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當年的事說複雜其實也不複雜, 但若說簡單, 也不簡單。
顧又臣家世不俗,顯貴家庭,卻偏偏要去警局當一名警察。
放別人眼裏,就是一個豪門子弟放着偌大家業不肯繼承,年輕氣盛,遲早有後悔回頭的一天。
在顧老先生眼裏,就是一個混賬小子叛逆,勸了攔了打了, 還是穿上了那身警服,氣得他領養了一個男孩,當繼承人培養。
可在顧又臣眼裏, 自己那是保家衛國的英雄。
而事實證明,優秀的人無論幹什麽都是優秀的。
顧又臣警校成績可觀, 被領導私下談話。
他是生面孔, 人聰明會來事, 身手又好,所以領導特地将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他。
卧底。
卧底這事無論幹得好不好, 都不是一件好差事。
卧底時的生命安全暫且不說,就說任務完成後,也有被認出尋仇的危險。
如果是卧底一些毒販的地盤,估計還得以身試毒。
甚至于有些卧底融入壞人角色太久, 久成習慣,意志不堅強無法抽身的, 走錯了歪路,就是一輩子的事。
但顧又臣對于領導交給自己的這個任務自覺光榮,言辭鑿鑿說一定保證完成任務,請組織放心。
他有着年輕人的熱血與激情。
可任務死于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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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卧底的第一天遇到了元皎,成為了她的保镖。
很狗血的故事。
在顧又臣眼裏,元皎就是個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美豔不可方物,矜貴得一句話都不肯多說。
也許是在警校見着的美女太少,顧大少爺混跡在男人堆裏,沒見過世面。
元皎一跌,他一抱。
他就動了把人抱回家的想法。
顧又臣可能是卧底史上最廢物的卧底。
卧底一年,千金大小姐都被他泡到了手,任務還是沒進展。
可他要調查的對象似乎對他這個未來女婿很是滿意。
也是,元家有錢有勢,元家唯一的一個女兒就是要星星要月亮,有什麽不對嗎?
又不需要聯姻,窮小子就窮小子呗,反正元家不缺錢,總之餓不到他女兒。
訂婚是顧又臣卧底進度的一個轉折點。
他開始頻繁出入元先生的書房,開始跟随着元先生出入各個場合。
一年之後,他得到了元先生的信任。
攝像頭,錄音之下的證據血淚斑斑,走私犯罪,販毒拐賣,無所不做無所不為,生意合夥人還有國外那些惡跡斑斑的人。
一樁樁罪證,讓顧又臣心裏那竿天平沒有任何猶豫的時間,直接傾斜。
他毫不猶豫将搜集來的證據交給了警方。
可顧又臣還是太年輕,沒鬥得過元先生那個老狐貍。
證據是假的。
烏泱泱的警察荷槍實彈而來,垂頭喪氣而去。
自此,顧又臣卧底身份曝光。
這就是一個局而已。
元先生看着元皎笑,“就知道這小王八蛋是個好人。”
元先生喜歡好人,可不喜歡顧又臣這種打他注意的好人,更不喜歡顧又臣這種,披着警服的好人。
讓他把最寶貝的女兒交代一個警察手裏邊,以後女兒回家,顧又臣那小子估計還得穿着警服帶着槍來膈應他。
元皎倒是什麽也沒說,她坐在院子裏開滿了月季的花架下,成了一個待嫁的小姑娘。
他們定好的婚期,是在下個月。
顧又臣身份敗露,只得消停幾天,可元先生是真的要他死。
悶棍車禍等等手段試過了,顧又臣險些就歸了西。
元皎在醫院重症病房外等他,等他傷好,就和他私奔。
要躲元先生的耳目不容易,更何況顧又臣膽大包天,竟然拐帶了最寶貝的女兒。
一路上東躲西藏,苦日子過了幾年,元皎這個千金大小姐咬牙受着,一句苦也沒說。
後來還是顧老先生坐不住了,在元皎生下顧南歌後,千辛萬苦找着人,将人接到了家裏。
顧又臣一個泥腿子顧老先生不管他,可生了孫子,就不能不管了。
顧又臣和元皎這才過上了幾年安生日子。
生米煮成熟飯,元先生疼女兒,看女兒幾年吃了不少苦,悔不當初,于是暫時達成了和解,甚至還表示可以和顧又臣既往不咎。
當然,前提是好好過日子,別再折騰。
元皎生二胎時,元先生将元皎接到了家裏照顧,生西辭的那一晚上差點要了元皎的命,元先生一晚沒睡,蒼老了十歲不止。
