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社會達爾文主義

收假考了兩天考試,花了一天講考卷,又到了國慶,輿論當頭學校迫不得已十分意思意思地給高三放了一天假。

國慶那天哪都紅旗招展,紀真宜和瘦猴在街上碰頭,小馬補課去了,下午才來會合。

按瘦猴的計劃是必須要去游戲城裏玩個底朝天的,可今天這大好的日子游戲城好死不死竟然暫停營業。倆人毫無頭緒地瞎逛了一圈,商場裏是塊屏都在播閱兵,頓時覺得無處可去。

于是花了三十塊錢,躺在兒童區的滑梯泡泡球裏看了一上午閱兵,除了偶爾被胡蹦亂颠的小孩踢着踹着以外,體驗上佳,觀感良好,紛紛覺得步伐很齊,裝備很屌,國力很強,不愧是和平發展的國際化大國。

兩位與有榮焉的大國子民豪情萬丈地從泡泡球裏爬出來,勾肩搭背準備去搓一頓解決午飯。出商場的時候,紀真宜不知掃到了什麽,腳下一頓,吩咐瘦猴,“你等我一下。”

瘦猴看他帶回來的那袋子,面露不屑,“這買的什麽呀?粉得這麽娘們兮兮的,杯子?”

紀真宜不答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快點,吃飯去。”

吃完飯,去了趟網吧,開了個包廂打游戲。

瘦猴是實戰派,邊拍得鍵盤啪啪響,邊開麥罵拖後腿的豬隊友。紀真宜聽他用“我是你爸爸”開啓一場戰争,又用“你媽死了”結束戰鬥,唏噓不已,“你怎麽吵個架還搞得自己喪偶了呢?”

瘦猴腦子好久才繞過來,急赤白臉強行給自己挽尊,“他媽生了這麽個傻逼東西還能有臉活嗎?”

瘦猴同樣看不起紀真宜,他聽紀真宜在那掐着嗓子作腔拿調的玩女號,不知道多少受騙的男人争着給他上供裝備。瘦猴要不是坐他旁邊,聽見這聲音估計也得浮想聯翩,這他媽得是個多騷多俏的女的啊,說話膩得跟拔絲的糖水似的。奈何瘦猴深知內情,現在幾欲作嘔,“能別這麽玩嗎?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鬥嘴的理由永遠充足,鬥到最後鬥無可鬥,還想再鬥,無外乎扒舊賬。

“你小時候不這樣啊,也不知道誰搬家的時候捏着我的袖子邊哭鼻子邊說‘哥哥我會一輩子記住你的。’”

瘦猴臊得頭發絲都立起來了,反唇相譏,“好意思說我,你以前不也文文靜靜的,風吹一下都得倒嗎?哪像現在這麽不要臉。”

紀真宜說這是社會達爾文主義,東拉西扯解釋了一通,語重心長地拍他的肩,“這證明我們倆都進化了,挺好。”

瘦猴被他繞得雲裏霧裏,“你幹嘛練新號啊,你以前那個滿級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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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真宜驀地沉靜下來,也不看他,“那不是我自己練的,沒意思。”

瘦猴一下又毛了,“你他媽有沒有良心?現在知道沒意思了,當初怎麽說的,砍小怪練級真無聊,想玩滿級號,全世界也就韓哥受得了你他媽這麽想起一出是一出!”

饒是早有預感,紀真宜心頭還是被那兩個字眼狠狠笞打一下,他恨不得縮起來。像走進那種陰仄狹窄日曬嚴重不足的小巷,陰冷如同藤蔓纏住他的腳,後脊爬滿了冰涼的螞蟻。

他看向瘦猴時,眼底的寒意好比尖針,有個用作掩飾的艱難的笑,“你能不能別整天把他挂在嘴邊上?”

