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次宴會, 來的人不少, 但來的人蔣家到底心中有數。

顧又臣是以顧氏的名義來的,西辭以為他今天出獄,但事實上,他出獄已有一段時間。

或許是以往職業習慣,顧又臣低調參加宴會,竟也沒人注意到他。

是以,在蔣沉壑企圖将他和元皎的關系正大光明的、以正式的方式,在這個場合介紹給所有人時, 顧又臣在說出‘結婚證是假的’這句話之前,沒有被攔住。

蔣家那些人橫豎是攔不住他,也趕不走他, 但在自己妻子及兒子面前,還是不要狼狽太過, 砸場子的較好。

顧又臣入獄前, 元慎還年輕, 兩人的交道交集有限,但顧家與元家處于對立面, 以致于即使交道少,但也把對方查得知根知底。

“姑父什麽時候出獄的,也不通知一聲。”

顧又臣不着痕跡打量着他,七年打磨沒有了青澀的痕跡, 有的只是針鋒相對的野心勃勃。

“這不重要,”顧又臣握着杯子, 淡淡道:“當年我和你姑姑到處找你也沒找到,這幾年去哪了?”

花園裏人來人往,三三兩兩聚集一起低聲說笑。

面對顧又臣的試探,元慎也不藏着掖着,坦然道:“元家出事之後,我被安排去了美國,後來遇着霍先生,您知道,救命之恩最難忘,所以霍先生全力資助我,現在我代表霍氏回國,與宋家合作。”

“霍先生?”顧又臣将目光望向與人交談甚歡的霍成瑜,“霍家倒是放心你狼子野心。”

元慎不可置否,“姑父說笑了,哪有什麽狼子野心,大概是因為我和霍家有相同的目标,一拍即合。”

元慎是元老爺子的親孫子,從小就在元老爺子眼皮底下長大,元家那些事,即使那時再年輕,也看了沾了不少。

元家倒臺之後,如果不是元老爺子給元慎安排了後路,元慎現在指不定在哪吃牢飯呢。

顧又臣明白,元皎也明白,元慎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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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拍即合?”

“姑父,當初霍家為什麽破産,我想您應該比我更清楚。”

無非就是兩個被顧家弄破産的家族聯合起來,想東山再起罷了。

顧又臣當然清楚,顧氏入駐海濱,逼得霍家遠走海外,追究逼迫霍家的原因,說是因為感情,未免太小家子氣,但說是為了錢財,未免又太俗氣。

“霍家在海外發展不錯,這次與宋氏的合作也很愉快,相信不久之後,霍家能再從海濱站起來。”

顧又臣望着遠處的霍成瑜,不由得凝眉。

宴會開始時,他在暗處看的清楚,西辭似乎對這個霍成瑜,很忌憚。

其實不應該說是忌憚,西辭當時的表情及反應,應該說是恐懼。

西辭剛到霍家才十多歲,待了也不過是兩三年,有什麽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元慎看着顧又臣目光所到的方向,不動聲色道:“其實,霍先生之所以這麽信任我,将國內合作事宜都交給,也是沒辦法,畢竟成瑜對霍家的事業沒什麽興趣,這些年成瑜在國外,一直攻讀心理醫學。”

顧又臣臉色猛地一沉,将手裏的酒杯放一側的酒桌上,質問道:“什麽意思。”

元慎笑道:“姑父別生氣,管天管地,總也管不了別人學什麽,心理學,愛好而已。”

顧又臣沉沉望着元慎,“我再說一次,最後一次,當年的事,你如果想要報仇,我、以及顧氏都等着你,別把注意打到西辭身上,聽清楚了嗎?”

“姑父開玩笑了,我是西辭的表哥,從小把他帶大,我能有什麽注意打到他身上。”

“那最好。”

顧又臣警告的眼神從元慎身上挪開,再朝霍成瑜方向望過去,早已不見人影。

元慎看了顧又臣一眼,又笑道:“其實姑父也不必這麽謹慎,西辭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你總不能還像小時候一樣把人圈着,畢竟成年了,您也圈不住。”說完,元慎頓了頓,“怎麽沒見着南歌?今天可是西辭的生日,西辭那幾個繼兄都到了,他這親哥哥倒是沒在。”

顧又臣意味深長,“他有事。”

“今天姑父對姑姑說的那番話,我看姑姑挺傷心的。”

“有西辭在。”

***

三樓房間裏,在西辭的安慰下,元皎終于平複了情緒。

在西辭印象中,即使是哭,元皎也只是默默流淚,還從未見過如此失态的時候。

元皎抱着西辭,情緒漸漸穩定,松開西辭,轉身過去深吸了口氣,“西西,你先出去,讓媽媽一個人靜靜。”

“媽……”

元皎冷靜道:“聽話,媽媽沒事。”

西辭嘆了口氣,只好從房間裏離開。

下樓時看見蔣沉壑在人群裏與人談笑,一杯杯酒灌得毫不客氣。

而作為元皎的前夫宋成舟,亦是臉色不好。

外人或許看不出,但宋成舟與蔣沉壑又怎麽看不出,一向冷靜自持的元皎看似與顧又臣針鋒相對,但到底,是不同的。

而這份不同,只在顧又臣面前出現了這一次。

西辭站在樓上,環視了客廳一圈,并未見着顧又臣的身影。

難道走了?

西辭下樓去花園找人,在門口,恰好見着顧又臣正準備離開這。

“爸!”西辭高聲喊了一聲,臨上車的顧又臣停下了腳步,站在車門前回頭看他。

西辭在一衆目光中,疾步走到顧又臣面前,問道:“爸,你現在回去嗎?”

