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耳朵

林信給顧淵遞了傳音符之後,才想起來,他二人白日裏似是鬧了不痛快。

因為林信挼狐貍,顧淵不大高興了。

而此時,又一只狐貍胡容,就站在面前,見他眉頭緊蹙,便溫順地一言不發。

林信也不知道顧淵會不會來,但是扶歸就在裏邊,看起來是被關起來了,他也不能不管。

正為難的時候,胡容問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林信抓了抓頭發,有些苦惱:“這個……”

胡容遞交投名狀:“你一路走來,沒有遇見其他人,你總不會以為,這宮中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吧?”

原來是他把人都弄走了。

林信還是猶豫。

但若是顧淵不來,他一個人,肯定沒法子把扶歸弄出來。

面前這個胡容是妖王,修為應當不會差。而且雖然他不記得,但是看他的模樣,他二人之前在越國,應該關系還不錯。如果請他幫忙,他應該會出手。

但是,要是把扶歸的事情全都告訴他,扶歸要面子,保不齊事後扶歸會拿刀砍他。

最要緊的是,林信總覺得這樣……好像有點對不起顧淵。

才和顧淵鬧了點情緒,事情沒解決,他轉頭去找新朋友。

那也太絕情了。

林信皺了皺眉,還是決定在這兒等顧淵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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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出神的時候,胡容牽起他的手,微微低下頭,又将一雙狐貍耳朵露給他摸。

喜歡毛絨的自覺,林信不自覺捏了兩下。

軟是很軟,還毛茸茸的。

等反應過來,林信掙紮着收回手,還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

還好,顧淵還沒來。

林信道:“你……”

胡容打斷他的話,笑着問他:“現在高興一些沒有?”

林信微怔。

随後疾風吹過,胡容擡手去擋迎面推來的一掌。

只是一掌,僅是一掌。

那人不大願意與他多做糾纏。

風繞過衣角,林信被攬住腰,往遠離胡容的地方帶了帶。

顧淵從西山緊急趕來,原本浸在天池裏,現下連發尾都還是濕的。

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只狐貍站在林信面前,刻意露出狐貍耳朵,來誘惑林信。兩個人還說話,還說了不止一句。

林信也就那樣站在他面前,一點防備姿态都沒有,表情懵懵的,眨巴眨巴眼睛。雖然有點可愛,來自“公魚”視角的可愛,但他看起來分明就是被那只狐貍給騙了。

——盡管林信猝不及防,被他拉進懷裏的表情更懵。

顧淵霸道地站在他二人中間,隔斷他二人之間的任何交流,包括目光交流——他把林信的腦袋摁在懷裏了。

他抱着林信的腰,摟得很緊,算是宣示主權。

他垂眸,看看林信的發頂:“你怎麽了?”

“我沒怎麽。”林信推開他,提高音量道,“我還想知道你怎麽了呢?”

林信還以為他不來了,結果他無聲無息地沖上來,綁架似的把人往懷裏一摟,吓得他要喊“好漢饒命”。

情敵當前,顧淵腦子轉得飛快。

他道:“白日裏與你有些不自在,現下與你和好,坦誠相見。”

我信了你的鬼話。林信一臉複雜:“行吧。”

确實信了顧淵的鬼話。他擡眼看看顧淵,也回抱了他一下。

于顧淵,林信不大在意這些細節。

和解之後,林信扯着他的腰帶,把他往後拽了拽。

“這裏來,我有話跟你說。”

林信把他帶到偏僻的角落裏,一手扯着他的腰帶,一手抓着他的衣襟,讓他低下頭來,聽自己說話。

他把自己看見扶珩鞋上紙屑,又在內殿裏看見扶歸的事情,同顧淵仔細說了。

顧淵便問:“你要救他?”

林信道:“朋友一場,就算不救他,也得見他一面,問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看他的模樣,好像不是願意的。”

“你想進去,便進去看看。”

“嗯。”

兜轉一圈,顧淵反手扣住林信的手腕,将目光投在站在他後邊的胡容身上。

方才那一掌沒能将胡容推動,他仍舊站在原地。顧淵與林信在說話的時候,胡容就站在那邊,不慌不忙的。看似随意,但是目光移開片刻,很快就會重新鎖回林信身上。

顧淵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林信的手腕內側,似是随口一問:“他是誰?”

