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們祖母不聽話,可是要帶你們回去的。”
柳老夫人看了一眼窩在柳尚義懷裏有些措然的柳思煜,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不早了,明日多有正事,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翠屏從柳尚義手裏接過煜哥兒,他還怯怯地揪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迷迷糊糊的喊着爹爹,聲音軟糯的惹人疼惜。
柳尚義點了點頭,起身看了一直沒什麽話的柳青蕪幾眼,沖着她招手,“青蕪,你過來。”
柳青蕪走了過去,仰頭喊了一聲父親,柳尚義眉頭微皺了一下,“住在你們祖母這裏,凡事可不能鬧脾氣使性子,你是姐姐,要給弟弟做榜樣。”
沒由來這麽教訓一頓,柳老夫人聽着都有些不悅了,起身走了幾步,“你說這些做什麽,吓着兩個孩子了,他們聽話的很,你這當爹的怎麽不關心關心他們吃住習不習慣。”
柳尚義見母親有些生氣,換了笑臉到她身邊扶了一把,“在娘這裏哪裏會吃住不好,兒子這是怕他們吵着您。”
“去去去,回你的罄竹院去,聽你這張嘴就煩。”柳老夫人推了他一把,似笑着罵他,柳尚義摸了摸鼻子還想補兩句,被柳老夫人瞪了回去,只得轉身離開,這邊煜哥兒還有些委屈的窩在翠屏懷裏,爹爹剛剛是怎麽了。
轉身柳老夫人看了一眼柳青蕪,拉着她走回了坐榻,把她抱在懷裏,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哄道,“我們大丫乖着呢,你們那個爹啊,就是不會說話,他啊,不是不疼你們。”和晚秋做夫妻的時候不會說話,如今對着兩個孩子,還是說不好話。
柳青蕪輕輕的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回到了內屋,翠屏抱着柳思煜去東廂房睡覺,張媽媽把柳青蕪抱上了床,替她穿上睡衣,念叨着,“小姐,少爺親近老爺,您也應該多親近親近他,如今在老夫人這兒,能見老爺的機會也多,那可是您的父親,怎麽都不能生分了,即便是老爺如今對小姐和少爺不上心,小姐親近他一些,老爺自然會親近你們。”
柳青蕪伸手套上了睡衣,擡腳鑽進被窩中,不吭聲。
“老夫人年紀大了,很多事情要替小姐做主都要隔着二老爺和二夫人,将來您還得靠着二老爺,如今就生分了,将來可怎麽辦。”
張媽媽念念叨叨的替她蓋好了被子,柳青蕪眯起了眼撇過臉不願聽。
“小姐,您可不能這樣使脾氣,您和三少爺畢竟是老爺的嫡親孩子,撒個嬌他還能不疼你們,可別學着夫人,和老爺倔着脾氣,也不肯服軟,非要争個對錯,吵吵鬧鬧,最終都還是傷了自己,留下你和三少爺兩個人...”張媽媽話未說完,躺着的柳青蕪霍地坐了起來,瞪着張媽媽,眼底滿是憤意。
張媽媽被她吓了一跳,柳青蕪拍開她伸過來的手,“我不許你這麽說我娘,她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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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蕪的高聲斥責引起了外面守着的翠玲的注意,她敲了敲門問,“張媽媽?”
“沒什麽事。”張媽媽忙回聲,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看着柳青蕪背對着她躺下把自己埋在被窩中,努了努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麽,而在被窩中的柳青蕪,咬着被角,身子輕顫...
☆、004.霖哥兒彌月酒
? 翠玲總覺得這幾天姑娘對張媽媽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那感覺,過了幾天,臨近五少爺的彌月酒,姑娘準備着送給五少爺彌月禮,那感覺又不見了,她便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一早去玉清院裏替柳青蕪取來了紅線,柳青蕪手裏是一個編好的絡子,接過翠玲手中的紅線,穿針後從絡子看不見的地方把結縫了起來。
年紀小力道輕,手法生疏,難免縫的時候會岔了針,柳青蕪将針頭抵在小桌子上才穿了過去,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擡頭看着翠玲笑道,“這樣如何?”
