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醜夫

話說那光緒年間,北京城裏一戶席姓人家,家中乃百年積善世家,因樂善好施,每每出資修住所,裁布衣,供孤寡老幼活計,鄰裏間皆交口稱贊,宮中亦是有所耳聞,還得了老佛爺賞一匾額,稱善人世家,至此,更是名聲大噪。

這席家有一小公子,出生時紅霞漫天,似有一道金光從府中騰飛,衆人暗道此公子命格不凡,席家老爺夫人卻不管什麽命格星相,只因席小公子是老來得子,對他寵愛有加,不望他光宗耀祖,只求平安喜樂一生,便取名席慕安。

這席慕安小公子一日日長大,期間還有些個趣事兒,最是得趣的,當屬席小公子抓周,旁的人家不外乎抓個筆墨紙硯,胭脂玉器,這席小公子卻不一樣,棄了一地玩物,偏連滾帶爬地咕嚕到門外頭,衆人看得有趣,也不喚他,只跟着他走了,只見那小公子,跌跌撞撞到了後廚牆角,逮起一只毛還長齊的兔子咯咯笑。

席家夫人看得好笑,連連道,“怎的抓了個兔子。”

那伺候席小公子的婆子見夫人老爺高興,也湊趣道,“老爺夫人不知道,小少爺獨獨愛這醜兔子,一天見三回的往這兒跑,就為看這醜兔子。”

席家老爺聽着奇怪,定睛去瞧,這才看見那被自家娃娃抱在懷裏的兔子頭上從耳處貫穿下颚一道疤,看着倒沒尋常兔子可愛,還有些滲人的,不禁皺眉,“是誰弄的?就算不喜,也不應如此傷害生靈。”

婆子忙道,“回老爺的話,不是誰弄的,是這兔子生出來便是這樣,醜的很。”

席家老爺這才舒了心,撫了一把胡須,道,“既然小公子喜歡,也算他們緣分,這只兔子便給了小公子養着罷。”

席小公子年紀尚幼,不知自家爹爹說了個什麽,只抱着醜兔子連連撫掌,笑得歡實,口中吶吶念叨,“醜醜,醜醜……”

惹得席家人愈發好笑。

如此這般,那席小公子日日長成了個小少年,自小養在身邊的兔子也得了個名兒,喚作醜夫。

若天可見憐,那席小公子本該平安喜樂一生無憂,哪裏能料到世事變幻莫測,再說席家的事,那便轉眼到了席小公子十五歲那年。

這年時局動蕩,李中堂與洋人簽訂一份令四萬萬同胞無不痛心疾首之契約,契約一出,席老爺當夜便大醉一場,捶胸頓足泗涕橫飛,口中不斷念叨國破家亡,國破家亡啊。

席小公子不知父親為何如此難過,蹲在一邊看母親暗自抹淚,父親悲痛難抑,歪了頭朝身邊兔子說道,“醜夫,爹爹難過極,我看着也難過極,這是為何?”

兔子伸舌舔舔席小公子掌心。

這兔子也是奇事一遭,旁的兔子能活個五六年便已是了不得,偏它不一樣,竟與那席小公子一同長大,從未見它有過個把病症,家人看得啧啧稱奇,只席小公子笑眯了眼睛,“醜夫自是要伴我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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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真之語,在席小公子十六歲生辰之際,戛然而止。

席家本不是什麽喜好奢華的人家,家中獨子生辰,也只是請家人吃喝一頓,便算了事,家中人皆被席家家訓□□,個個勤懇良善,就在衆人恭祝小公子生辰,酒酣耳熱之際,一隊朝廷軍隊破門而入,為首一人,身着仙鶴服,頭戴紅頂冠,俨然朝廷為官者,那人高聲喊道,“席家家主目無法度,藐視朝廷,企圖謀(公)反(正),有詩文為證,席家年十六者,一律當斬!”

晴天霹靂,概莫如是,不消片刻,席家衆人皆被按到在地,枷鎖上身,包括那剛滿十六歲的,席家小少爺,席慕安。

席老爺心中悲憤難抑,推開獄官,仰天大笑,看那為首大臣眼中,盡是血紅仇光,“我席家世代與人為善,法度?謀(公)反(正)?哈哈哈哈,你們不讓我說,我偏要說!我堂堂漢家風骨,盡是毀在你們這些滿(自)清(由)走狗手裏!蒼天有眼!我華夏苦難,終可破,可解,而你們,自會有報應!報應!”

那奉命捉拿席家上下大臣,早已惱怒至極,吼道,“還不快快拿下!”

席老爺仰天長笑,掠過官兵,抽出那官兵腰刀,往腹中狠狠一紮,站在他身邊的妻兒,被噴出的鮮血染濕了衣服,亦染紅了眼睛。

席夫人不哭不鬧,扶住席老爺身體,轉頭對席小公子溫婉一笑,“慕安,慕安,娘未能保護你,對不起,可我席家人,寧死不能受辱。”醜夫似有所覺,豎起兩只大耳,跳至席小公子腳下,急急用齒咬住席小公子衣擺來回撕扯。

只見那席夫人說罷,未待衆人反應,抽出席老爺腹中腰刀,往前一送。

席小公子只覺胸口一涼,再看母親,亦是再用腰刀往頸間一抹。

席慕安只覺眼前發黑,再想回神,卻發覺自己以倒在地上,他只覺瀕死之時,竟出現幻覺,他竟能看清了被血染紅了皮毛的醜夫,紅眼中透着點點淚光。

席慕安不懂,不懂爹爹,不懂娘親,不懂這世道,他亦不委屈悲憤,只覺遺憾,“醜夫,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輩子了。”

……

“一把刀,三條命,席家就此滿門抄斬,株連九族,清時最後一個以善為本的世家,就此消失在歷史的河流中……”

席慕安收好課本,許是那文中席家少爺與他同名同姓的緣故,總覺心中頗為複雜,還未深想,卻聽一陣音樂,便擡頭笑道,“今天就到這裏,下課。”

堂下稚童難掩激動,卻依舊站起來,規矩行禮後,得了席慕安首肯,這才三三兩兩沖出教室,那笑容,亦是無憂無慮,純真可愛。

時隔百年,時代更替,現下已是新興社會,古人留下的,除氣節外,倒也剩不下什麽了。

席慕安收好書本,将嘆息留在教室,出了門,恰逢辦公室裏最是熱心的陳老師,“哎呀,慕安下課了呀,那正巧了,上次跟你提的那個女孩兒現下正有空。不若一起吃個飯?如何?”

