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子裏的被他蹂躏過的花瓣,伸手捏捏他的肉臉,綻開一抹笑,“這些磨碎了還能做蔻丹,給翠玲你們用。”

氣氛一下輕松了許多,嚴媽媽看時辰差不多了,帶着柳青蕪和柳思煜回了沉香院,此時許氏離開已經有一會兒了。

柳老夫人還在休息,嚴媽媽拿着木芙蓉去了廚房,屋子內,柳青蕪坐在那兒想了一會兒,讓張媽媽拿了棉布過來,決定讓她教自己做護膝...

這邊罄竹院內,許氏回來之後就讓奶娘把霖哥兒抱過來,孩子還睡着,她就把孩子抱在懷裏好一會兒,直到霖哥兒睡醒了,許氏低頭看着他,心裏頭滋味千百轉。

初識柳尚義的時候她才十二歲,正值綻放,那年柳尚義十五歲,他們是在元宵燈會上認識的。

她和姐姐出來看燈,錢袋被搶,他幫她追回了錢袋,少女芳心就是那個時候許下的,柳家在儀都算是名望大族,以她許家小姐的身份其實般配不上,但她生的心高,和柳尚義情投意合,一心想要給嫁給他,也相信他們是能沖破阻礙,最終走到一起。

當時的柳尚義年輕,說好聽點是随性,說得不好聽了,不顧及女子家的名聲,走得近的不少朋友都知道他和許家小姐互衷情。

等到兩年後到了說親的年紀,柳尚義為情争取的所作所為在門當戶對四個字下變的薄紙一般無用。

和慕家結親,許氏心灰意冷,當時許家再想給她議親,和柳尚義相熟的那些男子都不肯娶她了,許家給她定了一門外嫁的親事,之後柳尚義成親,慕氏有身孕,許氏就徹底斷了那個念頭。

可天不遂人願,定親兩年後,出嫁前未婚夫出意外去世,她生了出家的念頭,不想再嫁人,于是說要替未婚夫守孝三年。

因為這個,還傳了她的好名聲。

之後再與柳尚義聯系上,得知他和慕氏之間經常吵架,感情也不好,漸漸的,幾年前的情義又浮上來了。

最終她還是成了柳尚義的妻子,兜兜轉轉,然而這心境,比起當初早就有了千轉百環的改變。

許氏一下一下輕輕的拍着懷着的孩子,神情溫柔,伸手撫摸了一下兒子濃濃的眉宇,念叨着,“放心吧,娘會把最好的都給你,誰也不能把你從娘身邊帶走,誰也委屈不了咱們霖兒。”

霖哥兒嗚了一聲,許氏抱着他起身在屋子裏踱步,到了窗邊看着院子,語氣冷了許多,“這世上除了靠争,還有天注定,娘和你爹,就是天注定的,所以最終娘還是要做他的妻子。”

屋外有了些動靜,門口那守着的丫鬟喊了一聲老爺,許氏轉過身,臉上依舊是柔柔的笑靥,迎着柳尚義進門的身影,低頭對醒着的兒子笑道,“看,你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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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尚義趁着出去辦公的空擋回府,抱過兒子,掂着這沉甸甸的分量,喜歡的很。

許氏替兒子整了整衣服,說的無意,“今天去娘那裏請安,提起了大嫂懷衡哥兒時候的事,說是把祺哥兒送到娘那兒養了兩年,換做是我可舍不得。”

“那時候大嫂身子不大好,娘擔心她太累才主動說要把祺哥兒養過去,你身子好,青蕪他們又在那邊,等你有了身孕,霖哥兒還是咱們自己養。”柳尚義橫抱着兒子高舉,許氏攔了下來,“小心點,那若是那兩個孩子都養過來呢。”

柳尚義轉頭疑惑的看她,“不是已經養在娘那裏了,怎麽又要養過來,要是都你養,到時候娘肯定要抱霖哥兒過去的,你又不能再把兩個孩子養過去。”

柳尚義對于自己娘替自己養孩子這件事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大嫂當時都這麽做了,自然是理所應當的認為應該這樣。

“我就是一說,看你急的。”許氏嗔笑着掐了他一把,輕巧的把話題帶了過去,沒再提這件事...

