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猶他頌香來的匆忙,去得也匆忙。
送走猶他頌香, 蘇深雪決定去泡會溫泉, 一不小心她在溫泉室打起瞌睡,幾次瞌睡下來,已是夜幕降臨時。
等在一邊的何晶晶給了蘇深雪兩張演唱會門票, 是很有影響力的老牌搖滾樂隊音樂會門票。
一看到門票的搖滾标簽, 蘇深雪精神來了, 但在聽及門票來自于首相先生第一事務官, 一些情緒在悄悄沉澱。
自然,約她一起看搖滾演唱會地不是首相事務官,而是首相本人。
她的兩名貼身秘書已經在為她觀看搖滾演唱會張羅行頭了,女王的公開出行衣櫥總管才會出動,女王的私人約會都由貼身秘書打點。
用晚餐時,随行人員已經準備完畢。
整七點,帶着六名随行人員兩名私人保镖一行人離開何塞宮。
七點四十分,女王私人出行車輛抵達演唱會停車場。
停車場, 幾名號稱主辦方負責人的等在那裏, 順着貴賓通道,一路走一路走, 通道盡頭傳來喧鬧的金屬電子樂,通道上方的液晶屏幕銜接着演唱會現場,炫酷的舞臺效果黑壓壓的人頭。攝像鏡頭捕捉到身穿鮮豔夾克的女孩在焦急看着表。
停在電子屏幕前,透過不停看表的女孩,蘇深雪依稀間看到躲在茶屋後面不停看表的自己, 一個人的旋轉木馬,抹茶冰淇淋和着從眼角垂落的眼淚,很年輕。
女孩消失在電子屏幕上,蘇深雪掉轉過身,一群人跟着在她身後跑,那些人口中喊着“女王陛下。”
女王陛下,女王陛下,一聲聲蓋過金屬電子樂。
老師,讓他們別叫,老師,讓他們閉嘴。
我快要窒息了。
演唱會門票在她手裏一分為二,二分為四,揚手,像雪花片般從蘇深雪頭頂飛過。
回到車廂,蘇深雪給猶他頌香打了一通電話。
“演唱會我不想去。”她和他說。
“原因?”
“原因……”拉長聲音,對了,她只想到不想去看演唱會,還沒想出不看的原因呢,該說出什麽原因讓猶他家長子接受呢。
沒等蘇深雪想出原因。
電話彼端傳來:“這樣也好,我剛剛還想給你打電話,去不了演唱會現場。”
幸好她沒入場,否則,她會把精力都放在等他出現上,從而錯過搖滾樂手們的傾情表演。
次日一大早,鵝城娛樂版頭版齊齊貼出首相先生和他的倫敦學妹在一場夜間賽車現場勾肩搭背的畫面,幾家親自由黨的娛樂媒體還引用“我們可以确定,女王這次不在現場”作為圖片标題,來諷刺那天女王公園的政治秀。
圖片貼出不久,更勁爆消息傳來:這是一場沒拿到許可證的夜間賽車。
這場賽車只是鵝城超跑俱樂部會員們的一次臨時起意,相關部門為這場賽車封鎖了三十公裏高速公路。
“首相先生最近是怎麽了?”“首相先生真不讓人省心。”相信這是戈蘭民衆大部分人目前的心聲,首相辦公室這會兒肯定人仰馬翻。
直到下午四點,針對這兩起事件首相辦公室發言人發聲:時間會擊破一切留言。
這哪裏是發聲,這是一種敷衍。
不幸地是——
“時間會擊破一切留言。”不過兩個半小時後,首相先生于昨晚兩次交通違規就被爆出,一次超速,一次闖紅燈。
晚間九點,蘇深雪接到猶他頌香的外婆和姐姐的越洋電話。
猶他頌香拒絕接她們的電話。
“這是Arthur第一次不接我電話。”猶他頌香的外婆語氣不無擔憂。
而猶他頌香的姐姐則問蘇深雪:“你和頌香是不是出了問題?”