顧又臣點頭,手在西辭肩上拍了拍,眼中有愧疚與擔心,“你媽媽沒事吧。”

“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媽媽的。”

元皎從前一直照顧他,現在他長大了,成年了,是時候承擔起兒子的責任了。

顧又臣沉沉嘆了口氣,“有你照顧,爸爸放心,晚上爸爸和你哥,在家裏等你。”

身後蔣家別墅內談笑風生傳了出來,個個都是持着‘蔣家西辭生日宴會’的名頭來的。

西辭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點頭,“好。”

“晚上爸爸來接你。”

西辭立馬回道:“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顧又臣聞言凝眉。

西辭連忙補充道:“爸,我都成年了,您就別擔心我了。”

“成年了也是爸爸的兒子,”顧又臣笑道:“好,既然你能自己過去,那晚上爸爸和你哥等你,進去吧,記住,不許喝酒。”

西辭笑着點頭,看着顧又臣上車離開,這才轉身往內走。

西辭确實為難,今天這種情況下離開,蔣家肯定會多想。

從一開始的期待,現如今變成了左右為難。

才出去這麽一會,蔣沉壑已經在找他了,半醉的蔣沉壑一手拉着他,将他推到中間。

“西辭,今天是你十八歲生日,這些都是來祝你生日快樂的叔叔伯伯,我帶你認識認識。”

蔣沉壑顯然是有些醉了,拉着西辭,一個個向他介紹過去。

上輩子西辭從未正式被蔣沉壑這麽手把手介紹給別人,甚至于即使他和元皎進了蔣家,對外的身份依然是元皎的兒子。

沒有介紹,沒有宴會,也就是說蔣家從未承認過他的身份。

正如別人說他媽是蔣沉壑的情人,他除了動拳頭,無話可說。

但現在不同了,蔣沉壑拉着他的手,向所有人介紹,這是他妻子的兒子,他視如己出。

甚至于他為了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兒子辦了一場盛大的成年禮,這是蔣明城都不曾有的待遇。

這是他到海濱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正式的介紹。

他無所謂,無論別人怎麽說他都無所謂。

可是他聽不得別人在背地裏說他媽是蔣沉壑的情人、小三,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趕出蔣家的愛慕虛榮的女人。

可是這介紹的時機不太好,遇着了顧又臣。

顧又臣消聲滅跡了七年,且七年前顧又臣并非在海濱,在場的人只笑話顧又臣不知天高地厚,敢在海濱這地方和蔣沉壑公開搶女人。

但今天之後,所有人應該都會顧又臣是誰。

不知天高地厚的,是那些曾經笑話過元皎攀附權貴的人。

西辭手上的果汁喝完,有人殷勤遞來一杯酒。

這種場合之下,西辭可不敢喝酒,婉拒之後,一杯紅色果汁遞了過來。

是霍成瑜。

西辭低眉,從容道了聲謝後,接過霍成瑜遞過來的果汁。

蔣沉壑領着西辭,走馬觀花似得,将在場的人都認了一遍,這才被蔣聿城扶着進了房間。

西辭笑得臉都僵了,松了口氣。

對面霍成瑜沖他遙敬一杯酒,西辭以微笑回應。

西辭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上輩子稀裏糊塗的就死了。

上輩子栽倒了霍成瑜手上,這輩子他可不想再栽一次。

現在不是上輩子,這兒也不是國外,他知道和霍成瑜在一起的後果是什麽。

所以只要和他離得遠遠的,不和他有任何交集,就可以避免那場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的死亡。

“霍公子,你好。”一位穿着白色修身短裙的女生端着酒杯走近霍成瑜。

今天來了不少精心打扮的女孩,大多有個共同特點,未婚。

講究門當戶對的家庭太多了,特別是他們這些有錢人。

宋家以及蔣家還沒有結婚,沒有女朋友的,機會有太多。

宋骁常年混跡在女人堆裏,自然游刃有餘,從剛開始到現在,身邊說說笑笑的女孩就沒斷過。

就連蔣明城,也一樣。

那麽霍成瑜這類的人,怎麽逃得過。

霍成瑜詫異看了眼身邊的女生,禮貌道:“你好。”

那女孩按捺住心底的激動,矜持道:“霍公子剛回國不久,不知道還習慣嗎?”

女孩僞裝太弱,所有的小心思都寫在了臉上,一目了然。

霍成瑜話不多,言簡意赅,“多謝關心,還行。”

“我姓陳,不知道能不能和您喝一杯。”女生溫柔眨眼笑。

“當然可以。”霍成瑜與那女生碰杯,不動聲色喝完一杯酒。

酒喝完,女孩還沒有走的想法,站在霍成瑜面前談天說地。

“霍公子,我聽說您在國外……”

西辭遙遙看好戲。

霍成瑜一向沉默寡言,在他面前一天說不到十句話的人,他倒想看看,是怎麽對付這喋喋不休的女孩的。

“你的手鏈好看。”女孩說笑間,霍成瑜倏然說了這麽一句,“上面有幾顆鑽?”

女孩抿嘴一笑,擡手将手鏈到顯眼的位置,很得意,“這手鏈是給我專門定制的,全世界獨一無二,上面一共有……”

“一顆,兩顆,三顆……”霍成瑜将視線放在她手腕的手鏈上,竟然是一顆一顆的數了起來。

女孩目光一轉,也望向了自己的手鏈。

“四顆,五顆,六顆……”

手鏈的碎鑽在客廳明亮的燈光下越發的璀璨,散發着令人炫目的光芒。

霍成瑜一顆顆數過,女孩的目光逐漸單一而呆滞,耳邊只餘霍成瑜低沉而緩慢的聲音。

西辭遠遠瞧見那女孩一言不發離開,雙目無神。

西辭哂笑,“什麽嘛,又是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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