繼續往房間方向。
“首相先生讓女王陛下回來第一時間去辦公室找他。”克裏斯蒂低聲說。
“告訴首相先生,”頓住腳步,揉了揉眉心,“我得去洗一個澡。”
“女王陛……”
“我得洗個澡!”冷冷說。
蘇深雪回到房間,兩名貼身秘書已調好水,水溫正好,身體一觸及到水,疲憊感鋪天蓋地襲來。
也不知道過去過久,耳畔傳來輕輕的一聲“女王陛下。”
是何晶晶。
“首相先生人在外面。”
蘇深雪這才想起,猶他家長子還等着找她算賬呢。
“女王……”
“知道了,”緩緩睜開眼睛,窗外,天色已逐漸轉為暗沉,看來,她在浴缸呆的時間不短,“告訴首相先生,我五分鐘就到。”
一名貼身秘書遞給她浴袍,另外一名在給她擦頭發。
剛系上浴袍腰帶,浴室門就被打開了。
肯定沒過去五分鐘。
想必,猶他家長子對蘇家長女的憤怒已經觸及臨界。
兩名貼身秘書低頭離開。
猶他頌香接管了為女王擦頭發的工作。
這哪裏是擦頭發?
這是在折磨她的頭發,也許不是故意的,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手部力量,從頭部傳來陣陣麻痛感。
麻痛感有增無減。
只能……低低抗議了聲“頌香,疼。”
話音剛落,蘇深雪一個踉跄,擦頭發的毛巾掉落在地上,一雙男式皮鞋踩在上面。
在蘇深雪身體往浴缸傾時,一只手拉住了她。
被動和猶他頌香面對面。
四目相對。
她在他眼眸底下看到前所未有的暴風雨。
他的手牢牢捏住她下颚。
手部力道可以和他眼底的暴風雨媲美,他的瞳孔映着她近乎死白的面孔。
頌香,請你看看那張臉吧,好好看,好好的看,說一些溫柔的話語,再誇誇她,誇誇她深雪你今天做得很不錯。
感謝的話語不需要說,她是他的妻子,她想盡一個妻子的責任,為他分擔。
最後,再和她解釋,解釋那個晚上的事情。
不然……不然……
看是看了,但他就是沒發現,自己的妻子臉色是那麽的糟糕,她的眼神毫無光彩,她的嘴唇緊緊抿着,似乎,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興趣。
頌香,現在還來得及。
開口叫我,叫叫我的名字,深雪,深雪寶貝,今天辛苦了。
叫是叫了。
叫“深雪”叫“深雪寶貝”但不是親她抱她摸她時的語氣。
“深雪,深雪寶貝。”
好了,到此為止,頌香,請到處為止。
不然……不然……
但沒有,捏住她下颚,他和她說:
“一直以來,我都知道蘇家長女演技不錯,但我不知道,蘇家長女的演技會好到當事者之一在知道所有事情真相的情況下,産生出這樣的錯覺,萬衆矚目之夜,女王陛下在五分鐘前真的是從那扇電梯離開。”
呆呆看着他,在心裏默念着。
老師,讓他什麽也不要說好嗎?
但他還在繼續着。
“看來,女王陛下還沉浸于下午三點那場二十分鐘的即興表演中,可怎麽辦?女王陛下那二十分鐘即興表演在我眼裏,充其量也只不過是蘇家長女昭顯野心的愚蠢行為。”
老師,我的丈夫還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自私的混蛋。
“蘇深雪,告訴我,你想通過那二十分鐘的即興表演從我這裏得到什麽?無地自容?刮目相看?還是……愧疚,作為一名丈夫的愧疚?”
淡淡一聲嗤笑。
老師,即使他這樣笑,還是要命的漂亮,像那親手把一個個純真女孩送入地獄的路西法。
淡淡的嗤笑聲伴随輕飄飄的話語:“蘇深雪,你忘了,我們的婚姻是建立在什麽樣的基礎上,在神父面前許下永遠在一起的諾言是戈蘭首相和戈蘭女王,不是蘇深雪和猶他頌香。”
“你要從我這裏得到作為一名丈夫的愧疚,這像話嗎?”