“沒有的事情。”蘇深雪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
恍然間,蘇深雪覺得自己發出的聲音聽進耳朵裏,有些的陌生。
猶他頌香的姐姐說出了聽似語重心長的一番話。
“那些人總是說‘我們的首相,大殺四方’,可Arthur在我眼裏一直是一個大男孩,甚至于,有時候他就是一個孩子,我的弟弟,在某方面笨拙得像孩童,比如……在處理真正的夫妻關系上,他拿到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結為夫妻的範本,他遵循範本上的一切,他以為自己做得很好,但其實,他并沒有真正掌握到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結為夫妻的真谛,當一切事情脫離他所能掌握的範本,他就像初初來到世界的孩童,失去了表達能力。”
次日,和首相一起遇刺的年輕女子因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民衆一番言論再次回到人們的視線,據這名民衆所言,她開車兜風時在一所郊外別墅看到該名年輕女子的身影,出于好奇,想探個究竟,忽然冒出的兩名壯漢阻止了他。
後經查,這棟別墅為猶他家族名下産業。
聯想到一些公共媒體對這位年輕女子忌諱莫深,部分人把那棟郊外別墅比喻成金屋藏嬌,更有自由黨支持者在網上調侃:針對這件事情,女王會不會再來一次新聞發布會。
但遺憾地是,女王一直待在何塞宮裏。
女王不僅一直待在何塞宮,針對首相的緋聞亦無任何回應。
該不會……女王是在以這種方式向首相抗議?
接下來兩天裏,戈蘭社交網熱鬧得很。
在紛紛擾擾的傳聞中,首相最新民意支持度出爐。
猶他頌香在擔任首相以來民意支持度首次跌出百分之五十,跌至百分之四十九點六。
戈蘭小年輕歷史最高民意支持度一度曾經逼近百分之七十,最低也有百分之五十三。
民主黨召開緊急會議,但作為當事者的猶他頌香缺席了此次會議,這個周一上午,一群議員在會議室面面相顧,幾名資深議員把文件夾狠狠摔在桌面上,大呼“不像話。”
蘇珍妮接到桑柔的電話為周一下午三點。
在電話裏,桑柔讓蘇珍妮幫她。
問為什麽。
桑柔說她已經認識到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不負責任,一再強調她是鬼迷心竅。
關于桑柔和蘇深雪還有猶他頌香的事情,蘇珍妮隐隐約約知道一點,又好像什麽都不知道,蘇珍妮讨厭複雜的東西。
前階段震動戈蘭的“首相遇刺事件”蘇珍妮得出以下結論:
蘇深雪比她想象的還要好;桑柔沒她想象中的那麽好;首相先生和她想象中的也有點落差。
比方說,那個叫猶他頌香的男人沒發生這事之前可以拿十分,發生了這事後要扣除零點五分,但因這男人有一張極度漂亮的臉蛋,可以再加點分,就十分變成九點八吧。
猶他頌香被扣去零點二分,是為了比她想象中還要好的蘇深雪。
那天在女王公園的蘇深雪讓蘇珍妮現在想起來心裏還很難受。
蘇珍妮決定把猶他頌香的九點八分降到九點七。
整理報告完畢。
現在,比蘇珍妮想象中還要不好的桑柔打電話要她幫忙。
因為——
“我想和女王當面道歉,解釋。”
得了吧,那晚在俱樂部,猶他頌香一出現,桑柔的眼睛就直勾勾盯着瞧。
直到後來,蘇珍妮才知道更早之前,那兩人已經認識,桑柔還是猶他頌香從某個地方帶回來的。
蘇珍妮拒絕了桑柔提出的要求。
但桑柔以一句“這起事件你也有責任”讓蘇珍妮打消挂斷電話的念頭。
最後,桑柔說服了她。
你看,首相先生的民意支持度已經跌出百分之五十;你看,網上都在傳首相和女王最近關系緊張;女王遲遲不回應讓此傳聞越傳越逼真,這也是有心人士們想要的結果。
現在,解決問題的關鍵人物就是女王,但女王心裏想必對夜總會的事情耿耿于懷。
桑柔希望得到一個能當面向女王解釋的機會。
向女王解釋,再向女王道歉,最後向女王保證。
保證?這個說法讓蘇珍妮覺得奇怪。
桑柔要和蘇深雪保證什麽?