用紅色的繩結打成的絡子,小巧精細,寓意吉祥,底下的蘇子還是翠玲她們幫忙做的,如今接起來放在盒子中,十分的漂亮。
“我在小姐這年歲的時候針都拿不好。”翠玲誇道,“老夫人昨個都說您打的好看呢。”
說着,張媽媽走進來了,翠玲去廚房裏端湯,屋子裏剩下張媽媽和柳青蕪兩個人,前者似有話,後者收着餘下的線想着要給弟弟的玉佩打個絡子。
過了一會兒,張媽媽替她把坐榻上的針線簍收起來,神色欲言又止,柳青蕪先開了口,“奶娘,往後關于爹和娘的事,您可別在思煜面前提起來,尤其是那天那樣的話。”
張媽媽那要說出口的話又給塞了回去,張大了眼看着她,似乎是沒有料到她的口氣會這麽強硬,“小姐,我可不是那意思。”
“我只知道奶娘是為了我們好,但你也看到了,爹并不在意我和弟弟。”柳青蕪為什麽會看的這麽明白,她三歲到四歲的記憶裏,除了爹和娘的吵架外,就是娘在病床上暗自垂淚,又要對她和弟弟強顏歡笑的畫面,那一整年裏記憶裏,父親不再對她和弟弟好,有時還會厭惡他們。
她甚至記得他們吵架的內容,關于許家小姐,書信往來,還有鐘情誰,盡管她懵懵懂懂的不明白那些內容中所含的意思,但她卻清楚的感受到了娘的不開心,像是被人背叛。
她怎麽會沒嘗試去親近呢,娘去世的的那半年裏,她帶着弟弟一直想親近他,可娘才去世半年,他再娶了,從此對她和弟弟不聞不問,這樣的父親,她要如何敬重。
張媽媽動了動嘴,神情閃了閃,“老爺怎麽會不在意您和少爺,您和少爺可是嫡長的子女,這誰能不認。”
柳青蕪挑着她的話,點了點頭,“嗯,我和弟弟是父親的嫡長子女,這一點,誰都改變不了。”
張媽媽有些詫異,這些話,姑娘從前可不會說...
轉眼十月底,柳國公府有喜事,國公府二房次子彌月酒,又添一子的二老爺高興,大擺了一場,這彌月宴的排場,堪比當時嫡長子出生時。
客人邀請的也很多,柳家在儀都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十月二十七這日一早,柳府早早的開了大門迎客。
罄竹院內,換過一身喜色紅襖子的霖哥兒被許氏抱在懷裏,脖子上已經挂了好幾個紅包,一旁是許老夫人和許家二嫂。
結了國公府這一門親,許家可得力不少,盡管是繼室,也沒差幾年,眼見着女兒一舉得男穩固了位子,又得女婿心的,許老夫人當初那點不悅早就消散了。
看着外孫肉嘟嘟讨喜的模樣,屋子裏沒別人,許老夫人這就問起了前邊兒兩個孩子養到沉香院的事,外頭多少也有些話傳出去的。
許氏笑意淡了一些,拉了拉兒子的小手,“嗯,是啊,搬過去有快半月了。”
“你當初就沒攔着。”
“那邊要做主的事,等我知道,相公那兒都答應了,這三房都是等要搬過去了才知道的,老夫人瞞的好,哪裏攔得住。”許氏也知道沉香院的那位不大喜歡自己,不過做女人的,抓牢了丈夫的心,面上做齊全了,誰能挑揀她的不是。
“糊塗,你說你能攔着你相公不去玉清院,你還能攔着他不去沉香院,那可是他親娘。”許老夫人看她這勝券在握的模樣,輕指了一下她的頭。
許氏一想就通了,這臉色也沉了幾分,她想方設法讓柳尚義忽略那兩個孩子,如今搬去了沉香院,柳尚義時時要去請安,不就常見面了,可當時她就沒往這層面上想。
懷裏的霖哥兒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平靜,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身子,許氏把孩子交給奶娘,看着許老夫人,“那娘您說該怎麽辦。”
“找機會把他們帶回來養,你可是他們的母親。”許家二夫人給小姑子出着主意,“就算是帶不回兩個,帶回一起也好,兩個都養着算個什麽數。”...