捏住她下颚的力道疼得她一陣陣吸氣。
怎麽也得阻止他說話,說這些傷人的話。
因為,到最後損失最大的人是他。
“頌香。”努力擠出,“別說了,好嗎?”
“蘇深雪,你也知道,猶他家長子是什麽樣的人,不會的,不會有愧疚的。”
“不是和你說了嗎?別說話。”
“看看你,看看你現在這幅傻兮兮的樣子,不,”笑意在他嘴角擴大,“不不,女王陛下不久前才完成精彩的表演,不能用傻兮兮,應該是得意洋洋……”
“頌香,”打斷他的話,“再繼續說下去,你再繼續說下去的話,會失去我。”
像晴天裏的一個響雷。
近在眼前的笑意宛如瞬間遭遇冰凍,就這樣僵于那張漂亮的面孔上,眨眼功夫,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辨之速度,和她的臉一樣,成了死白色。
也許過去一個世紀;也許也是一個眨眼時間。
狀若沒聽到她說的話。
“別想了,蘇深雪,你不會在我這裏要到一絲一毫的愧疚。”俊美絕倫的輪廓宛如鑲在殿堂的肖像,唯一在牽動地是嘴角。
回視他。
“不是讓你別再說了嗎?頌香,繼續說下去,你真的會失去我。”
回視他。
“傻瓜,你還不明白嗎?你正在逐漸失去我。”
回視他,一字一句:
“再繼續說下去,你最後會失去我。”
一像晴天裏的一個響雷。
開始,猶他頌香以為從蘇深雪口中說出的那幾句話均來自于幻聽,近在眼前的這張臉主人在說話。
在說:“傻瓜,你還不明白嗎?你正在逐漸失去我。”在說:“再繼續說下去,你最後會失去我。”
不是幻聽,蘇深雪真說了。
說了“再繼續說下去的話,你最後會失去我。”
耳朵先接聽地是這句話,繼而,經腦部翻譯,大致意思是:我說,你再繼續開口的話,你就會失去我。
失去?猶他頌香在極短的時間找到這個詞彙的定義。
放日常生活,它是“某樣物件不見消失了。”用于男人女人間就是“我們玩完了。”又或者“我不想和你玩了。”
失去?!
有那麽一瞬間,猶他頌香覺得這無比荒唐。
蘇家長女居然和猶他家長子談“失去”?
這很好,他好像很久沒和蘇深雪談論他們的那份長達三頁的婚前協議。
此時此刻,猶他頌香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蘇深雪。
讓他想想,在那份長達三頁的婚前協議裏,第幾條是針對所謂“失去”這個條例,當然了,不是失去,是“我不想和你玩了。”
思想在這裏忽然開了一次小差,傳達:你無比痛恨這個詞彙。
到底是第幾條針對“我不想和你玩了”這種說法的?
腦子轉得飛快,但……但就是一直找不到,怎麽會,怎麽會找不到呢?!
肯定有,必須有!
再想,馬上!
精神高度集中,還是沒有,見鬼,就是沒有,或許是他忘了,他都很久沒去看那玩意了,甚至于,有一段時間他幾乎把那玩意給忘了。
等等,等等,就目前而言!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得把蘇深雪那番自以為是的言論狠狠嘲笑一番,那太不像話了。
他應該馬上,立刻嘲笑她,告誡她:
“蘇深雪,我沒聽錯吧,蘇家長女居然和猶他家長子談失去?這和一名持槍搶劫銀行的罪犯說我可不是為了錢;和一名商人買下一幢幢大別墅然後對外宣稱我的商場一直賺不到錢;和一名競選獲勝的領導人和他們的支持者們大放厥詞我壓根不想當這個總統一樣可笑。”
猶他頌香以為自己已經說完了那番話,然而,他就是沒有接受到任何聲音。
不僅如此,好像有誰破壞了他的聲音體系。
世界安靜極了。
安靜得就只剩下蘇深雪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中一遍遍回蕩“再繼續說下去,你會失去我。”
該死,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蘇家長女居然幹起威脅猶他家長子的買賣來了。
蘇深雪居然和猶他頌香談失去?!