林信回道:“胡容。妖王,我三師兄的二弟。應該之前在越國就認識,不過我不記得了。”

顧淵又問:“你要讓他和我們一起?”

每個字都咬得很重。

“我沒有。”

他怎麽好像有點針對胡容的意思?

林信頓了頓,自以為明白過來了。

他想着,胡容長着一雙狐貍耳朵,而今早,他才與顧淵因為狐貍鬧了不痛快。

所以,他覺着是因為狐貍,顧淵才不高興了。

他連忙道:“我沒摸……”

忽然想起,好像是摸過。

于是他改口:“才摸了兩下,是真的兩下!”

信你的鬼話,你看看你喜歡毛茸茸的那副德行。

顧淵摸摸他的腦袋,提醒道:“既然不帶他一起,那他怎麽辦?”

打發他走!

這個林信倒是明白了。

林信拍拍顧淵的手,讓他不要生氣,轉頭對胡容道:“嗯……王上?”

他是妖王,所以林信喊他“王上”。

胡容點點頭:“嗯。”

“我的好友找我有點事情,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告訴我三師兄一聲,就說我遇上點事情,他若是要回去,就不用等我了。多謝你了。”

胡容點頭應了,将毛茸茸的狐貍尾巴掃到身前,拔下一小撮狐貍毛,托在掌心,道:“兄長,林仙君遇上了點事情,他說讓你不用等他,自己回去——”

他想了想,還擅自加話:“林信與我在一起,兄長不必擔心。”

林信忙道:“你怎麽……”

胡容解釋道:“兄長雖然懶散,但是不好糊弄。要是像你方才那樣說,他一定會追問。”

說得好像有些道理。

林信勉強點點頭。

傳完了話,胡容仍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又默了半晌。

林信試探着開口道:“那個我還有點事情,就不陪……”

胡容卻道:“方才與兄長說,我與你在一處,我自然得與你待在一處。”

好像也有點道理。

眼見着林信要被騙過去了,顧淵快步上前,一把抓起他的手:“走了。”

“好。”

林信話音未落,顧淵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覆在他的眼前。

林信眼前一暗,再睜眼看時,周遭已經換了景致。

這是在宮殿的深處,四處門窗緊閉,只是設下的結界封印已經被破壞了。

林信撓頭:“就進來了?那胡容呢?”

聽前半句話時,顧淵這樣說道:“雕蟲小技,不足為慮。”

到了後半句話,顧淵便淡淡道:“他在外邊,你擔心他?”

“我不是,我沒有。”

“扶歸就在裏邊,封印壞了,那個扶珩大概很快就會回來。”

“那我盡快。”

林信輕輕推開內殿的門。

此處原本就是扶歸的住所,扶珩直接把他關在這兒,也是放肆得很。

殿中一扇屏風、一張小榻、一面小案,林信進去時,扶歸一身單衣,身上披着不大合身的袍子,正跪坐在案前,執筆寫字。

大約是功力被封,林信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魔氣。

也正因為功力被封,他沒有察覺到林信進來。

直到林信喊了一聲:“富貴兒?”

扶歸忽然擡頭,看見林信站在門前,激動地罵了一聲:“娘的,林信,你就是我親爹。”

他猛地站起身來,往前疾走幾步,将案上東西都掀翻。

可是還沒走出幾步,他便仿佛被什麽東西絆住了腳,不自願地停下了腳步。

林信低頭看去,原來扶歸腳上,纏着一條拇指粗的長蛇鏈。

扶歸原本不大好意思讓他看見這東西,他既然都看見了,也只能扶額失笑。

林信沒有多看,很尋常地挪開目光。将門外的顧淵拉進來,然後關上了門。

他問扶歸道:“你是怎麽回事?那天我們不是一起出城的麽?”

扶歸重新坐回軟墊上,憤怒捶桌:“我原本是想去周游魔界,探索一下仙魔奧秘的。結果那天我走出去沒多遠,就被一個新型騙局給騙了!”

扶歸表示,自己不想詳細描述這個魔界新型騙局,不要問他。

于是林信問:“然後呢?”

“然後扶珩那個小兔崽子就追上來,非說我幾百年沒出過魔宮,不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險。”扶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那時候就覺得那個小崽子在設局騙我。”

“那你入局了麽?”

