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歌姬

? 縣衙,後堂

王知縣大堂斷案,退堂,回到後宅,見夫人,忙問:“怎麽樣?”

知縣夫人鼻子裏哼了一聲,“季氏這個老實頭,這次還硬氣起來,我好話說盡,她就是不答應”

“夫人是怎麽說的?”王知縣素來判案養成的習慣,就愛打破砂鍋問到底,從細微末節中尋找機會。

王夫人頂着炎陽酷暑,白跑了一趟腿,爬上炕,一身香汗,嫌小丫鬟扇子搖得緩,一把搶過,扇了幾下,不滿意地道:“我都沒敢說簡王府挑選歌舞姬,就說是王妃的意思,挑倆側妃,秦夫人當時就急了,說她女兒不能給人做小,以為是金枝玉葉的身子,不屑做側妃”

王夫人冷笑兩聲,“側妃她也不配,也不想想,她一個賤商女做侍妾都是擡舉她,我好言好語不答應,俗話說胳膊擰不過大腿,識相的就乖乖送去王府,若得王爺憐惜一二,秦家不知沾多少光。”

王知縣尋常态度,一點沒動氣,知道夫人白跑了趟腿,火大,也抓起炕上的蒲扇,替夫人搖涼,慢條斯理地道:“王府要挑幾個歌姬,王府長史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這事委我上元縣承辦,差事辦好了,自有說不完的好處,這幾日挑了兩個,也算标致,但我看都不及秦氏女,據說臨縣有一個絕色美人,出身低點,她爹做豆腐的 ”

王夫人看丈夫提及美人,一副垂涎相,瞪了他一眼,王知縣湊近,讨好笑道:“我一個小小縣令,竟娶了像夫人出身名門又是絕色美人,是我的造化。”

知縣夫人得意唇角露出一抹笑容,“出身低賤,只要是黃花閨女就行,正經的,秦月娥怎麽辦?聽秦夫人的意思,是挂着方家的親事,妾身聽秦家庶女說,方子謙回京後,沒了音訊,看樣子秦夫人還不死心”

王知縣胸有成竹,“這事就不勞夫人操心了,秦夫人不肯,情理之中,婦道人家見識短,至于說方子謙,這事多半沒戲,秦老爺是明白人,該知道其中利害,得罪王爺,借他個膽子,吃罪不起,他還有家小,因為一個女兒就置秦家不顧,商人功利心重,拎得清利弊得失,先不急,臨縣那寒門女子我派人打聽,見到的人說姿色還在秦氏女之上,我今兒讓人去她家裏游說,簽下賣身契,秦老爺哪裏不急,早晚會答應的。”

這說着,外頭人報,“趙師爺回來了”

王知縣笑着對夫人說,“說曹操曹操就到,趙師爺回來了,聽他怎麽說?”

趙師爺提袍子進門,給知縣老爺和夫人行禮,王夫人好奇心起,忙問:“怎麽樣,那家答應買女兒嗎?”

趙師爺一進門,王知縣就看出他臉色不虞,知道事情沒辦成,果然,趙師爺咳聲,郁悶之情溢于言表,“大人交代的事,小的一早就去辦了,可那家爹娘死活不答應,說就一個女兒,說家傳手藝,做豆腐,要招一個上門女婿,接手營生,為他二老養老送終,小的許諾,給他銀錢,這倆老就是不答應,大人說這不是死心眼嗎?有銀子什麽買不到,雇幾個人侍候,比女婿靠得住。”

王知縣臉一黑,“不識擡舉,不管想什麽法子也要把這事辦下來,如果辦好了,不只我有好處,你受用不盡。”

趙師爺聽知縣大人許諾,連聲拍着胸脯打包票,“大人放心,小的就是肝腦塗地,也要辦好大人交代的事”

“另外兩家答應了嗎?”