這邊許老夫人給女兒傳授着,許氏聽的認真,那邊的柳尚義卻沒這麽好過了,邀請客人來參加這次子的彌月酒,這不,慕家也來人了,來的還不是別人,是慕家最小的兒子,尚未娶親的慕衡铄。
這慕衡铄年方有十九了,還未定親,官品比柳尚義坐的高,男人就比這點東西,柳家慕家家世差不多,一樣有大哥罩着,柳尚義就沒人家混得好,再加上慕晚秋早逝,來了誰他都好說話,來的是慕衡铄,他不自覺的矮了一截,好像虧欠了人家什麽,每回交鋒都不對付。
慕衡铄到了之後就直拍着柳尚義的肩膀,一口一個姐夫,“我還以為你把我這帖子給忘了,一問大哥,咱們慕家,你就發了大哥一張。”
“發給你大哥不就是發給慕家的,一樣。”柳尚義當時就打着那心思,慕家兩位老爺有空也不會過來,就沒算到這茬,怎麽慕衡铄忽然回儀都了,不是在漯城當差的。
“什麽我大哥,是你的大舅子。”慕衡铄忽然神情正經的糾正他,繼而又笑了,“可得恭喜姐夫了,如今一女二子,六年內娶了兩個妻子,盡享齊人,怕是整個儀都都沒人有你這樣的好福氣。”
慕衡铄的聲音不輕不重,周遭聽到的人可不少,當年柳尚義想娶許家小姐的心可是堅定的很,到底還是挨不過家中做主,轉而娶了門當戶對的慕家小姐,可這慕家小姐去世,不過半年,人又把許家小姐娶回來了,明面上沒人說,背地裏說這事的人可不止一個。
所以慕衡铄這麽一說,聽到的人皆是笑而不語,柳尚義只能陪笑着把他拉到一邊,低聲無奈道,“你就別取笑我了。”
慕衡铄眼底閃過一抹諷刺,斂起了說笑的神情,正色轉移了話題,“姐夫想多了,我怎麽會拿這事取笑,對了,青蕪和思煜呢,怎麽沒看到他們。”
“在內院,我讓人帶你過去。”這是悄無聲息的松了一口氣,換做別人這麽說,柳尚義早翻臉了,也沒人敢在他面前說起來,可就是對他,提不起氣兒莫名的心虛。
“行,這彌月酒宴辦的也大,你忙你的。”慕衡铄見好就收,跟着帶路的人去往內院,柳尚義看他離開,轉身半分鐘都沒停頓,立馬去往門口,迎同僚去了...