“我當然沒有。”扶歸一擺手,“然後就是哐哐哐一頓亂錘,錘得昏天黑地……”

“噢,然後你就被抓回來,還被關在你原本的住處,好像什麽都沒有變過,你只是出去體察民情,最後又回來了。”

“我怎麽知道他出去一趟,花樣兒變得這麽多?鬥法也不好好鬥,盡使些邪門歪道。”扶歸忽然想起來,“怪不得是胡離養出來的,真是狐貍。”

“那他把你關在這兒……”

林信忍不住輕笑出聲,在扶歸看向他的時候,努力忍住。

“他要是抓我回來,也就算了,他……”扶歸狠狠地咬了咬後牙,從地上掃翻的東西裏撿起一封折子,“他讓我在這兒給他批折子,沒日沒夜的批折子,他自個兒當上了魔尊,要前任來給他批折子,他簡直是有失心瘋。”

林信還沒來得及笑,扶歸又道:“不止這個,其實我想過和他談談心的。我說之前的事情可能是有點誤會,你猜他怎麽說的麽?”

“怎麽說的?”

“他說是他錯了。他錯了,他現在倒是放了我。”

“你猜猜他還怎麽說了。”

“嗯?”

“他說他給過我機會,我問他什麽時候,他說上回在大街上的時候。”扶歸捂着頭,感覺自己的腦袋要爆炸,“他說那時候他和胡離說話,父慈子孝的時候,他知道我在旁邊,要是當時我跟他回去,就沒有這一出了。”

他被抓回來好幾天了,好容易找到一個熟人聽他訴苦。一開始還能控制一下情緒,到後來實在是忍不住了,氣得都踩到案上去了。

“娘的,我簡直是滿頭霧水,我怎麽知道他那是給我機會了?”扶歸道,“林信,還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批評一下你。”

“我怎麽了?”

“後來我問他,他是怎麽看出來,城樓上那個紙人是假的。你猜他說什麽,他說感覺不對。我問他什麽感覺,他說他對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扶歸怒罵一聲,“什麽狗屁感覺,我當時請你做紙人的時候,怎麽就沒有把這個狗屁感覺給算進去?你做紙人的時候,怎麽沒有把這個感覺給算進去?”

林信試圖安慰他:“你先從桌上下來……”

身邊的顧淵扯了扯他的衣袖,看了一眼關上的殿門,輕聲提醒道:“林信,外邊……”

“我知道。”

只有被封了功力,感覺不大敏銳的扶歸不知道。

林信勸道:“你先從桌上下來,你現在沒有術法傍身,□□凡胎的,小心摔跤。”

扶歸啐了一口:“他就是想把我養成一條狗。”

林信不大堅定地替扶珩解釋:“他大概也沒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是……”

正當此時,殿門被一把推開。

十六七歲少年模樣的人,站在門前,微低着頭,看不清表情,小聲辯解道:“我沒有。”

扶歸一愣,張了張口,連罵也罵不出來了。

卻見扶珩半舉起右手:“我同義父說的感覺,是手的感覺。”

他在城樓上,是一手抓住扶歸的手,一手以魔氣幻劍的。

“小的時候,義父牽我,不是紙人那樣的感覺。”

扶歸仍是怔怔的,轉眼見林信起身要走,慌亂地連忙去拉他的衣袖:“诶!你別走啊!林信,你是我親爹,你別走……林信!”

林信拉着顧淵,低着頭就出去了。

臨走前,還對扶珩抱了抱拳:“對不住,打擾了。”

林信小心翼翼地将殿門關上,回頭卻看見胡容也站在外邊。

胡容向他走來:“兄長說魔界兇險,讓我送你回家,如果事情解決了的話……”

顧淵攥住林信的手:“我會送他回去,你大概不知道他住在哪裏。”

胡容瞥了他一眼:“走一趟就知道了。”

不想與他糾纏,顧淵轉頭對林信道:“林信,他瞪我。”

這招百試不爽。

但是這回——

胡容亦是看向林信,道:“林信,我沒有。”

現學現用,狐貍狡猾,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可是那時林信正在走神,壓根沒聽見他們說了什麽。

轉眼只看見顧淵,順手就勾住他的脖子:“诶,我有辦法了。”

“嗯?”

“能讓我挼毛茸茸,你又不生氣的辦法。”

林信抖落開乾坤袋,在袋中摸了半天,拿出一只貓耳朵。是他之前戴過的那個。

顧淵道:“你戴。”

林信吹吹托在手心的貓耳朵,挑了挑眉:“不,你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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