☆、007.柳家祖宅宗祠祭祀

? 十一月邁出沒有多少日子,國公府裏又忙碌了起來,一年一度宗族祭祀的日子,大房一家子還在外任,祭祀的是就由二房來打理。

祭祀前五天柳尚義就去了祖宅宗祠,那是在儀都城外的鄉下,村子裏還住着不少柳家的族人,柳尚義去的時候祖宅宗祠那兒早幾天已經打掃幹淨。

柳老夫人是在祭祀前三天帶着一家子前往鄉下祖宅,這一回祭祀也是要把霖哥兒的名字記到族譜上去,所以許氏帶着兒子也一同前往,加上三房這些人,裝的東西,浩浩蕩蕩也有七八車。

去年慕氏去世還不到一年,柳青蕪姐弟倆守孝沒有前去,這也是他們第一回出儀都,出了城門口,煜哥兒趴在小窗子邊看着外頭,好奇的很。

柳老夫人一路閉目養神,姐弟倆也乖,沒出聲,直到到了鎮上,還有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就能到鄉下,柳老夫人醒了,開始和他們講柳家的祖宅。

柳青蕪還能聽一些去,兩歲大的煜哥兒可堅持不了多久,墩坐在那兒聽了半響,腦袋一垂一垂像是要睡着了,柳老夫人拿手扶了他一下,他還順勢的就倒在了她懷裏,扭動着舒服的姿勢,呼呼的睡了。

大半個時辰的時間過去,他們到了鄉下,透過窗子,柳青蕪看到了直建上半山腰的柳家祖宅,加上山腰上那一片兒,看起來比柳國公府還要大。

門口迎接的人很多,馮媽媽扶着柳老夫人下了馬車,後面許氏她們也都紛紛下來了,等着柳老夫人先進去。

“來。”柳老夫人笑着牽起柳青蕪往臺階上走去,翠屏抱着煜哥兒跟在後面,許氏本以為柳尚義會在,一擡頭這麽多人,根本瞧不清,前面柳老夫人已經走進去了,她這才快步跟了上去。

祖宅很大,裏面比柳青蕪在外看到的還要大很多,光是前院走進去都走了許久,前院還住着不少柳家族人,此時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見到她們都會停步行禮。

到了內院人才漸漸少了,到了岔路口要分開,柳老夫人吩咐衆人,“各自先去休息一會兒,一個時辰後在前廳用飯。”

到了休息的院子,煜哥兒閑不住,翠屏抱着他出去逛院子,這邊柳青蕪陪着柳老夫人,在走廊裏把這幾間屋子走了個遍。

“你祖父還在的時候每年都會過來,住在這兒,可比儀都舒坦不少。”馮媽媽替柳老夫人推開書房的門,前幾天已經有人打掃過,但屋子裏還是有一股久無人居的清冷。

書房裏的架子上還放着不少書,柳老夫人取了一本下來翻開在柳青蕪面前,柳青蕪只認得幾個字,伸手指着把認得的念了出來,柳老夫人出神了片刻,摸了摸她的頭,“回去得開始教你認字了。”

柳青蕪三歲的時候就開始認字了,但慕氏沒教她多少日子身子骨就垮了下來,柳尚義覺得沒必要這麽早教,也就暫時擱下了。

一聽柳老夫人要教自己認字,柳青蕪高興的點點頭,“娘給我留了好些書,我認全了字就能看了。”

在書院裏留了一會兒,柳老夫人帶她回屋,嚴媽媽已經帶人把帶來的東西都收拾好了,鄉下睡炕,偌大的炕床上疊着幾床被子,煜哥兒一上去就站在那兒踩來踩去,甚至還想拉開墊底的褥子看看下邊兒為什麽會熱,擡頭撲閃着大眼睛看着柳老夫人,“祖母,熱呼呼,快上來。”