這邊沉香院外的小花園中,柳青蕪坐在亭子裏,對面坐着的是特地回來參加彌月宴的大堂哥柳思祺,一旁還有柳思祺的朋友霍家少爺。
“一年多沒回來,還以為咱們小青蕪把大哥給忘了。”柳思祺摸了摸她的頭笑道。
柳大老爺所出的柳思祺和柳思衡都很疼青蕪,尤其是柳思祺,七歲的年紀差,拿她當親妹子一樣的疼。
柳青蕪張大眼睛看着他,笑的很甜,“才沒有呢,忘了誰都不會忘了大哥的。”
妹妹怎麽都比弟弟惹人喜歡啊,柳思祺一把抱起了她,小個子的她到他懷裏雙手剛剛能放到青石板的桌子,柳青蕪把桌子上的果子往霍靖祁的方向推,軟軟說道,“霍哥哥你吃。”愛屋及烏,大哥的朋友也要好好招待。
霍靖祁也有個妹妹,可這別人家的妹妹,怎麽看都比自己家的乖巧可愛懂事,見她努力伸着手要把盤子推給自己,對柳思祺笑道,“難怪你書信中總是說有個寶貝的妹妹。”
“那還有假。”柳思祺疼愛柳青蕪也許有另外的原因,可這些疼愛都不假,他幫着她把盤子推過去。
霍靖祁象征的拿了幾個在手中剝着,果肉放在了一旁的小碟子裏反推給她,擡頭看柳思祺,“聽我爹說,你們快回來了。”
“差不了幾年,也許還要去漯城。”柳思祺點點頭。
“要是去漯城,到時候見面的機會可就多了。”少年的年紀,兩個人說起話來都顯老成的很。
柳青蕪仰頭看了霍靖祁幾次,他一面說話,把碟子裏的果子都給剝了殼,剩下的果肉都在自己眼前的碟子裏,小手抓起一把放到大哥手中,柳思祺把她放了下來,柳青蕪兀自走出了亭子,身後跟着翠玲。
走到了花壇邊上,遠遠的,忽然傳來了一聲叫喊,擡頭看去,慕衡铄正朝着她這邊走來,柳青蕪這神情即刻浮現了欣喜,邁着小腿朝着慕衡铄跑去,一面喊着小舅舅。
那頭慕衡铄怕她摔着,加快了腳步把撲到她懷裏的柳青蕪一把抱了起來,舉的老高。
“丫頭,好久不見。”慕衡铄抱緊了她,朗笑道。
柳青蕪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被風吹涼的小臉貼着他的臉頰,湊在他的耳畔,撒嬌,“小舅舅,我好想你。”?
☆、005.柳尚義酒醉念前妻
? 慕衡铄在漯城當差,一年都回不了儀都幾回,上一次踏入這柳國公府,是慕氏去世,當時慕家上下全部都來奔喪了,還險些和柳家人動手,也就是從那次之後,柳國公府再有任何帖子發過去慕家都一概不理,直到這一回,慕衡铄回儀都,親自前來參加這彌月酒。
慕衡铄抱着她和亭子中的柳思祺和霍靖祁打了個招呼,繼而抱着她去往沉香院,來都來了,怎麽也得和老夫人打個招呼。
走進沉香院,柳老夫人早一步知道慕家來人了,門口嚴媽媽帶着慕衡铄進去,補着回籠覺的煜哥兒才剛剛醒,由翠屏抱着,他并不記得慕衡铄,自然也不知道該叫什麽,見姐姐在他懷裏,只朝着柳青蕪張了張手,躲在翠屏懷裏不肯打招呼。
“你母親身子可好。”坐下後柳老夫人問道。
“挺好的,前些日子還去了觀音山上祈福,一路走上去,利索的很。”慕衡铄說着讓跟着的丫鬟把東西取上來,“這是我娘吩咐我帶給老夫人的,再有個把月就入冬了,補這去去濕。”
一整盒上等的茯苓,滲濕利水,寧心安神,馮媽媽接過來,柳老夫人笑道,“那我也不客氣了,養着這一副老骨頭,等你回去了也替我給你母親帶一份回去,一并養了去。”
“老夫人哪兒的話。”慕衡铄摸了摸柳青蕪的頭,笑意真切了不少,“娘讓我謝謝老夫人把兩個孩子養到您這兒來。”
“這有什麽好謝的,青蕪和煜哥兒可是嫡長親的,那邊新手當娘的照應不過來,我自然要把他們帶過來好生照顧。”柳老夫人把這其中的緣由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
“有老夫人這句話就成了。”慕衡铄笑着,“斷然是不會委屈了我那可憐姐姐的兩個孩子。”
想必是在外聽到了些什麽,當日煜哥兒落水,打發了這麽些丫鬟婆子出去,多少會有閑言碎語傳開,被慕家人聽去了也是可能。