不,不,蘇家長女總是擅長于僞裝了。
她這是在以這聽上去情感滿滿的聲音眼睛,在和他表達一個主題:猶他頌香,你再繼續侵犯我的利益,我們的合作只能結束。
是的,是的,是這樣。
他不會上當的。
接下來,他應該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告訴蘇深雪,他是首相和女王合作協議的主導者。
艱難中,猶他頌香發出第一縷聲線:“蘇……”
腦海裏,響起“再繼續說下去,你會失去我。”
見鬼!
不,不,他不接受威脅。
然。
和“再繼續說下去,你會失去我”一起地,還有另外一股聲音。
這股聲音在催促着他——
你妻子的臉色現在很不好,你此刻應該去親吻她的嘴唇,溫柔告訴她,你在女王公園的表現棒極了。
這股聲音在催促着他——
你應該和她承認,這幾天你一直處于煎熬中,你害怕見她的面,你害怕在她眼裏捕捉到對你失望的情緒。
這幾天,你在網上偷偷看過一些評論,其中一名網友以妻子的身份表達出“我丈夫要是幹出這樣的事情,我可能會選擇離開他”這讓你耿耿于懷,一面倒的情況更是讓你感到深深不安,要是蘇深雪也像那些女人們一樣,選擇放棄呢?
“蘇深雪不是那些女人們。”你一次次安慰自己,“蘇深雪不是那些女人們是沒錯,但她會不會因為受那些言論影響,對他們的婚姻産生質疑。”你又一次次因為這個想法,徹夜難眠。
最後,你應該向她坦白。
你比誰都着急,所以,讓她睡上三十幾小時的覺,以為在她睡覺期間,你可以壓下整個事件,你心裏清楚,你一點也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情。
但,事與願違。
整個事态卻往不可控制方向發展,你開始積極還原部分真相,那種心态你也無法說清楚是為了什麽,就好像一名學生在犯事後付出努力,就為了讓對自己寄予厚望的老師面前能稍微像樣一點。
你讓人看住她,瞞住她,就為了等新聞發布會結束後,你親自到何塞宮去,親自和她解釋整個事件,不要讓她從報紙媒體別人口中獲知。
就像一名網友說的“如果女王是最後一名知道的人,那就太悲慘了。”
去,去和她說。
說這才是你對下午發生在女王公園的那場新聞發布會表現出這麽憤怒的情緒。
因為,一切終究變成了。
“女王是那個最後知道的人。”
去,去和她說啊。
事發後,所謂的“首相每天照常出現在辦公室”是外界的說法,的确,他每天按時出現在辦公室,可工作效率低得可恥。
他把大把大把時間用在發呆上,發呆引發出焦慮,焦慮讓他坐立難安,辦公室,房間,走廊都有他來來回回的身影。
去和她說。
此時此刻,你因她的那句“頌香,再繼續說下去,你會失去我。”而閉緊嘴,你不知道為什麽,但你心裏清楚,那句看似威脅的語言這一刻殺傷力巨大。
而那句“傻瓜,你還不明白嗎?你正在逐漸失去我。”更是引來了你的心焦,心焦之餘摻和着心疼。
讓猶他頌香首次觸及到“心疼了一個女人”是何種滋味。
去和她說,快去和她說。
不,不,會說出那番話地就不是猶他頌香。
他和蘇深雪的結合建立在合作關系上。
當然了,要說出那番話也是可以的,但那必須得是在床上,猶他頌香只承認被蘇深雪的身體迷住了,別的一概不承認。
那番聽似像一名丈夫在向其妻子深情款款的訴說和忏悔,建築在“猶他頌香被蘇深雪的身體給迷住”上,一種來自于感官得利衍生出最為直白純粹的反饋。
手一松。
她蒼白的一張臉連同身體從他指尖逃脫。
作者有話要說: 親吻我女王崽崽一百遍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