老人家就是容易被哄高興,煜哥兒這麽奶聲奶氣的叫喊,柳老夫人笑着坐了上去,他還一面喊着,“這邊兒熱,這邊兒熱。”屋子裏都是他的聲音。

一個時辰的時間很快,在院子裏休息了一會兒前往前廳,算上族內的這些人,足足擺了六七桌,這還只是部分的族人。

男眷女眷隔了一道大隔屏,孩子們坐了一桌,煜哥兒挨着姐姐坐着,見大家都是自己吃的,也不肯讓翠屏喂,自己拿着勺子吃,一旁一歲多的旭哥兒有樣學樣,也不肯讓奶娘喂了,奪過勺子,伸着往碗裏舀,斜着舀出來一半,往嘴裏送的時候又漏了一半,餘下幾滴還努力用舌尖舔着,糊的嘴上衣服上都是,還吃的一臉高興。

對側坐着幾個族中算是貴氣些的孩子,看見旭哥兒這麽吃,都是低着頭悶悶的笑,出門前家裏長輩就囑咐過了,國公府裏的小姐少爺他們可不能得罪,所以就算是旭哥兒這樣再逗趣,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

小孩子吃東西專注的很,旭哥兒是渾然不覺,一旁的柳青蕪拿出帕子給他擦嘴,剛剛才會說幾個字的旭哥兒只咧着嘴沖着柳青蕪笑,拿着勺子拍着碗,吭吭的響。

“髒死了,別鬧。”坐在旭哥兒旁邊的柳青妍一看他樂的腳都開始蹬了,不耐煩的搶過他手上的勺子斥責身後的奶娘,“萬一磕着了看你們怎麽和娘交代,好好喂就行了。”

拿的好好的勺子忽然不見了,旭哥兒愣了愣,哇一聲大哭了起來,他才剛剛會說話,指着柳青妍哭着說壞,擡手就要打她,柳青妍不能還手打弟弟,虎着神情瞪他,“你還哭。”

話音剛落,旭哥兒揮手過來一巴掌,哭的更大聲了。

這一巴掌說疼不疼,可就是打的柳青妍也覺得委屈了,她再年長也不過才四歲,弟弟這麽小一個人吃東西本來就不對,她阻止又沒有錯,于是這一傷心,也跟着哭起來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一桌子的孩子都愣愣的看着,煜哥兒不忘往嘴裏塞了一顆翠屏夾的丸子,輕輕拉了拉姐姐的手,含含糊糊道,“姐姐,二姐姐怎麽也哭了。”

柳青蕪也不太明白啊,有些不确定的回答他,“大概,是疼的吧。”

這兒的哭聲很快引起了那邊的注意,何氏趕過來,看到自己的一雙兒女哭成這樣,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欺負了他們,可聽旁邊奶娘一講事情的原委,臉都綠了。

叫伺候的人抱起兩個孩子送回院子,何氏過去那桌又和柳老夫人賠了個不是,“吵着大家了。”

“怕是一路過來受了驚吓,你趕緊過去吧,讓廚房送些安神湯過去。”柳老夫人自然也不會戳破,順着她的話。

“是啊弟妹,畢竟旭哥兒年紀小,妍姐兒也還是個孩子。”許氏在一旁關切,何氏臉上有些尴尬之色,又和柳老夫人說了句,轉身離開了前廳。

這邊孩子一桌安靜了許久,煜哥兒看着空出來的兩個位置,仰頭還想問柳青蕪,柳青蕪從面前的盤子裏夾起一塊蝦仁放到了他的勺子中,早他一步道,“吃。”

等他低下頭去吃完這蝦仁,又上了新菜,轉個背就把要問的事兒給忘了...