柳老夫人臉色微變,很快恢複如常,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語氣淡淡的似是許諾,“自然是不會。”
慕衡铄這一番問話其實有那麽點要說法的意思,可柳老夫人心有不快也無從計較,到底是自家先虧欠的。
之後聊的沒幾句,慕衡铄就告辭離開了沉香院,臨別前送了不少帶給姐弟倆的禮物,本來想在煜哥兒這裏賣個好,讓小家夥記得有這麽個好舅舅,偏偏煜哥兒不給面子,拿了東西後直往柳老夫人懷裏躲,怎麽哄都不肯讓他抱一下,逗樂了一屋子的人。
柳青蕪送慕衡铄出去,這會兒當舅舅的抱着她不笑了,出了沉香院的門,慕衡铄捏了捏她的小臉,“等出孝,舅舅接你們去外祖母家。”
柳青蕪點點頭。
慕衡铄本來想教點什麽的,可面對半點大的孩子,最終說出口的話也顯孩子氣,“往後要是受欺負了,你祖母不給你們做主,寫信給舅舅,舅舅給你做主。”
柳青蕪用力的點了點頭,抱緊了他的脖子,淚珠子在眼眶裏打轉...
柳家這熱熱鬧鬧的彌月宴過去了,送走了所有的客人,罄竹院裏安靜了許多,柳尚義走進屋子,許氏把霖哥兒交給了奶娘抱去堂屋右間,起身扶住他,喝的半醉的柳尚義伸手搭在了她的身上,往她臉上湊。
“熏着呢。”許氏把他的臉撇到一邊,側身扶他靠在了坐榻上,看着他一臉的酒紅笑斥,“你可找着機會大喝了。”
柳尚義一把拉住她,真還耍起酒勁了,把她拉到自己懷裏,摟緊親了一口,笑呵呵道,“你不生氣?”
“氣啊,怎麽不氣了,打水給你洗洗,看你臭的。”許氏佯裝生氣,打情罵俏着推了他,把他推倒後起身吩咐外頭侍奉的打水。
背後傳來了柳尚義滿是酒氣的話語,“我看你不生氣,你不會生氣的,她才會生氣。”
許氏那本是笑靥的神情一瞬冷了下來,轉過身去,柳尚義已經眯上眼醉迷糊過去了,嘴裏還念念叨叨着她以為聽錯了的話,她才會生氣。
許氏的心底裏生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涼意,她倒是想把他揪起來狠狠的甩着問那話是什麽意思,柳尚義已經睡着了。
屋外的丫鬟敲門端着熱水走了進來,把盆子放下,許氏走過去親自絞着布巾,渾然不覺那水有多燙,一旁的丫鬟輕呼了聲,“夫人,這還沒兌涼水。”
許氏這才驚覺自己的手已經燙紅了,方媽媽聞聲進來,見此情形,忙去找了燙傷的藥膏來給她塗,許氏坐在那兒,屋子裏其餘的人退出去了,她看了還躺在坐榻上的柳尚義,喃喃道,“奶娘,他怎麽還惦記了她。”
方媽媽也不知道之前屋子裏發生了什麽,看小姐恍惚的樣子,輕輕的把藥塗抹開,開解道,“小姐,這若真半點不惦記了,那不成沒心沒肺的人了。”
“你說的也對。”許氏收回了手,神情恢複如常,起身親自給柳尚義擦臉,迷糊中的柳尚義還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許氏低頭看着他的臉,輕笑着像是在說給方媽媽聽,又像是在告訴自己,“已經不在的人,有什麽好較勁的。”
可到底在不在意,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十月一過,十一月到來,儀都冷起來就十分的快了,院子裏的落葉也掉的緊,國公府裏如今是許氏當家,各院子取暖的炭火早早分配了下去,沉香院這裏是頭一份。
清晨柳青蕪剛醒,翠玲遞了杯子給她喂水,喝了半杯,熱乎乎的布巾抹了一把臉,張媽媽替她換好衣服,堂屋後的小間的已經布好了早點。
柳青蕪先過去對面給柳老夫人請安,祖孫倆再一起到堂屋後,這會兒翠屏才抱着賴了床又不肯起煜哥兒過來。
坐下之後聞着香氣了,這才睜開阖着的眼,嘟着小嘴看柳老夫人,糯糯的喊了一聲祖母,等翠屏舀着粥湊過來,眼睛都還沒張齊全,這嘴先張大了,啊一口吃了粥,小嘴蠕動了幾下,啧着張口還要。
