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馥香

上回說道, 管事不小心破了話頭,馥香原是亡魂,被使邪術禁锢制香,阿狗高熱不止,亦不忘馥香,連夜趕來謝府與其相會,馥香感念其情誼, 心中悲喜交雜。

二日間,阿狗生來便是粗壯漢子,天色大亮便已好個完全, 轉頭醒來瞧馥香安枕于側,哪裏還有的早起心思,呆愣愣一雙大眼直盯着人猛瞧,瞧還不夠, 實在憋不住,湊上去親嘴兒, 倒被馥香逮個現形,伸手捂住他,道,“這會子親我作甚, 你不怕我是鬼?”

阿狗聽着鬼字兒還是有些怕的,忍不住起了些雞皮疙瘩,又看馥香一雙翦水秋瞳,攜了手放在自個兒手心搓弄, 老老實實道,“還是有些怕的,我打小沒見過哩,可,可你是馥香,你是我媳婦,怕也是要抱,要親的。”

馥香聞此,心中更是又酸又麻,打前兒認識,他便曉得阿狗不是那油嘴滑舌之人,老老實實一輩子莊稼漢,這一番話出來,真真捧了自個兒一顆真心奉于馥香面前,打小被人禁锢,只覺世人皆假情假意,哪裏敵得過如此真心相待。

忍不住鼻頭發酸,阿狗瞧了,忙将人抱在懷裏輕哄,“馥香莫哭,莫哭。”

馥香自然心裏歡喜,只是這萬事哪裏又有如此簡單,他倆就算兩情相悅,亦不過人鬼殊途,如何能自在相守的,思及此,不免又是一番愁苦,“我被禁锢于此,怕是永世不得輪回,再來幾次,只會被謝家人發現,到時,你若受一點兒傷痛的,我寧願灰飛煙滅了去,還是,還是算了罷,你若還念我,以後,以後尋了機會來讓我看上幾眼便是,如此,我亦心滿意足了。”

這話說得又招人疼又找人愛的,阿狗箍緊了人在懷不肯放手,捧着馥香一張絕色面皮兒便下口吧唧吧唧親個不停,擾得馥香一腔子悲涼倒也減了些許,只覺這人親個沒完,好生膩人。

待阿狗親了個夠本兒,這才得意洋洋道,“你是我媳婦兒,我怎能知你被困于此而置之不理,不想法子相救的,你且放心,我定然救你出去,咱倆也定能相守!”

不是馥香不肯信,只是他父親所用之邪術實在厲害,做鬼多年,怨氣橫生,難免聚集鬼氣鬼力,奈何無論也不能沖破了陣法去,只能被拘于此,出不去,死不了,整日以香為伴,若不制香,他父親只會大開門窗,日光照耀如下油鍋般痛苦難忍,只等他奄奄一息之際,又關上,重新點上蝕骨香來,聚他魂魄,正可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手段殘忍,馥香自是不願與阿狗細說,對他話中篤定也只略略撫慰幾句,阿狗看出馥香心眼子絕望,不肯信的,亦不委屈,只抱着人,堅定道,“你且看便知。”

說罷,兩人纏綿片刻,這才起身,正穿衣之際,阿狗伸手扯下腕子上一根紅線,栓在馥香細白手腕上,道,“這東西好用,你用着,若出了事,我定然曉得趕來救你。”

這便讓馥香奇了,只覺這人身上有事,不肯細說的,只是天色大亮,外頭隐隐傳來叫喚,實在匆忙,只得按下不提,心中想來,改日再問。

待阿狗穿戴好,又抱着馥香親了一頓嘴兒,這才依依不舍走了,那模樣,就跟後院喂得小奶狗似的,瞧得馥香心中酸麻不已,直念叨自個兒歷經萬般劫難,總算得了個好人,前兒遭受的,倒也不算什麽了。

卻說阿狗走後不久,只看馥香身生父親,謝家主人,謝光,打了門進去,不看馥香,只巡視一番小桌,看那桌上并無香料痕跡,怒極,雙目赤紅,擡手便掐了馥香脖子,怒道,“香呢!香呢!”