這一夜三房那邊院子裏怎麽個情景只有在外值夜的婆子有聽到些動靜,不知是一個孩子還是兩個孩子一齊哭的,鬧了半宿,第二天族中清洗祭器時,何氏那眼眶,遮掩了還是透着些沒睡好的青腫,也沒見到旭哥兒和妍姐兒。

族中有經驗老道的老婦人帶着衆女眷洗祭器,許氏和何氏也要洗,這些都是得學的,稻草沾着草木灰擦洗祭器,洗完的晾在幹淨的簍子裏,擦幹之後放起來,亮閃閃的堆在桌子上。

宗祠那兒由族中的子弟由清掃過一回,距離祭祀還有兩天,下午的時候這些祭器都送去了宗祠,那邊還有一些尊爐需要擦洗,分派過去幾個婦人,到了傍晚的時候都已經清理妥當。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外院這裏就已經開始煮水殺豬羊雞,魚是前幾天早市裏買來活養的,天亮的時候整頭的豬羊就開始上大竈蒸了。

等柳青蕪他們起來看,就只剩下木桶裏還沒殺的魚。

馮媽媽讓他們看了一下就帶回去了,前院準備事情忙亂的很,回到院子裏,這邊早早的有了拜訪柳老夫人的客人。

柳青蕪走進時,一個穿着棉服的婦人牽着兩個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子在給柳老夫人行禮,細看之下,那棉布上還打了補丁。

柳老夫人和顏看着她們,“都這麽大了。”

“沒有老夫人的幫忙,這孩子也生不下來。”那婦人是一臉的感激,柳老夫人擺擺手,“說的什麽話,遇上那種事能幫忙的都會伸手一把。”

婦人擦着手,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開了口,“老夫人,我有個不情之請,這不知道府上還缺不缺人,這兩個丫頭從小是在村子裏苦大的,什麽都能幹,能不能進府讓她們讨口飯吃。”

兩個丫頭怯生生躲在婦人身後,柳老夫人看了她們一眼,和這婦人說道,“這你可得想清楚了,不論簽的是活契死契,可都是做伺候人的活兒,苦不說,還得受得住委屈。”

“老夫人,但凡是有點辦法,我也不舍得把這兩個孩子送進府裏去,可這實在是沒法子了啊。”婦人紅着眼眶,忍着那酸楚,摟緊了兩個孩子,“孩子的爹走的早,娘生下了二丫後沒兩年也走了,我帶着兩個孩子住在老大家,日子也過的苦,養了我這個老婆子,老大家的還有孩子,實在是養不過了,就怕哪天我眼一閉走了,兩個孩子就徹底沒了依靠。”

貧苦人家,多養一個孩子就多一份負擔,女孩子在他們眼中更是成了無用的賠錢貨,更何況是弟弟一家留下的,不是親生的。

兩個孩子一見奶奶哭了,拉着她也跟着低低啜泣了起來,柳青蕪坐在柳老夫人身旁,揪着衣服,鼻息一酸,眼眶濕潤。

婦人是下了大決心過來的,拉扯着兩個孩子又給柳老夫人跪了下來,“老夫人,簽了活契兩個孩子出來怕是也沒人替她們做這個婚嫁的主,您要是不嫌棄,就簽了這兩個丫頭做國公府的人,做什麽都成,粗活累活都不打緊,将來老了,還能有口飯吃,有個仰仗。”

說罷,婦人是壓着兩個孩子給柳老夫人磕頭,磕的這青石板的地吭吭的響。

柳老夫人這把年紀,哪裏見得這樣傷心的事,心裏頭一難過,人就悶的慌,冬雪幾個忙把婦人和兩個孩子都扶了起來。

馮媽媽給柳老夫人順着氣兒,“老夫人年紀大了,受不得這些,你們也別太難過,這家家都有難事,你們今天過來老夫人是高興的,想見見當年救的孩子,你這樣,不是讓老夫人為難麽。”

婦人抱着兩個孩子,又搖頭又道歉,還想跪呢,讓冬雪幾個扶着攔住了,柳老夫人擺了擺手,“把她們帶下去收拾收拾。”

嚴媽媽上來請她們出去,婦人跟着到了門外,拿着袖子胡亂的抹了一下臉,小心翼翼的問,“媽媽,老夫人是不是氣着了,我真是該死,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嚴媽媽趕緊拉住了她,拉到了一旁扯着她袖子低聲道,“走什麽,帶你們下去收拾收拾,老夫人這是答應了。”

婦人臉上一喜,“啊?答應了,老夫人答應了。”

嚴媽媽拉着她往耳房走去,“是啊,老夫人心善,你就跟着我過來先吧。”...