祖孫三人安安靜靜的吃過了早飯,三房那兒何氏早早的帶着一雙兒女請安來了。
三房并不是柳老夫人親生,柳尚白是老國公的庶子,出生沒幾年生母就走了,柳老夫人看他可憐,養在了自己這邊,這麽些年當官娶妻生子,雖不像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也沒養廢他,柳尚白是個識時務的,對柳老夫人也孝敬。
何氏和柳老夫人的娘家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進門之後幾乎是每天前來沉香院請安,最初還要伺候她起居,給攔下來了,她也不是何氏的正經婆婆,柳家也不興這伺候的禮,說了幾回後何氏還是要堅持天天請安,柳老夫人也就随她去了。
屋子裏散着淡淡的熏香,堂屋中間擺着一個暖爐,半身高,暖爐頂上掐絲琺琅,雕琢的十分精致。
何氏帶着一雙兒女進來請安,坐在那兒笑靥的問着老夫人安好,對面柳青蕪和柳青妍并排坐着,何氏說起這入冬的事,“天冷了,尚白差人去北邊托人捎了裘毛回來,給母親做一身披風,去年媳婦在娘家也看到過,不過只有袖套那般大小,用着可比厚許多的絨子還暖和。”
儀都再往北一些,過了高嶺,那兒一年到頭一半的日子都是冬,出産的裘毛都是來自野狼野狐兇狠的動物,難打也少見,普通的都不便宜,上好的價更高。
柳老夫人聽着微颔了颔首,“太破費了,你們有這份孝心就行了,帶來了給妍姐兒和旭哥兒做。”
“他們長個子的年紀,用不着。”何氏飛快掃了一圈屋子,剛剛來的路上也沒看到二房的人回去,她肯定來的比二房的早,末了,堆着那笑意又親熱的問了柳青蕪幾句。
果不其然,許氏比起何氏,是姍姍來遲了。
時間掐的也不晚,就是她進來的時候,何氏的茶已經喝到了第二杯。
“二嫂,今早我還是快了你一步了。”何氏比許氏還要大幾歲,喊起這二嫂來半點不繞口,端着茶杯,眯眯笑着。
“是啊,下回弟妹可別趕這麽早了,明明我來的也不晚,到了你這兒,顯得我懶了呢。”許氏笑起來比何氏柔美多了,她給柳老夫人行禮後在何氏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一手捏着帕子,輕放在椅子扶手上,微擡了擡頭,嗔笑着回她。
“二嫂要照顧霖哥兒,如今脫不開手也是應當。”何氏收回了視線,她呆的也差不多了,起身對柳老夫人笑道,“母親,碧水軒那兒還有不少事,我先回去了。”
柳老夫人擺了擺手,馮媽媽這邊拿出了兩個錦盒,也沒打開讓她瞧,直接遞給她,“給兩個孩子,去吧。”
何氏拿着錦盒笑的真情,帶着兩個孩子離開沉香院,走回去的路上,在奶娘懷裏的柳青妍有些不耐,“娘,祖母又不喜歡我們,為什麽每天都要來請安。”不來沉香院,早上她還能多睡一會兒。
“傻丫頭,你要不來,能有這個?”何氏指了指錦盒,老夫人送出的東西,再普通也不會差。
柳青妍不喜歡何氏這貪小便宜的嘴臉,哼了聲,“誰稀罕,我又不是沒有,爹說了,別人不喜歡還湊上去的,就是厚臉皮。”
“呵,你娘我是厚臉皮,就你們父女倆清高。”何氏氣笑了,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你懂什麽,你以為娘是貪這點東西。”
柳青妍張大眼睛看着她,“那你貪什麽。”
何氏瞧着女兒一臉單純童稚的模樣,摸着她的臉嘆了一聲,“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說罷,不再提什麽,帶着一雙兒女回了碧水軒。
這邊的沉香院內,許氏喝了一口茶,看着柳老夫人,語氣懇切道,“娘,我這左思右想,兩個孩子還是應該養在我這兒。”...?