馥香雙目緊閉,竟是不言不語,連看亦不看一眼的。

那謝光自小便是個霸道性子,主家之後更是活得如那土皇帝一般,家中大小事務,只能他點了頭旁人才敢去辦的,萬萬沒有人敢忤逆,頂撞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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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香這幅模樣,顯然惹怒了他,不管三七,掐了人便要打窗,馥香心中悲憤,只能生生忍了,不料,正要開,只看那腕子上一縷紅光閃現,馥香突覺鬼力橫生,雙手一震,竟震開謝光,迅速退回屋去。

謝光始料不及,雙腳打顫,摔了個狗吃屎,胡亂爬起來,再想逮人,只看馥香十指暴突十寸長指甲,雙目血紅,冷笑道,“你再來,我要你死!”

謝光心中大駭,勉強穩住心神,退出門子,猶自強撐道,“就算你鬼力大增又如何,只要我陣法不破,你永生永世只得禁锢于此!”

說罷,灰溜溜逃了。

馥香長舒一口氣,心道逃過一劫,只盯着腕子上紅線細看,心中疑惑不已,阿狗到底從哪裏找來此物?

卻說這頭,阿狗回了家,又好生撫慰一番老娘,這才喜不自勝道,“阿娘阿娘,我要娶媳婦了。”

阿娘一驚,這自家孩子雖說長得模樣不差,可家中實在一貧如洗,她又一身子老病,哪裏肯有姑娘家家願意嫁過來,莫不是被人騙了罷。

這樣一問,只聽阿狗得意洋洋道,“我媳婦兒可頂漂亮,哪兒哪兒都好,阿娘放心,定然是兩情相悅。”

說罷,亦不管阿娘臉色,喜颠颠走了。

留下阿娘一人摸不着頭腦,只以為這孩子燒糊塗了腦袋,不清醒了。

阿狗打西邊兒走了二裏地,這才停下,摸出張小小黃符來,引了火折子點了,待黃符燒盡,又等了幾許,這才等來人,那人心情似極為不好,皺眉道,“叫我來做什麽。”

阿狗打眼一瞧,只瞧那人長得高大英俊,一雙劍眉飛斜入鬓,雙目狹長,鼻梁高挺,面容肅穆,只覺正氣凜然,更奇得是,這人一身禦史官服,腰間配一把青銅寶劍,端一副嚴肅模樣。

阿狗卻是不怕,連連笑道,“師父可好?”

禦史冷哼一聲,斜他一眼,“你還記得我這師傅,平日裏也未見你給我上供上香,無事不登三寶殿,說罷,何事找我?”

原來這二人竟是師徒關系,再看禦史身上似有金光閃爍,莫不是個神仙道長?

只看阿狗一副賣乖模樣,腆着臉道,“師父忙着正風俗,振綱紀,徒兒只得一把子力氣,又幫不上忙,這才不敢打擾,今日實在無法,才求得師父門下,還請師父施以援手。”

這才将馥香之事娓娓道來。

那禦史聽後,自是劍眉豎起,一副怒極模樣,只道,“我乃監察神仙,代玉帝巡狩,所按天上地下,六界人間考察,舉劾尤專,大事奏裁,小事立斷。表揚善類,翦除豪蠹,以正風俗,振綱紀,惟所見聞得糾察。若你所言之事屬實,自然斷斷不能聽之任之,我便與你去一趟。”

阿狗聞言大喜,正要謝過禦史,卻覺心中一痛,大驚道,“不好!馥香出事了!”

禦史眉毛一挑,道,“你把我給你的紅繩給了人?”

阿狗摸摸頭,實話實說道,“我與馥香已定下婚約,還望師父成全。”

“胡鬧!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二人人鬼殊途,且都是男子,如何能私定終身!”