“回大人,韓掌櫃的小酒坊賠本,想關張,外頭還賒着賬,有心答應,但有個條件,幫他還清外頭欠賬,另外,還想把他兒子在縣衙裏弄個差事。

“這好辦,告訴他兒子明日來縣衙做衙役,外頭欠多少錢,說個數,我幫他換”王知縣敞快,不含糊答應下來,一旁知縣夫人不滿,給王知縣遞了個眼色,王知縣佯作沒看見,心裏話,婦人之見,花多少銀子跟王府長史一說,連帶來回車腳飯食費用,多報點,從中還能淨掙不少。

趙師爺高興辦妥一件,又道:“唐家不願意,唐老爺子說家祖世代書香,到他這輩子不争氣,只落了個開館教私塾,孫女不能辱沒祖宗,唐姑娘的父親好逸惡勞,乃酒色之徒,百般願意,唐姑娘的娘年輕時頗有幾分姿色,嫁了個無用的丈夫,聽話音有抱怨之詞,撺掇男人答應,她男人有心答應,一來老爺子這關不好交代,二來女兒不願意與人做妾”

王知縣打斷他,“這事好辦,給姓唐的點好處,姓唐的答應就行。”

趙師爺看老爺三言兩語定乾坤,神情放松下來,“大人,秦家的事怎麽辦,請大人拿主意”秦老爺不比那幾家,輕易動不得,還是要知縣個話,好心裏有個譜,以免弄出事,自己兜着。

“秦老爺哪裏我親自出頭,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就把另外三家的事辦妥就行”

趙師爺樂颠颠地走了。

立秋後,早晚涼快,季氏歪在對着門的羅漢榻上,握着宮扇,手卻垂在胸前想心事,知縣夫人過府說的一番話,她當晚就跟自家老爺學了,老爺嗯了聲,什麽話都沒說,老爺的心思他琢磨不透,自己男人是有主意的,對女兒的情分平常,就是三姑娘從小看着長大,也不見老爺有多親近,老爺是冷性子的人,決定的事,任你是什麽人都改變不了。

竹簾下飄入一股涼風,季氏心裏反倒燥熱起來,用力搖了兩下扇子,女兒月娥哪怕嫁個窮書生,她也不願意讓女兒給人做小,妾上頭有大婦壓着,日子能舒坦了,若男人不濟,遇上狠毒大婦,打殺或是買了,小命不保。

宋姨娘從上房出來,去大姑娘月芸的屋裏,月芸正悠閑磕松子,面前炕桌擺了一堆松子殼,在知縣夫人面前編排妹妹,自以為得計,宋姨娘進門,賭氣挨着月芸坐在炕沿邊,老着臉,月芸挽着宋姨娘手臂,“誰惹姨娘生氣了,告訴我教訓她”

宋姨娘悲嘆了一聲,未說話,眼淚珠子就滾落下來,“我的姑娘,欺負我事小,可欺負姑娘,姨娘心裏頭不好受,都是姑娘命不好,托生在我肚腸裏,任由着人欺負,姑娘受了委屈可跟誰說,誰又能給姑娘做主”

宋姨娘沒頭沒腦的,把月芸說糊塗了,不解,“姨娘說什麽,誰欺負我了?我有什麽委屈,讓姨娘替我難過”

宋姨娘就把太太的話對她說了一遍,月芸聽完,如遭雷擊,臉色煞白,身子像秋風中落葉,唇抖得厲害,半天,哇地一聲,伏在炕上大哭。

凡女子長到十五歲,父母請親朋,為其正式舉行笄禮,昭告世人到許嫁年齡,适齡男子可以登門提親,即便是窮苦人家,對女兒的笄禮極為重視,她堂堂秦府小姐,及笄禮竟然胡亂混過去,還要接受父親妾氏聆訊,對她是極大的羞辱,月芸直哭得氣弱聲息,宋姨娘邊哭邊解勸,“姑娘哭壞了身子”

這廂宋姨娘母女哭得昏天黑地,上房裏,季氏對程春家的吩咐,“過幾日把官媒找來”

程春家的問:“太太是要替大姑娘張羅親事?”

季氏淡聲道;“我這廟小,容不下心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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