☆、006.許氏的另一番打算
? 已經定下的事,人都搬過來大半個月了,忽然又提起這件事,柳老夫人放下杯盞,一旁的嚴媽媽走到柳青蕪身旁,“嚴媽媽帶你們去走會兒消消食。”
柳青蕪下意識的看向柳老夫人,盡管極盡想掩飾,可還是洩露了一些不安,剛剛母親的話她也聽到了,她怕祖母會答應。
柳老夫人轉頭過來看她,慈和的很,“去罷,花園裏的木芙蓉開的正好,你跟着嚴媽媽替祖母采一些回來,晚上讓廚房裏做你愛吃的芙蓉羹。”
柳青蕪點點頭,柳思煜對這些還不知事,跟着姐姐出去了,等着嚴媽媽帶他們離開,柳老夫人回看了許氏,“你是怎麽想的。”
婆婆與自己不親近,許氏初嫁進來時雖說不算碰釘子,但這疏遠的感覺總是不舒服,在她有了身孕之後柳老夫人的表現也沒有多欣喜,久而久之的,許氏自己心裏頭也不大情願了。
但今天的情況不同,不單是請安的,許氏神情裏一抹愧色,聲音低了許多。
“媳婦知道再怎麽樣都不如他們的生母,也沒想代替了,但是既然嫁給了相公,我就要幫相公照顧好這兩個孩子,前些日子月子中累着娘幫忙照顧已經是過意不去,如今怎麽說都應該把他們接回去,住在一塊兒,和霖哥兒和相公也能更親近一些,再怎麽說,我也是他們的母親。”
許氏說着眼眶微濕,“如今兩個孩子還小,想着也能和我親近一些。”
說到了這兒許氏停住了,眼淚也沒有掉下來,只是瑩瑩含在那兒,添着幾分不忍心。
“若是和霖哥兒養在一起,罄竹院裏恐怕是住不過了。”
“再過兩年青蕪也該單住了,讓霖哥兒和煜哥兒住一塊兒,這兄弟手足,感情才好呢。”許氏來之前都已經想好了,玉清院那裏早晚也要住回去的,罄竹院不小,住兩個孩子又何難。
“你這麽打算倒也沒錯,不過要是再有了孩子,你要如何照應,懷霖哥兒的時候如此,怕是到時候三個孩子你都顧不過來。”柳老夫人怎麽會看不明白她的心思。
許氏說的誠摯,“怎麽會,娘,到時候青蕪單住一院,霖哥兒他們也大了,有奶娘她們呢。”
“已經落水一回了,你倒是放心把孩子都交給這些人照料。”柳老夫人看着她淡淡道,“既然孩子已經養在這裏了就不必再搬回去,孩子不是養的過來養不過來的說法,小門小戶只要吃飽穿暖的,五六個孩子鬧騰養也是沒法子,大戶人家,除了吃飽穿暖,還得教好孩子,得花下去不少心思,這些事難不成也能假手給下人來做。”
“娘,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柳老夫人這麽說,話語中已經有了責備的意思,許氏覺得受了莫大的委屈,“人都說後娘難做,抵不住那些閑言碎語,媳婦才進門一年多,生下了霖哥兒,姐姐的兩個孩子就養到了您這裏,傳出去都得說着我容不下他們,不肯養。”
柳老夫人看着她,看了一會兒,視線轉過望着屏風處,“你們夫妻倆真有這心意,兩個孩子自然是養在你們那兒的親近。”
許氏心中一喜,面上是更加的誠摯,“娘說的是,相公與我也是會親自教導,不會抹了咱們國公府的名聲。”