這問題桑柔沒回答,只說她會竭盡所能解開女王對首相先生的誤會。
一旦女王對首相先生的誤會解除,事情就好辦了。
女王可以向民衆解釋,首相再發一份道歉聲明,首相先生的執政能力戈蘭民衆有目共睹,很快一切就回答原有的軌道上,連同首相先生的民意支持度。
現在,蘇珍妮有點明白桑柔為什麽會拿到最高的綜合成績了。
“珍妮,在這件事情上,你和我都有責任。”桑柔還說。
的确,要不是蘇珍妮給桑柔學院院長打了那通電話的話,就不會有後來一系列事情,就不會有那天女王公園讓她難受的一幕。
那天,蘇珍妮一度懷疑,蘇深雪的眼睛要掉落下眼淚來,明明,看着就要掉落大大的兩顆淚珠下來,但蘇深雪眼睛一眨,什麽也沒有了。
那天,蘇珍妮還懷疑,拿一張紙擦掉蘇深雪的口紅,真正露出地會是擱在日式料理盤上生魚片的顏色,一種大型海洋生物被切成一片片的顏色,一種和死亡有關的顏色。
蘇珍妮答應了桑柔。
桑柔給了蘇珍妮一個醫院地址,四點半到五點之間桑柔會出現在醫院指定地點,她所需要做地是把她帶到女王面前。
這個周一下午四點十分,蘇深雪見到了何塞路一號幕後智庫負責人。
昨天她見地是首相辦公室負責人,這些人都宣稱瞞着首相先生來的,這些人都分別向女王表達不能再讓事态繼續發展下去,他們還提到八月領導人大選,說完大選再适當譴責首相先生最近的行為,不露聲色贊美女王的智慧。
最後,他們以人格擔保:首相先生和倫敦學妹沒什麽。
但政場老油條們都不約而同選擇忽視遇刺現場被首相緊緊抱于懷裏的年輕女子。
何塞路一號幕後智庫負責人出現在何塞宮最大目的是想讓女王意識到整個事态的嚴重性:你看,我都出動了。
四點四十分,克裏斯蒂送走了何塞路一號幕後智囊團負責人,女王的回答讓他還是比較滿意,雖然無确切答案,但女王說了“會考慮。”
不需那位出動,蘇深雪也知道,是應該考慮解決問題了。
其實,也不需要她絞盡腦汁想出解決問題方法,何塞宮養了那麽多聰明人,這些聰明人想必已經拟出多個解決問題方案,現在就等女王開口了。
一旦女王開口,不到半個鐘頭,事情就得到解決。
那她是要什麽時間開口呢?
想必,那些人恨不得她現在馬上開口,就像陸驕陽那件一直放着不穿的粉色牛仔服一樣,蘇深雪覺得自己應該小小反抗一下。
明天還是後天?
晚上睡覺之前,讓何晶晶給她找一個硬幣解決就行了,硬幣往天上一丢,正面是明天,反面是後天,但願今晚首相先生不要鬧出什麽事情,要鬧出事情的話,就是硬幣投了後天也只能變成明天。
想到法子後,蘇深雪心情稍微輕松了點。
心情稍微有一點輕松空隙,睡意就鋪天蓋地,又……又要打瞌睡了,這裏是辦公室。
何晶晶的咖啡來得是時候。
蘇深雪來到陽臺,咖啡喝了一半,頭往沙發一擱,思緒困頓。
一個打盹光陰,太陽西沉,暮色将至。
早過了女王辦公時間,稀奇地是沒人來打擾她,任憑她在這裏打瞌睡,也沒人來制止女王這場毫無形象可言的瞌睡,最近何塞宮怎麽一個個都變得體貼入微了。
蘇深雪擦去嘴角的口水,有一日,陸驕陽曾經問她這樣一個問題“女王陛下睡覺也流口水嗎?”“這怎麽可能!”信誓旦旦否認,傻小子,女王陛下其實睡覺也流口水。
剛念及那些人的好,辦公室門就被打開。
何晶晶是來告知女王陛下:晚餐時間到。
除去晚餐,何晶晶還帶來蘇珍妮來何塞宮的消息。
和蘇珍妮一起來到何塞宮地還有桑柔,蘇珍妮讓何晶晶向女王傳達:桑柔有重要事情需面見女王。
外界對桑柔遇刺後去向衆說紛纭,蘇深雪也好奇桑柔這段日子都去了哪裏。
蘇深雪讓何晶晶把桑柔帶到女王寝宮。
用完晚餐,蘇深雪沒從正門回女王寝宮,而是從側門的花園小徑。
暮色降臨,露珠即将凝結,大自然像剛換完裝的淑女。
漫步來到回廊下,擡頭——
她看到那片陽臺。
曾經有一天清晨,她赤腳坐在陽臺欄上等看日出,用納豆丢克裏斯蒂;曾經,她在一個深夜,她從陽臺上跳下來,只為了去見猶他頌香。
有腳步聲踩着草尖而來,停在她背後。
懶得回頭,出神望着那方陽臺。
背後傳來低低一聲:“姐姐。”
眨了眨發酸的眼睛,回頭。
蘇深雪看到了蘇珍妮,蘇珍妮身邊站着桑柔。
目光直接落在桑柔臉上。
在露珠即将凝結的夜晚,站于庭院燈下的桑柔,眉梢眼底寫滿了:我即将把生命奉獻給上帝。
說猶他頌香金屋藏嬌蘇深雪是不信的,金屋藏嬌是猶他頌輕會幹的事情,猶他頌輕會幹的事情猶他頌香絕對不會幹。
那麽,以這般姿态出現的桑柔,所為為何?