☆、008.祭祀畢族宴鬧

? 這邊屋子內,柳老夫人緩過來這勁兒,招手讓柳青蕪到她面前問她,“你說祖母該不該把這兩個人留下來。”

“她們惹祖母傷心了是不應該。”柳青蕪鼻頭還紅紅的,攀着她的膝蓋輕聲道,“但是祖母,她們沒了爹娘,如今在大伯家又生活不下去,很可憐。”

柳青蕪語氣裏有央求的意思,柳老夫人摸着她的頭,嘆息,“我們青蕪是個善良好孩子。”說罷,頓了一頓,像是在想事情,“那時你還沒出生,你爹和娘才剛剛成親,那年回祖宅,路上遇到了這兩個孩子的娘,挺着大肚子靠在路邊,已經走不動,要生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來往人又少,一路颠簸送去鎮上怕是要沒命,你馮媽媽懂些接生,車上剛好又帶着些參,就把這人擡上車,幫她把孩子生下來,就是你瞧見的那個小的。”

若不是有這緣分,那婦人帶着兩個孫女上門來,柳老夫人也不會見。

柳老夫人低頭看聽的認真的柳青蕪,若有所思,半響,讓馮媽媽把柳青蕪和煜哥兒帶下去,沒過多久嚴媽媽就把人帶上來了,收拾過後兩個小姑娘幹淨了不少,大的那個拉緊妹妹的手,小的那個有些好奇的張望了一下四周,跟在了婦人身側。

“冬雪,把銀子給她。”柳老夫人讓冬雪給了婦人六十兩銀子,“國公府在外尋牙婆子買人進來是二十五兩一個,我再給你添五兩,兩個孩子六十兩銀子,你說要簽死契,從今天起她們就是柳府的人,生死都由柳府,自己做不得主,你可好好想清楚。”

婦人是哆嗦着手接下那錢銀的袋子,兩個孩子似乎是早前就教好的,盡管紅着眼眶,但都沒有出聲說什麽。

婦人張了張嘴看着柳老夫人,泛幹的嘴唇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那錢袋子的分量似乎是要将她壓垮,就像生活的艱苦壓在她身上的擔子。

“老夫人,這銀子我不能要,是我求着您收留了她們,不管簽的是什麽,我不是賣孩子。”婦人把銀子塞了回來,冬雪又把這銀子塞給了她,“楊嬸,不去論這情面不情面的事,既然人帶到府上,要簽這契,按着規矩,就得給您銀子。”

柳府也不能平白無故的收了人,簽了契還不給銀兩,到時候還會生事端出來。

婦人捏着那袋子,簽了契,那就是賣孩子。送進府做白工,光是給口飯吃,沒有憑據,柳府肯定是不會收的,過了一會兒,婦人顫抖着跪了下來,朝着柳老夫人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哭腔着悲戚,“謝老夫人,謝老夫人。”

她這兩個孫女,被大兒媳婦賣給了牙婆,将來都不知道會走什麽樣的路,說不準還會入了窯子,在柳府中,就算是賣了,就算是只做個燒火丫頭,老夫人心善,她們好歹是能吃飽穿暖安穩的活下去。

嚴媽媽把婦人扶了起來,“你們跟我來罷。”帶着她們三個下去寫了身契後繼而把她們帶到了祖宅的後門口,看着這祖孫三人,“在這兒道個別吧。”

後退了幾步把時間留給三個人,婦人拉緊着兩個孩子的手,淚水此刻才不能遏制的往下落,婦人一次一次的抹着淚,又伸手去摸兩個孩子的臉,顫聲囑咐,“在這裏要聽媽媽的話,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多做事,不要惹是非。”