柳老夫人點點頭,“不過,如此的話,等你再有了孩子,霖哥兒怕是要養在我這兒了。”
許氏一怔,柳老夫人繼而道,“老大媳婦懷衡哥兒的時候,祺哥兒才四歲,怕照顧不好,特地送過來我這兒養了兩年,這歲數正是教學問立規矩的時候,你與尚義感情好,不時有了第二個孩子,屆時就把霖哥兒養到我這兒來吧。”
已經開口要兩個孩子養回去,怎麽還能說等她有身孕了再讓老夫人養,這不是當沉香院是臨時寄所。
所以許氏說不出口那樣的話,但是她沒想到柳老夫人話鋒一轉,是要把自己兒子養過來,還拿了長房的做例子。
她當然不舍得,于是她直接開口拒絕了,“娘,霖哥兒自小長在媳婦身邊,若是送到您這兒來,怕是會不習慣。”
“祺哥兒當時也不習慣,哭幾頓,瘦了兩斤,剛過來就是這樣,住些日子就習慣了。”柳老夫人口氣極淡,像是說着沒什麽要緊的事,可聽在許氏耳中,哭幾頓,瘦幾斤那都是不得了的大事了,當娘的疼兒子,一點點磕着碰着都受不了了,多哭幾頓哪裏能接受。
“你若是這些都做不到的,青蕪他們還是養在沉香院裏吧,到時候等你有身孕了照應不過來再搬,這來來去去的成什麽樣子,孩子年紀小,可經不起折騰,你有這份心,常來看他們,孩子自然不會和你生分。”柳老夫人把她的反應都看在眼底,微不可見的嘆了一聲,心眼太淺。
若是個肯下決心,要當好後娘這個角色讓人沒話說的,把霖哥兒交到她這裏來養,自己照顧兩個前妻生的,難道她還會虧待了她兒子不成,到時候好名聲有了,她這做祖母的,沒什麽理由拒絕。
說句不好聽的,最後孩子怎麽養,自己院子裏還不是她說了算的。
可惜許氏心眼雖多,卻太小,寬不了,所以也想不開去,到最後柳老夫人拿出她的兒子一說,她就舍不得了。
許氏離開後,柳老夫人坐在那兒良久,一旁的馮媽媽給她捏着肩,輕聲安慰,“二夫人是舍不得五少爺,老夫人這麽說,想來往後是不會再提了。”
“她要是真肯把霖哥兒交給我來養,兩個孩子也就跟着她去了。”柳老夫人說罷有了些乏意,馮媽媽扶着她進了內屋...
這邊花園裏,柳青蕪剪着木芙蓉,心裏頭想的都是祖母會不會答應母親,一個不留心,枝條上的倒刺就紮在了手上,低呼了聲,一旁的翠玲趕緊替她把刺拔去,血珠子滲了出來。
“姐姐,呼呼。”拿手抓着花瓣玩耍的柳思煜看到了,湊過來拉起她的手到自己嘴邊呼了呼,“不痛了。”
“嗯,思煜真厲害,一下就不痛了。”翠玲拿起帕子擦去了血珠子,柳青蕪摸了摸他的頭,柳思煜得意的很,搖頭晃腦的又過去籃子裏捏剪下來的花。
嚴媽媽剪下枝頭上幾朵大的,瞧大小姐心思沉重,笑道,“新鮮的讓廚房裏做芙蓉羹,其餘的曬幹了,可以給姑娘泡茶喝。”
提起吃的柳思煜總是比較來勁,腦袋一擡增加自己的存在感,有吃的都不能忘了他的份,柳青蕪聽的明白嚴媽媽的意思,撥了撥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