老師,那天,我和陸驕陽說過一些話,話題圍繞着她寄放在他家裏薯片泡面,我讓陸驕陽不要偷偷吃掉它們再買回來一模一樣的東西補上,因為,偷偷買回來的東西就不是她最初認定的東西。
第一次買的薯片泡面就是第一次的薯片泡面,第二次買回來的薯片泡面是第二次買回來的薯片泡面,即使它們長得一模一樣,從味道到包裝再到出場地。
這就是蘇深雪的底線。
---離婚啓示錄---
蘇深雪讓何晶晶把蘇珍妮和桑柔帶到閱讀房。
按老規矩,何晶晶用反竊聽器把每一個角落掃了一遍,蘇珍妮睜大眼睛跟在何晶晶身後問這問那,可惜地是,她的問題一個都沒得到解答,何晶晶全程沉默。
桑柔則一動也不動站着。
完畢,何晶晶送來了舒神飲品,一見沒她份,蘇珍妮不幹了找何晶晶讨要,一直到女王叱喝聲響起,蘇珍妮這才不情不願跟着何晶晶離開。
牆上鐘表停在八點十五分,閱讀室只剩下蘇深雪和桑柔,
桑柔低頭來到蘇深雪面前,以“女王陛下,請您相信首相先生!”作為開場白,緊接,交代了坊間盛傳的“金屋藏嬌”其實是前首相所為。
無任何停留,桑柔和蘇深雪講了那晚夜總會的事情,經過和媒體所闡述的差不多。
她受到刺激到夜總會買醉,帶着自暴自棄心态和這個男人搭讪,另外一個男人跳貼面舞,這個男人接到她的邀約那個男人接到她的飛吻,其中一個男人給了她一顆粉色藥丸,她自然知道那是什麽,接過往嘴裏一丢,她的行為把蘇珍妮看得是目瞪口呆。
桑柔和蘇深雪說,女王殿下,您的妹妹目瞪口呆的樣子很可愛。說女王陛下您和您的妹妹一點也不像,說女王陛下和您妹妹一點都不像也不是說明您不可愛,女王陛下那天在首相先生辦公室的行為就很可愛。
頓了頓,桑柔吃吃笑:“女王陛下,現在的我是小部分的我,大部分時間的我是以前在女王陛下面前展現出的我,不敢出任何錯,即使我的理財師一個月前告訴我,我的資産達到七千萬美元,但我還是習慣性去讨好身邊的人。”
“所以呢?”淡淡問。
“所以,我有可能做出讨好路上一名流浪漢的行為,也有可能做出……勾引一名首相先生的事情。”
觸了觸鼻子,桑柔說她到底有沒有勾引首相,又是怎麽勾引首相的待會再說,她得把夜總會的事情講完。
夜總會,迷迷糊糊間,桑柔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切!怎麽可能是他?絕對不可能是他的!那是一個冷漠無情的男人。
桑柔繼續和男人大跳貼面舞,那摸熟悉的身影穿過一撥撥人,越來越清晰,桑柔拼命揉眼睛,下一秒周遭陷入黑暗。
黑暗中,有一雙手把她拽離男人們的包圍圈,這是一雙似曾相識的手,似曾相識,充滿力量,曾經拉着她在黑暗中前行。
就這樣,她被那雙手一路拽着,來到一個透着微光的通道。
光線下,那人臉似遠又近,這一定是藥物導致的幻覺,大力擺脫,剛掙脫開,又被拉回,一個熟悉的聲音再和她說,他待會要讓他的私人保镖把她丢在丹尼爾斯.桑面前。
這一幕,變成後來在網上廣為流傳的數百張首相和年輕女子的親密照片。
耳朵觸及到丹尼爾斯.桑,桑柔淚流滿面,眼淚換回一部分思緒。
也不去管那個男人是真實還是幻影,跟随他的腳步。