兩個孩子撲倒她懷裏大哭了起來,婦人拍着她們,“沒有什麽日子是比在家裏苦的,柳府家大業大,會有你們一口飯吃,要敬重老夫人,拿她們當主子一樣的忠心。”婦人從那錢袋子裏拿出兩錠小銀子塞到她們各自的懷裏,“拿着。”

大孫女已經有八歲了,看她塞銀子給自己,擔心回去之後大伯娘拿這件事欺負奶奶,哭着又塞回去,“柳府裏能吃飽,我會照顧好妹妹,銀子您自己留着,別讓大娘看到。”

嚴媽媽見慣了這些事都覺得不忍,背過身去。

婦人抱着她們痛哭了一頓,又囑咐了好些話,看着自己養大的兩個孫女,咬牙狠下心來,撇開了兩個孩子抓着自己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的一個想要追上去,被大的攔腰抱住,門口的婆子關上門,嚴媽媽看着這哭成一團的姐妹倆,吩咐一旁的婆子,“等她們哭夠了再帶她們來找我。”

小的還沉浸在奶奶走了的悲傷中,大的多少懂事,見嚴媽媽要走了,拉起妹妹快步跟了上去。

背後有啜泣聲,嚴媽媽知道她們跟上來了,放慢了一些腳步,沒有回頭,就讓她們這麽跟着,帶着她們回了院子...

柳老夫人把這兩個丫頭交給了嚴媽媽教導,距離祭祀還有一天,到了下午的時候宗祠那兒一切東西都已經準備就緒。

夜裏柳尚義來柳老夫人院子裏說起明天祭祀的事,“等祭祀過了,就把霖哥兒抱進去把這名字記上去。”

柳老夫人點點頭,“明日祭祀,女眷不予進,霖哥兒讓誰帶着。”

“我抱着他參拜就行了。”次子還在襁褓中,兩個多月的孩子肯定是要人抱着行禮。

“不行。”柳老夫人搖頭,“長幼有序,你得抱着煜哥兒,讓榮管事跟在你後頭,抱着霖哥兒。”

柳尚義眉頭一皺,卻也知道柳老夫人這番話是什麽意思,煜哥兒才是嫡長子,就應該站在前面,否則,祖宗看到了怎麽想。

“是兒子沒考慮周全。”柳尚義點點頭。

“你大哥不在,好幾年都是你在做,這些事孰輕孰重的,族人們也都是看在眼裏,夜裏還要去宗祠,你早些過去,也別去你那院子裏,免得沾了葷腥,對祖宗不敬。”

柳老夫人淡淡的告誡,柳尚義眼神一閃,悻悻地應下,“哎,我這就去。”

這天夜裏柳尚義和柳尚白都沒有回院子,而是留在宗祠中值守,第二天時辰一到,天還沒亮齊全,宗祠那一聲鑼響,這邊院子內,翠屏抱着迷迷糊糊還在睡夢中的煜哥兒起來,洗漱換好了衣服,煜哥兒還想往姐姐那兒靠,不肯起床。

那邊鑼響一炷香時間敲一下,三記之後人都得到齊了,翠屏給他喂了一些煮稠的清羹,抱着他出發去宗祠。

到的時候天蒙蒙亮,翠屏把他交給了柳尚義身邊近身的管事後回院子,此時的宗祠內人已經很多,半柱香時辰後有長輩過來看衆人的排列。

柳家長子不在,柳尚義代替哥哥執掌着香,身後的煜哥兒自己站着,從左向右才是管事抱着的霖哥兒,還有三房的旭哥兒。

半響,前面兩個主持的長者一齊高喊:“尊卑有別,長幼有序,東西有序。”祠堂內外肅靜一片。

參拜,上香,頌詞,一系列的祭禮完成後,由柳尚義執掌刀,到前面分胙肉,殺好蒸熟的整豬整羊都要非給族人,按着長幼身份高低各不相同。

所有的祭祀程序完畢,已經接近晌午,中午要在柳家祖宅內用飯,這比起三天前的人又多了一倍不止,一家子中少則三五口,多則有十來口,前廳左右兩側的廂閣中也擺了桌,男女眷分開,十分的熱鬧。