小馬補完課,帶着奶茶,鹵味,水果撈趕來的時候,包廂裏的兩人坐在機位前互不搭理,形成一種分庭抗禮的局面,氣氛有些微妙的暗流洶湧。

瘦猴還在打游戲,問候完人家爹問候人家媽,鍵盤鼠标打得噼裏啪啦。紀真宜戴着耳機聽歌,操縱鼠标在電腦自帶的畫圖程序上畫畫,他湊得很近,眼睛幾乎要貼上屏幕,蒼白的臉上顯出一種難得的娴靜與熱忱。

小馬以為兩人鬧了矛盾,正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可瘦猴結束一盤來拆東西吃的時候,又拿眼睛瞟紀真宜,“來網吧畫畫,我怕你是個神經病。”

紀真宜也若無其事,“天才不是一天練成的。”又表示,“越是設備低下,越顯得我水平高超。”

瘦猴捏了個鹵雞爪,“你後天是不就要去畫室了?”

“怎麽?舍不得我?”

“你趕緊滾。”邊罵他邊順手遞了杯奶茶過去。

吃人嘴短,紀真宜不和他争這一時口舌了。

那邊瘦猴又苦哈哈貼上來,黑眼珠睜得圓溜溜傻乎乎,“話說你和謝橋住一起,能說到一塊去嗎?他每天都幹嘛呀?”

“學習呗,你以為跟你一樣天天不幹正事?”

“你他媽不也是嗎?!”瘦猴吸了口奶茶又湊上來,他這人五官長得占便宜,彎眉大眼小圓嘴,無知也讓人覺得天真,“他真每天就看書、學習、做題什麽的啊?那他不煩嗎?他會玩游戲嗎?”

紀真宜也不知道謝橋玩不玩游戲,“人家游戲玩得比你好多了,你能不能別成天以學渣之心渡學神之腹了?”又質疑他,“你怎麽對謝橋這麽感興趣?回回都要巴着我問東問西,說實話,你是不看上他了?”

“呸!你以為老子變态啊!?”他叫嚣起來,反應太大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被邊上的小馬眼疾手快拖着腰撈住。虛驚一場,轉頭卻見小馬臉色晦暗不明,興致不高的樣子,只當他是補課補煩了,拍拍他的肩說,“謝了馬仔。”

又很沒派頭地坐回去,“我是怕你!”他坐在椅子上,慫眉耷眼,別別扭扭地朝紀真宜嘟哝,“你和他一個屋檐下住着,整天眉來眼去的,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

紀真宜也不看他,臉上淡淡的,“我能和他有什麽?”

瘦猴不饒他,眼瞳黑灼,“你自己知道!”

紀真宜停下來,轉着椅子坦坦蕩蕩地看着瘦猴,“我和他什麽都不會有,你當人家看得上我?我是什麽禍國妖姬嗎?人人為我神魂颠倒?”

瘦猴也覺得他說得在理,“那最好。”他伸出一根指頭指着紀真宜,稚嫩的娃娃臉上有些惡狠狠的勁頭,“我也覺得謝橋除非瞎了不然不能看上你。但你呢,最好也本分一點,別讓、別讓……你自己知道!”

他窩火地把手收回來,喪氣地在電腦椅扶手上狠狠錘了一下。

紀真宜騰地站起來,拿上東西,“不玩了,我回了。”

小馬坐在小包廂最靠門的那個機位,因為失落走神了一瞬,回過神來就見紀真宜氣勢淩人地起身往外走,有些無措又有些好奇地探頭看他臉色,正和紀真宜黑沉意冷的眼睛對個正着。

小馬和謝橋乍看性格有點像,都不怎麽愛講話。但謝橋性子較他清冷許多,謝橋是高檐飛角裏捧的那一抔無垢的雪,幹淨清貴,俊美陰郁,與生俱來的距離感。小馬不一樣,他是很那種很陽光斯文的俊俏,腼腆都顯得溫潤,氣質柔和,天生讓人接近的性格。

紀真宜輕佻地将手搭在小馬的椅背,自上而下,有意無意地湊近他,呼吸淺淺,“喲,小馬今天這身好帥啊,要不要和我約會啊?”

還在生悶氣的瘦猴瞬間炸了,雷霆萬鈞将他一把搡開,護犢的母雞一樣将小馬嚴嚴實實地攔在身後,“你特麽有病啊!離他遠點,敢帶壞他我饒不了你!”

紀真宜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被瘦猴攔在身後小馬錯愕了一瞬,又回過神來,彎起眼睛,朝紀真宜笑了一下。

紀真宜也朝他笑一笑,眼珠一轉,深藏功與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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