停車場,槍聲響起,桑柔才意識到一切并非來自于幻覺,下意識間往他懷裏一躲,一雙堅強有力的臂膀環住了她,在密集的槍聲中雙雙往電梯退。
以為一顆心已經麻木了,但聽及“一雙堅強有力的臂膀環住她”時,心如刀割。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不,老師,遠遠沒有,甚至于,這只是一個開始。
“女王陛下,你想知道我去夜總會買醉的真正原因嗎?”桑柔挑了挑眉,“因為我遭遇了首相随行翻譯的弟弟腳踏兩條船?得了吧,事情真相是,有一次很不巧讓我看到那位送一名腿殘疾的女孩回家,後來就有了首相随行翻譯官弟弟腳踏兩條船的傳聞,我煩透了他天天打電話給我。”
小豆丁笑起來很甜,蘇深雪想起丹尼爾斯.桑總愛說的話。
不,桑,小豆丁笑起來一點都不甜,一點也不。
于是,話題回到桑柔之前說的“我有可能做出讨好路上一名流浪漢的行為,也有可能做出……勾引一名首相先生的事情。”命題上。
女王陛下,何塞路一號那名叫桑柔的實習生勾引了首相先生沒有?答案為兩個——
A是有,B是沒有。
出題者自行公布答案。
“這道題的答案為A,何塞路一號的那名實習生在一個深夜做出了勾引首相的行為。”
女王陛下,你可知道那名實習生是怎麽勾引首相先生的嗎?
“她用了最為老土的方法,”桑柔笑出了眼淚,“在首相面前脫光光,問這樣卑微的我要不要?”
丹尼爾斯.桑和猶他頌香的小豆丁。
不忍再看,蘇深雪緩緩閉上眼睛。
在黑暗的世界裏,那個聲音在告訴着,喃喃自語着:“他沒要我,還讓我去照鏡子,最後,他讓他的事務官把我關了一個晚上。”
一個晚上?
這樣一想,金佳麗就太冤了,蘇深雪知道曾經有一個晚上,金佳麗去敲了猶他頌香的門,次日,就傳來金佳麗辭職的消息,洩密?得了吧。
老師,這個時候應該放手了吧。
然,內心深處寂靜如死。
喃喃自語轉成低低抽泣,那聲“女王陛下”叫得甚是卑微,說是才是她去夜總會買醉的真正原因。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地是,首相先生沒有要我,從這一點看,首相先生對女王是忠誠的。”桑柔還在說着。
想必,這個時候的桑柔又變成大多數在讨好別人的桑柔。
桑柔絮絮叨叨說起首相先生因為這件事遭遇了信任危機,這都是她的錯。
說請女王務必要相信首相先生,選擇和首相先生站在一起,桑柔說以後她不會幹類似的蠢事,不僅不會幹蠢事,還會遠遠地躲起來,即使見到首相先生會繞道,避開所有能和首相先生接觸的機會。
繞開首相先生,避開所有和首相先生接觸的機會。
頓了頓,桑柔說:“當着女王陛下的面,我以哥哥的名義發誓,以後不會再給首相先生寫任何一封信。”
怎麽,小豆丁除了勾引哥哥的朋友,還給哥哥的朋友寫信嗎?寫信,她也給老師寫信來着,思緒開始恍恍惚惚起來。
睜開眼睛。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桑柔從之前站在她面前變成跪在她面前。
這奇怪,且讓她很不自在。
但現在,蘇深雪沒有精力去拉她起來,或者勒令她站起來。
問:“你給首相先生寫信了嗎?”