分胙肉餘下的中午吃宴的時候會做了菜端上來,豬羊肉烹調的十分簡單,放了香調料清蒸去腥後按着骨骼切條盛在大盤子裏,一旁配上蘸醬的碟子,另有擀薄的餅子和蔥卷蒜子。

有些人家一年到頭都吃不了這麽好的一頓,這邊孩子桌,幾個膽大的都光着手抓着骨頭啃了。

煜哥兒和旭哥兒羨慕,也想這麽吃,可他們還小,尤其是旭哥兒,吃不了肉,奶娘夾着炖爛的雞肉喂他,這次也不鬧着要自己吃了,乖乖的坐在那兒,只是還止不住性子,一會拉拉自己姐姐,一會兒咿咿呀呀和煜哥兒說兩句,誰也聽不明白他說什麽,兄弟倆嘿嘿的笑着,自顧自的樂。

這一頓飯吃了不少時間,孩子們散的早,大人們都還在吃,翠玲跟在自家姑娘身後陪着她散步消食,秋天裏冷,翠玲給她套了鬥篷,手上還拿着一件備用。

午後的陽光,瑩瑩的照亮青石板的小徑,兩旁的花壇中長着長青的樹木,遠處山坡上是宗祠,在這秋色之下,遠遠的凸顯出一些寂寥和森冷。

繞過了花壇向着住的院子走去,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影飛快的沖了過來,也沒顧着前面有什麽人,撞到了柳青蕪的肩膀,兩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翠玲趕緊扶她起來檢查有沒有哪裏磕傷了,就在柳青蕪對面的小姑娘也爬起來了,抓起掉在一旁的包袱,紅着眼眶看了柳青蕪一眼,朝着門口的方向跑去。

不一會兒,兩個人朝着這邊追過來,年長的丫鬟看到柳青蕪和翠玲,氣喘籲籲的停下來行禮,“大小姐。”繼而問翠玲,“翠玲姐,你可有看到一個小丫鬟跑過去。”

柳青蕪認得剛剛跑過的和如今跟在丫鬟身邊的這個小丫鬟,不就是昨天那個婦人帶來的兩個孫女。

“出了什麽事了,慌慌張張的,就算是跑到了門口還有人看着。”翠玲抱起柳青蕪看了一眼那個小丫鬟,“外頭都是客人,別鬧出什麽動靜來。”

“那個小丫頭吵着要回家去,攔都攔不住,趁着不注意自己收拾東西就跑出來了,這要是讓嚴媽媽知道,肯定得挨一頓好打。”喜兒是嚴媽媽手底下的丫鬟,別看嚴媽媽平日裏好說話,論說起規矩來那是半點情面都沒有,這樣跑出去萬一驚着誰,到時候罰起來誰都求不了情面。

“這裏有婆子守着,前廳那兒也有人,不會跑太遠,你們趕緊過去,把人先帶回去。”翠玲側身讓她們過去,柳青蕪的視線在那個小丫頭身上,她那神情和喜兒不同,喜兒是擔心嚴媽媽會說她的不是,而她聽到要重罰的時候滿滿都是對妹妹的擔心,都快急哭了。

等她們走過,柳青蕪收回了視線,輕輕道,“翠玲姐姐,我們也過去看看。”...