可第二天警察的鳴笛聲,響徹了整個別墅。
這一次,證據确鑿,元先生面臨入獄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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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一個器重的手下替他頂了罪。
元先生無罪釋放。
甚至于他出警局的那天,還容光煥發參加了西辭的滿月。
有備而來的他把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
元先生把西辭抱回了元家,阻止所有人的看望。
就連元皎,也拒之門外。
那個替他頂罪的手下原本是元皎丈夫的人選,他兒子年輕時意外死亡,那個人他培養多年,是當兒子在養的。
元皎是他的女兒,他不忍心看着女兒年紀輕輕成了寡婦。
既然如此,那他就看看,鐵面無私的顧又臣在面對一個犯罪心理的兒子,會怎麽辦。
從出生到五歲,這是一個孩子最純淨的五年,像一張白紙,你是什麽,染上去的就是什麽。
他教一個幾歲的孩子,無惡不作。
很極端,很偏執。
所幸的是,五歲那年,西辭終于被顧又臣偷了出來。
但似乎已經晚了。
西辭五年接觸到的一切,都是元先生封閉且布置好的一切。
灌輸的思想以及心理上的暗示,都是一個極端犯罪者所具有的。
顧又臣見過那麽多犯罪者,血跡斑斑的案例摞起來比五歲的西辭還高。
循循善誘的教導沒用。
嚴令禁止更沒用。
偶然一次西辭在誤喝酒之後,出現了小西,一個乖巧怯弱的孩子。
到底是個孩子,在元家時,極度的恐懼之下衍生的一個自我保護也是自我麻痹的人格。
顧又臣帶西辭去看心理醫生,最開始的意圖只是讓小西從此浮于表面,可不知道為什麽,出現了第三種人格。
很乖。
事情看似就此結束,一家人也度過了和諧美滿的五年,所有的往事似乎真成了往事,淹沒在所有若無其事的背後。
可顧又臣知道,這事還沒完。
他為他曾經穿過的警服,沒完。
西辭十歲那年,顧又臣親自在西辭後頸,移植了追蹤器,他把西辭親手送回了元家,參加生日。
他告訴西辭,把一個小玩具偷偷的放進外公的口袋裏。
西辭不記得那個所謂的外公,只是記得外公對他很好,有求必應。
可他沒被外公的這些糖衣炮彈打敗,他還記得顧又臣交給他的使命。
他趁着元先生不注意,将東西塞到了他口袋裏,順利完成了任務。
這一次元先生證據确鑿,無從狡辯。
西辭那天還在元家書房找掉在這的玩具,沒找到就聽到亂七八糟的聲音,他匆匆躲到窗簾後,看着外公和顧又臣扭打在一起。
腥紅的血跡像潺潺小溪,從書房中間的地板上流到了他腳邊。
西辭一步步後退,可鮮血卻緊逼着朝他而來。
血腥的氣味彌漫整個書房,西辭想吐不敢吐,那淌血跡流到了頭,他鞋子沾染了一點,西辭感覺自己全身被鮮血包圍了一般,擡頭,看到顧又臣鮮血淋漓,朝他伸出了雙手。
“啊——”
兩天後,罪大惡極的元先生因傷重,死在了ICU。
元皎站在ICU病房外,如同當年她生西辭時,元先生站在産房外守候了一夜一般。
她想,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愛她那麽純粹的男人了。
西辭站在元皎的身後,看着很遙遠的地方替元先生蓋上的白布,他轉頭問顧又臣。
“爸爸,是你殺死了外公,你為什麽不用受到懲罰呢?”
實際上是,元先生和顧又臣扭打時,那把刀是元先生自己不小心插、入身體的。
因為西辭的證詞與目擊,顧又臣上了法庭。
法律它啊,公平公正。
在任何人被定罪前,都是清白的。
顧又臣在法庭上面對西辭的質疑“爸爸,殺了人不需要受到懲罰嗎?”,他低頭認罪。
“爸爸殺了人,會受到懲罰的。”
他因故意傷害罪被判了十年。
而從他定罪到入獄,他不曾見過元皎一面。
失去了父親與丈夫的元皎,帶着十歲的西辭來到江城,她隔着高高的監獄圍牆,迎風流淚。
最愛她的兩個男人,一個死了,一個進了監獄。
一個是最疼愛他的父親,壞事做盡。
一個是她最愛的男人,是個英雄。
她無法容忍她的父親幹着傷天害理的勾當。
也無法容忍她最愛的男人用自己兒子當誘餌,害死最愛她的父親。
元皎恍惚回顧她的前半生,颠沛流離。
後半生在這江城,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