“是的,女王陛下,那時在戒毒所太艱難了,所以,我找到首相先生,讓首相先生答應我給他寫信,我想找個人談談哥哥的事情,進入戒毒所一個禮拜後,我就給首相先生寫信了。”
戒毒所?的确桑柔進過戒毒所,但那都是……很遠的事情了。
問:“你一直給他寫信嗎?一共寫了多少封?”
“是的,一共……一共寫了三百零六封,最後一封信是在成為何塞路一號實習生的六天前,請女王陛下放心,給首相信的內容都是講一些日常事情。”
她丈夫冒着生命危險帶回來的女孩,在過去将近兩年的時間裏給她丈夫寫了三百零六封信,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問:“首相先生給你回過信沒有?”
“首相先生一封信也沒回給我。”
還好,還好,這樣一來,她這個妻子的身份不至于太可悲。
三百零六封信?首相先生很忙的,再說了,猶他頌香是不會把時間花在看一個“小家夥”的日常上的。
問:“首相先生看過你的那些信嗎?”
無應答。
這事情有可能桑柔是不知道的,想起她二十九歲生日那晚,猶他頌香大致和她說了點,說桑柔十九歲生日也是一個人逛超市,自己一個人購買蛋糕。
艱難地,問:“你是不是曾經在給首相先生的信裏提過,十九歲生日你獨自一個人去逛超市。”
依然無應答。
“回答我!”蘇深雪身體往前傾,手緊緊抓住沙發扶手。
片刻,傳來低低一聲。
“是的。”
往前傾的身體一點點,一點點往後,艱難挪移,背部觸及沙發背,松下一口氣。
在背部觸及沙發時,有那麽一瞬間,蘇深雪覺得坐在沙發上的那個女人就像喝了巫婆的魔法水,眨眼功夫,垂垂老矣。
老得再也支撐不了自己的脊梁。
沒事,沒事,她的丈夫只是看了已故摯友妹妹寫給他的一些信。
老師,你看,這麽快我就為他尋得這樣的借口。
靠在沙發背上,看着那抹匍匐于自己面前的身影。
“桑柔,起來。”她和她說。
但桑柔沒起來。
反而用更為卑微的姿态向女王陛下乞求幫幫首相先生。
真可笑,桑柔似乎忘了,那叫蘇深雪的女人才是首相夫人。
“起來。”冷冷叱喝。
桑柔在拼命搖着頭,一副她不答應,就會長跪于女王陛下面前的樣子。
“女王陛下,您也知道事情經過了,一切都是我的錯,首相先生沒有背叛您。”
于是,事情再次回到那個命題上——
“我求他要我,可他沒理我。”
何塞路一號實習生送別會上,她精心打扮,玫瑰灰長裙配湖藍色芭蕾舞上衣,為了讓他成為她的第一個男人,她不惜以“從此以後将把餘生奉獻給教會”作為代價。
一個女人勾引一個男人該幹的事情都幹了,可他沒要,她沒理她,還把她臭罵一頓。
所以——
“我保證,首相先生對女王絕對忠誠。”
在桑柔絮絮叨叨的講述中,蘇深雪的注意力逐漸聚焦在桑柔說的“實習生送別會”上,她依稀聽蘇珍妮說過,具體日期,具體日期……
“送別會那天是女王陛下洗禮日的前一天。”蘇珍妮那時是這麽說的。
不,不要,老師,不要。
老師,請你,請讓雲端上的衆神,請你讓祂們可憐我。
你看那些悲哀已經把我壓得直不起腰來了。
老師,我現在還很懷疑,這個時候,有人朝我身上吹一口氣,蘇深雪就會化成一縷縷煙灰,消失不見。
顫抖着聲音:“告訴我,送別會日期。”
來自桑柔口中送別會的确切日期讓蘇深雪腦子一轟。
老師,祂們聽不到我的祈禱。
咬牙,繼續問。
“首相是在什麽時間點拒絕你的?”
