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攤牌

“我們再成一次親。”

陸源的話驗證了程毓心中的猜想,也在瞬間粉碎了程毓豎起的碉堡。前世的恨與痛苦頃刻間決堤,将她徹底淹沒,無法呼吸。

真相是最後一塊遮羞布,撕開了,所有的陰暗呈現于人前,避無可避。

程毓腦子裏混亂得緊,有許多話要質問陸源,等到開口時,卻變成了:“你什麽時候死的。”

程毓苦笑一聲,明明知道前世那個迎娶公主為妻,依然官居高位、名滿大秦的丞相姓陸名源,到現在她心裏竟還存着不切實際的幻想。

“元和三十四年十二月初九。”

元和三十四怎麽會是元和年間?她死的時候已經是至正十五年冬,那個時候陸丞相還活得好好的。程毓神情凝重,如果陸源死在城陷之日,至正年間那個頂着陸源名頭、官至丞相的人又是誰。

程毓沒意識到,她已經信了陸源的話,而不是懷疑陸源所說有假。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這就是問重生的日子。比如程毓,就是程岑墜馬的前一天晚上在夢中回來的。似夢非夢似醒非醒,前事仿若雲煙缥缈不可尋,偏偏記憶深深植入腦海,所行所想真實得可怕,可身邊的人告訴她,她昨天夜裏睡得不安穩,哭了好幾回。一切都是她的幻想?程毓疑惑極了,程岑墜馬的消息突然傳來,與她的記憶重合,程毓陡然驚醒。她真的死過一回,而今又回到年幼之時。她還是她,卻又不再是那個純粹的她。

“元和二十七年三月二十七。”

程毓呼吸一滞,那一日正是程岑出殡的後一日,也是她拒絕與陸源結親的時間。陸源回來已有兩年之久,真是這樣,她這兩年的所作所為,豈不是全部落在陸源的眼裏。想到這裏,羞惱難堪竄上程毓心頭。

陸源靜靜地看着別扭的程毓,唇角微微翹起。

“圓圓前世比我多活幾年。”話裏帶着三分誘哄,頗似前世夫妻相處時的情景,程毓不自知,心緒随着陸源的話飄遠,跟着記憶來到那一天,她死的那一天。

“我活了三十四歲。江南的冬天濕冷得厲害,寒氣入體,勝似鋼針。我記得那一天下着大雪,屋外積了一夜的雪,足足有半人深,應是我去江南以後,見過的最大一場,也是最後一場雪。我躺在床上,門掩着,被風吹得啪啪響。風從窗戶裏灌進來,吹得我眼睛都睜不開,竟不怎麽疼,只是越來越冷。可能真到了油盡燈枯時,沒過多久,我閉上眼睛,陷入黑暗之中,再醒來,人已經重回十二歲。之後爹爹過世,我不想嫁給你,提出與你解除親事。在那之後,你既然回來了,我搬到京郊莊子裏的事,肯定瞞不過你的眼睛。”

程毓的回憶聽來平白無奇,陸源聽着心中一痛,雙眉不覺緊鎖。

“陸笏沒在你身邊?秦媽媽和福伯呢?你後來沒再嫁?”陸源一連三問,問到最後卻帶了兩分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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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城陷之日,我抱着孩子逃出宮門,一路南下,再沒聽到秦媽媽、福伯和笏兒的消息。嫁人?我從未想過,世道艱難,能活下來已是不易,何況我又帶着一個孩子,哪有人願意娶一個帶孩子的婦人。”

程毓的眼裏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滄桑,陸源衣袖下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重生回來的程毓對他的怨氣不小,想來他死後的日子,程毓過得并不好。陸源知道程毓對他的感情,還是忍不住問程毓可有再嫁,前世他畢竟先她一步離世,而大秦支持寡/婦再嫁。原則上,陸源希望有人照顧程毓,私心裏卻不希望曾有另一個男人知道她的好。至于那個孩子

“笏兒太小,你進宮時沒有帶孩子,出宮時你抱的孩子是誰。”

“你心上人的女兒。”程毓直視陸源,她自以為面上平和,殊不知她的惱恨怨責全被陸源收入眼底。陸源緊鎖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

“我怎麽不知道除你之外,我還另有一個心上人。”話裏揶揄之意明顯,聽得程毓心火大盛,怒指着陸源身上挂着的黛色荷包。

“哼,你身上戴的這個荷包,不是你心上人送的又是誰送的。那一年,我親耳聽見你醉酒後拿着荷包喚‘盈兒’,當我不知道盈兒是女人的名字麽。宮中蕪貴人閨名婉盈,也有一個這樣的荷包。陸源,我雖不是聰明人,卻沒蠢到連簡單的是非分辨能力都沒了。”

程毓發火,一股腦兒将前世積攢的怨氣吐出,陸源見着她這副酸溜溜的模樣,甜意在心尖上蕩漾。

“傻圓圓,前世今生,我只喜歡過你一個,從來沒有旁人。你就沒發現,即便我不常戴這個荷包,荷包的顏色也舊了。你記得打聽莞貴人的閨名,怎麽就忘了問莞貴人姓什麽。”

有些事,一旦懷疑的種子在心裏生根發芽,不是一句兩句就能消除的。程毓心中不信陸源的話,眼睛沒能忍住看向黛色荷包。

“我從未與你說過,莞貴人陸婉盈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家道中變,爹娘相繼辭世,留下我與盈兒相依為命。那一年,盈兒瞞着我進宮做宮女,等我發現,事情已無轉圜餘地。盈兒從不肯主動與我聯系,宮闱深重,裏面的消息根本不是我一個無權無勢的人可以探聽的。後來,我跟着老師讀書,就更不可能與宮中的盈兒聯系,直到我考中進士,入翰林院做編修,才收到消息,盈兒有了身孕獲封貴人。”

“就算皇上年紀大那麽點,莞貴人是你妹妹的事,你也沒必要瞞着我。”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總有一日,我會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你聽,現在你只需知道,我心中從來沒有別人。你還要嫁給別人嗎,圓圓?”

“都說讓你別叫我圓圓,你怎麽不聽。”解開了兩世揣在心頭的結,前世程毓對陸源的恨自然消失不見。至于現在要不要答應陸源再嫁他一次,程毓不想立刻應下。在程毓的心中,她與陸源之間,畢竟有十幾年的隔閡存在。再世為人,心境已變,她也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思慕少年郎的小姑娘。

“我們尚未成親,總不好叫你夫人。”

“呸,你一個小小的七品翰林編修,我就是嫁給你,又算哪門子夫人。”

“圓圓只管放心嫁給我,保管給你掙一個诰命夫人做。”說話間,陸源已經從躺椅上坐到炕上,與程毓僅有半人遠的距離。程毓躲閃不及,反被陸源一把抱進懷裏,程毓試圖推開陸源,卻聽陸源在她耳邊低語。

“圓圓,你就這麽相信我,不怕我哄你騙你。”

作者有話要說: 陸源:不哄,老婆哪裏來?

程毓:就不答應嫁你。

作者:別矯情了,又不是頭一回嫁人。都五章了,沒收沒評沒板磚,冷死個人。

陸源(程毓):早說這點貨不夠看,有空抱怨,不知道碼字去。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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