席慕安無奈笑道,“謝謝陳老師好意,我真的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那陳姓老師,平日裏教學嚴謹,溫和親人,偏就愛與人說媒,做了那紅娘之事,現下與她一組的,單身老師,只剩席慕安一人,那更是像聞見了花蜜的蜜蜂,生生圍着席慕安轉悠,就想給他介紹個姑娘,惹得同事老師好笑得緊。

見陳老師似還不肯放棄,席慕安只得随口扯謊道,“我還要備課,陳老師,就先走了。”說罷,立刻旋走,不留餘地。

且走出百米開外,還十分心有餘悸,生怕那陳老師追了來,他可招架不住。

恰再此時,手機響了起來,席慕安拿出一看,不禁蕩出一絲笑容,愈發顯得清俊溫和,十分抓人眼球,“喂?”

“寶貝,我航班出了點兒問題,明天才能到家,你今晚別等我了。”

席慕安有些失望,與生俱來的性格卻讓他不似旁人般随意發了小脾氣,等着戀人來哄,只溫和道,“恩,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那邊聲音似有些嘈雜,席慕安體諒道,“你既忙,先挂了罷。”

“恩,寶貝我愛你。”

席慕安彎了彎眼睛,“恩。”

打完電話,這才低頭看着手機中顯示的名字嘆了口氣,為何不接受陳老師好意,這便是原因了。

那席慕安自小便不愛紅顏愛藍顏,只因性格沉穩溫和,從未讓人發覺,亦從未有過動心。

直至今年三月,突然被小自己一個年級的大學學弟告白,且那學弟面容誠懇,直言,已默默喜歡席慕安四年之久,亦不想再苦苦暗戀下去,這才來告了白。

席慕安卻說不清是何滋味,這學弟與他認識已久,平日裏亦十分談得來,再想自己無父無母,孤苦一人歷經二十七年,實在不想嘗孤寂滋味,便答應了下來。

如今已交往半年有餘了。

只是席慕安性格保守內向,直至今日,還從未與人有那肌膚之親,學弟是想,卻奈何每每氣氛正好之時,都被席慕安回避,倒也有些無可奈何。

那席慕安也知這樣不好,下定決心,待學弟此次出差歸來,便從了他的願,誰料,竟出了差錯,今日,是回不來了。

這般想着,不免有些喪氣,卻無意撞到一人。

那人極高,胸膛堅實,撞的席慕安鼻頭發酸,忍不住擡手揉揉,擡頭看去。

只見那人生的極白,映着黑發,五官倒顯得十分淩厲,只額頭橫直下颚,有一道長疤,壞了長相,吓了席慕安一跳。

那人卻好似不在乎旁人目光,一把抓住席慕安的手臂,青筋暴起,難掩激動之情。

席慕安心中疑惑,只手臂上傳來一陣鑽心疼痛讓他無法多想,只道,“你……你放開我。”

那人才似覺醒,大手放開席慕安,吶吶道,“抱歉。”

席慕安邊揉了手臂,邊覺奇怪,為何自己總覺這人十分熟稔,可仔細想想,又覺從未見過如此‘長相駭人’的男人。

就要走,卻又被男人攔下去路,“你……馬上你等一下再走罷,要下雨了,小心淋雨。”

席慕安擡頭望望炙熱的陽光,十分無語,還未來得及說話,卻見剛才還驕陽似火的天空,驟然浮起一片烏雲,霎時間,便落下傾盆大雨,那雨下的,似乎天都破了個窟窿。

見路上衆人紛紛逃竄,站在校園門口,恰好被遮住的席慕安将目光轉向男人,目瞪口呆。

那人略微不自然的咳嗽一聲,“席……席老師,你好。”

曉得他姓席,又知他是老師,席慕安只以為那人是學生家長,想起剛才亦是自己失禮,也有些不好意思,“您好,不知您貴姓?”

“我……姓席。”

席慕安展顏一笑,俊逸清健,令人眼前一亮,“真巧。”

那說自己姓席的男人,似是被席慕安笑容勾起心事,眼神頗為複雜,雙手卻抑制不住将人攬進懷裏,那人懷中炙熱,兩人好死不死,那(法)處(治)卻擠在一起,稍一磨蹭,席慕安只覺自身甚至能描繪了那形(和)狀(諧)。

席慕安驚懼,剛要推開,只覺一雙薄唇貼着自己,還未反應,便被人啓開了口,含住了舌頭,攪弄起來,還啧啧作響,那濕潤聲響聽得他幾度羞憤欲死。

那人吻技了得,席慕安原是想推他出去,卻被攪成一團,只覺魂都要被那人吸了去。

不一會兒,便手腳發軟,若不是男人抱着他,怕現下早已癱軟在地,再是站不起來了的。

席醜夫:我上頭有人,我認識雷公電母!

席慕安:卧槽我被人強吻了?_(:зゝ∠)_

作者有話要說: 好忐忑 是現代诶 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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