桑柔走了,被她的侍衛官強行請走,她讓她的侍衛官轉告蘇珍妮“以後,別把這個人帶到女王面前。”她還讓她的貼身秘書傳女王口信:收回桑柔的聖羅蘭勳章,剝奪她作為一名聖羅蘭勳章得主是所有權益。其原因,其品行不配擁有聖羅蘭勳章。
終于,一切完畢。
蘇深雪反鎖了房間門。
像一縷游魂般在房間角落游蕩着,也不知怎麽地,她的手無意間擦到花瓶,花瓶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她注意到,其中一片花瓶碎片看起來很鋒利的樣子。
噓,別看它那麽小,但它可以輕易終結一個人的痛苦,比如,拿着它,往手腕一劃。
蘇深雪被這個忽發奇想給吓到了。
吓得她狂笑不已。
她狂笑的樣子映在櫥櫃玻璃門上,像暮秋時節在枝頭不停抖動的落葉。
一邊狂笑,一邊擦拭臉上縱橫的淚水。
老師,我可以和你保證,這次的眼淚絕對不是因為悲傷,而是一種儀式,一種告別儀式。
第一次的番茄桶面薯片永遠是第一次番茄薯片桶面,蘇深雪是蘇深雪,不是任何人,拒絕成為任何人的替代品,哪怕一秒一個分秒。
叫來何晶晶。
顯然,她的樣子把何晶晶吓到了。
“不管用什麽辦法,我現在必須需要離開這裏。”
何晶晶沒多問,只說了一句“請女王陛下給屬下半個鐘頭時間”。
半個鐘頭後,蘇深雪穿着歌舞團的空中飛舞女郎服飾離開何塞宮,今晚為何塞宮開放日,數百名民衆受邀前來何塞宮觀看王室歌舞團表演。
戴上面具,穿着露出大半個胸脯臀部的緊身短裙,拿着歌舞團負責人簽名的假條,假裝成一名親人忽遭意外的藝人,蘇深雪順利通過最後一道關卡。
是何晶晶一位朋友送她到的何塞路一號。
來時蘇深雪只給猶他頌香的管家打電話,這通電話為保密性質。
等在何塞路一號家屬入口通道的英國人似乎被她這身大膽的打扮吓了一跳。
蘇深雪上了直通車,面具狠狠往一邊丢。
直通車停在何塞路草坪花園綠化道上。
今晚何塞路一號有一場花園派對,這是首相先生為他一票倫敦朋友的洗塵派對,派對已經舉行一會時間。
臨下車前,英國人問女王陛下需不需換一套衣服?
懶得回答。
數百步後,蘇深雪就聽到了歐式園林區傳來的靡靡之音,靡靡之音混着男人女人嬉鬧的聲音。
派對入口處站着四名哨兵。
四名哨兵也沒認出這個國家的女王,英國人制止一名哨兵向她索要邀請函。
穿過植物圍牆,滿目繁花下,蘇深雪還是第一眼就找出倚在火焰樹下的猶他頌香,着淺色襯衫。
依稀間,她看到某年某日櫻花樹下的少年,她穿超短裙,他穿短袖襯衫,一個舉手,他拍落下她發末的櫻花瓣。
眼眶泛起淡淡浮光。
那層浮光因為一聲“Arthur”散去,周遭恢複清明,十幾個男人或張或坐分布在草坪上,距離蘇深雪最近的那個男人正朝着她走來,一邊走一邊問“Arthur,你請了藝人?”
另外一個男人也從地上站起,響亮的口哨落下:“Arthur,這身材夠辣,我喜歡。”透過那兩個男人,蘇深雪看到已經離開火焰樹的猶他頌香。
猶他頌香朝着蘇深雪的方向,一步,兩步,三步,手裏的酒杯往地上一甩,那句“蘇深雪”叫得無比的惱怒。
想起什麽,大力扯下餐巾,身體快速越過那兩個男人。
不過幾秒,那條餐巾就把她的身體遮擋得嚴嚴實實。
“派對結束!”猶他頌香手一揮。
眨眼功夫,整個園林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蘇深雪一動也不動站停于那裏。
“怎麽來了?”猶他頌香聲音有一點局促,很快,似是覺得不妥“我不是在質問你不能來。”片刻,換成“我是說……我是想向你表達,你當然可以來。”喃喃自語“你當然可以來。”
下一秒,喃喃轉回惱怒:“蘇深雪,你吃錯藥了?為什麽穿成這幅這樣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