☆、009.皇後娘娘殡天了

? 剛出了園子,在通往前院的走廊那就看到了喜兒她們,兩個婆子守着那邊,其中一個抓着跑走的小丫鬟。

翠屏抱着她過去,喜兒正在責備那個叫二丫的小丫鬟,“你這一逃,我得擱下多少事,要是讓嚴媽媽知道了,看怎麽教訓你。”

“我要回家,你們這麽多丫鬟,又不缺我一個,我要回家和奶奶一起過,你們放我回去好不好。”二丫不顧姐姐的阻攔,哭着求,她想回家,她不想留在這裏。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叫這麽多丫鬟不缺你一個,你奶奶把你賣給柳家,還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如今怎麽說的像是我們逼迫了你。”喜兒牙尖嘴利,這兩天也被她氣的不輕,本來是想好好對她們,嚴媽媽還吩咐過,可沒見過這麽不識相的丫頭。

二丫見求她們不成,四處看着,看到了翠屏懷裏的柳青蕪,之前跟着奶奶過去的時候見過這個老夫人身邊的貴小姐,這兩天又聽喜兒着重介紹,所以知道她是養在老夫人底下的嫡長小姐,嫡長小姐一定不會這麽小氣,能給她做主的。

“大小姐,您發發好心,放我走吧,讓我回家去。”二丫撒不開婆子的手,于是伏倒了跪下來,朝着柳青蕪求道。

“留在這裏不好嗎?”翠屏放下她,柳青蕪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沒有不好,可是我想回家,這裏我住不習慣。”二丫還想去拉她求情,身後的婆子哪裏會讓她得逞,她只能仰頭可憐巴巴的望着柳青蕪,“大小姐,您發發善心,放我回去吧。”

“你不習慣什麽。”柳青蕪不喜歡她這麽跪拜着求自己,讓婆子把她拉起來,“嚴媽媽和喜兒都不會難為你們。”

“我...我不習慣,一早起來還要給姐姐們送水,還要給她們洗衣服,幫她們洗腳...”二丫嗫嗫着,在家的時候這些都是姐姐幫她做的,但是在這裏,她們都要她自己做。

柳青蕪不清楚底下的丫鬟到底有多少活要做,但是送水洗腳這些事,她身邊的大丫鬟都在做,一個剛剛學起來的小丫鬟做這些都是最最起碼的,難道府裏買丫鬟進來,是拿來養着供着的麽。

喜兒看柳青蕪皺着眉頭,出言教訓二丫,“你還說,就這兩天,我看到你姐姐替你洗了衣服,替你一早去打水,這些都是你該學的,否則你怎麽去伺候主子!”

就是她們這樣的,為了孝敬嚴媽媽她們,都會替跟着的媽媽打水洗衣服,這有什麽值得不習慣的。

“大小姐,府中這麽多的丫鬟,可我奶奶就只有我和姐姐兩個孫女,大伯娘要欺負奶奶,姐姐已經在這裏了,您放我回去讓我和奶奶一起過,求求您了。”二丫哭着求她。

“你可知道你已經簽了賣身契,你奶奶已經收了銀子,你是柳府的人。”

“柳家家大業大,老夫人心善,小姐您也心善,就當是可憐我們的,把這銀子。”二丫還沒說完,大丫伸手忙捂住了她的嘴,跪了下來,“大小姐,喜兒姐姐,二丫她還小,不懂事,說了什麽錯話您們不要往心裏去,要罰就罰我吧,我們姐妹倆會乖乖呆在府中的,不會再惹事添麻煩了。”

二丫那句沒說完的話讓柳青蕪對她沒了同情,看着喜兒把她們兩個帶回去,翠屏把她抱起來往院子走去,柳青蕪開口,“她會受什麽處罰。”

“這樣私自外逃,又說了那樣的話,不知感恩,怕是要重罰。”翠屏還有沒說完的,重罰完了之後,這樣品性的丫鬟,是肯定不會配到院子裏來伺候人的。

柳青蕪一路安靜,直到回院子進屋前她才開口,“她說的這些話,可不能告訴祖母。”否則祖母聽了心裏頭都會不舒服...

傍晚的時候柳老夫人還是知道了這件事,不過并不知道二丫說的那些話,嚴媽媽只說她想家,偷偷想跑回去,這兩天做事也沒有她姐姐那樣的勤快。

柳老夫人也就當她是想家了,兩個丫鬟還不至于讓她上這麽多心。

第二天下午她們才啓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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