阿狗卻是不怕,直接嘟囔一句,“你若不肯,我便找來兔兒神幫忙,總歸,他是不會不管的。”

禦史一哽,眉頭緊皺,終是不再說話,兀自施法,帶阿狗憑空消失了去。

卻說那頭,謝光找來一黑袍道士,惶然道,“不知得了什麽邪術,竟能掙脫了人去,道長可要看看是否破了陣法。”

那道長七八十來歲,一副古道仙風模樣,只是這人手中浮塵全黑,倒平添幾分邪氣來,只看那道長眯眼一瞧,“無妨無妨,我給他點苦頭便是。”

說罷,凝神念訣,竟起黑氣,纏繞馥香,将人擡與半空,只看那黑氣入體,霎時間起成一片血色,馥香亦嘔心抽腸,痛不欲生。

那謝光看着歡喜,正要叫那道士再給些教訓。

卻看二人從天而降,手持寶劍朝那道士刺去。

道士躲避不及,竟被一劍穿心,不多時,化作陡大花腳喜子一只,那人冷笑一聲,“哼,我當是什麽厲害妖怪。”

這頭妖怪僵死,法術自解,阿狗攬了馥香在懷,恨道,“師父,此人罪大惡極!如何能放。”

說的,便是瞅了時機将跑的謝光。

禦史自然十分厭惡此人,擡手一揮将人弄暈了去,道,“自然有人收拾,你不必管,讓我來瞧瞧這位小兄弟。”

說罷,走進一看,那馥香确是經了一場劫難,此刻臉色發白,身子輕顫,十分虛弱模樣,那禦史道,“長久禁锢于此自然不妥,我這便送你輪回,下一世投個好胎罷。”

阿狗一驚,忙道不行,禦史雙目一瞪,厲聲道,“孤魂野鬼游蕩于世本就不容天理,他此生受苦受難,你還不依別個投胎做人嗎?”

馥香聞此言,亦是不肯,只道願做一世孤魂,陪伴阿狗左右。

禦史長嘆一聲,只道,“我檢察六界,自是不能許你苦留人世,你且跟我走罷。”

話音剛落,便聽一柔美聲氣兒,調笑道,“我看兩人作伴卻是挺好。”

阿狗一驚,喜道,“兔兒神!”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專司龍陽之情的兔兒神來也,那兔兒神笑眯眯點點頭,招呼一聲,“阿狗,許久不見,你可好?”

這廂熱絡,那廂禦史卻是橫眉冷對模樣,肅然道,“你來做甚?”

兔兒神卻是不理,伸手點點馥香眉心,禦史忽覺不妥,似想起什麽,出聲阻止道,“住手!”

可嘆稍慢一步,只看馥香眉心起一點紅痣,那兔兒神笑眯眯道,“我瞧你好看,便收了你做徒弟,給你引了仙骨,你便做個小兔子地仙,替我留在人間,遇上斷袖之人便幫上一把罷。”

那馥香只覺一陣身子輕盈,輕快爽利,斷不再有殘念之濁氣,再看阿狗亦是喜不自勝,兩人終成眷屬,雙雙跪地道謝。

兔兒神罷罷手,笑道,“阿狗身上有仙根,你二人便長相厮守去,我可歡喜呢。”

禦史還要再說,卻看兔兒神美目一瞪,涼涼道,“我今日卻要保下他二人,你莫不是又要送我一劍?”

禦史聞言更是黑了一張俊臉,狠狠瞪了一眼阿狗,終是拂袖而去。

坊間傳聞,謝家老爺暴病而亡,四周親戚瓜分家産,偌大一個謝府,不經月餘,便四分五裂,凋零而終。

又過一二年,打遠處來了一夫夫二人,調得一手好香,逐漸成了名氣,占據杭州香料行上一席之地,二人有一拿手好香,衆人聞及,只覺清爽舒适,城中不論男女老少,皆愛不釋手。

聽說這香是那夫夫二人定情之香,名喚,馥香。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被鎖了我已經在修改等待審核了 抱歉抱歉啊QAQ 我果然有了這麽一天 仰天長嘆。

至于禦史和兔兒神

這倆在仙卷會給大家好好寫寫 2333

我學到一個新詞 老婆們麽麽叽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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