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歷劫

因為調戲天池“公魚”,散仙林信被罰歷經千世情劫。

他歷劫時,“公魚”顧淵在斬仙臺歷雷劫。

斬仙臺常年陰雲壓頂,某日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将遠處天喜峰姻緣殿裏的月老都吓了一跳。

那時,月老正吩咐大徒弟江月郎準備撰寫林信的第九百九十九世情劫。

“還有兩世就結束了,你随便點寫,給信信放點水……”

話還沒完,便有一人從外邊推門進來。

來人衣着簡單,不似其他仙君華貴,但是通身氣派,仙骨凜然。

月老一見他,心中一驚,面上卻是不顯,将江月郎手中的情劫簿拿過來,朝徒弟擺了擺手:“你先下去,信信的後兩世情劫我親自來寫。”

江月郎向師父做了個揖,轉身離去。

随意一瞥,看見來人的袖上,有一塊銅錢大小的黑色印記。是雷劫留下的。

待江月郎走後,月老朝來人行禮:“神君提早出關了?”

這人正是顧淵。

顧淵應了一句。

月老又問:“不知神君一出關便來我這裏,有何貴幹?”

顧淵淡淡道:“本君來尋一個人。”

“老夫專司姻緣,神君若是尋人,應當去找南華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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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淵微微垂眸:“此事當與情愛有關。”

“既如此,不知神君所尋為誰?”

“大概這麽高,只比我矮一些。”顧淵用手比了比,到他額頭的高度,“桃花眼,眼裏帶笑。唇角是彎的,臉上有點肉,但是挺漂亮的。有點無法無天,但是嘗起來是甜的……”

月老笑道:“神君是跑我這兒相親來了?”

顧淵最後冷冷道:“他大概……有點兒貪戀美色。”

月老好想知道他要找的是誰了。

仙界仙君,個個兒持守本心,無欲無求。貪戀美色的,就只有還在歷劫的——林信。

他面色微冷,月老也看不出他尋林信要做什麽。

林信與月老是朋友,他便多留了個心眼兒,問道:“不知神君尋他……”

“本君有一件事,想要向他确認一下。”顧淵問道,“他叫什麽名字?現在何處?”

“他姓林,單名一個信字。因為冒犯了神君,被罰歷經千世情劫,此時尚在劫中。”

顧淵垂眸,将林信的名字暗自念過兩遍,又問:“幾時歸來?”

“這可說不準,若是情劫順利,即刻便可歸來。若是被牽絆住了,要等許久也未可知。”

顧淵微微皺眉:“牽絆住了?”

“情劫之中,自然是被情愛牽絆住了。”

顧淵愈發皺緊了眉頭,轉身要走:“本君自去尋他。”走出幾步,又回頭問道:“請問你老,他在何處歷劫?”

他什麽也不懂。

月老笑了笑,揀起案上玉筆,抱起林信的情劫簿:“還是老夫陪神君走一趟罷。”

“多謝。”

月老先去請了南華老君,老君放下手邊的事情,也陪着顧淵去尋林信。

途中,月老試探着問道:“神君,你想在信信身上驗證什麽事情?”

顧淵久居天池,從來不知人情世故,有什麽便說什麽。

他淡淡道:“上回在天池,他靠過來時,本君身上會熱。他親本君的時候,本君覺着他是甜的。在斬仙臺上,雷劫之中,本君竟也對他念念不忘,甚是怪異,因此想證實一番。”

月老與南華老君對視一眼,抿嘴偷笑。

就為了這個,他就生抗雷劫,提早出來了。

他是真的什麽也不懂。

只聽顧淵又道:“本君想這,他或許就是書上所謂的本君的死穴。若有必要,應當把他徹底毀掉。”

他說這話時很是認真,不似作假。

月老與老君再對視一眼,齊聲道:“沒有必要!”

顧淵便道:“再不濟,也應當把他關起來。”

千世情劫太長,林信在地府處往生,喝過孟婆湯,自入輪回鏡中歷劫。

輪回鏡中都是幻境,時間流逝也與外邊不同。

截至目前,他歷了九百九十八世情劫。

顧淵到時,林信的第九百九十八世情劫正好結束。

忘川河畔,奈何橋頭,八號窗口邊,林信雙手捧着孟婆湯,靠在窗口邊,正和孟婆的小徒弟小孟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小孟君長得漂亮,唇紅齒白,笑起來溫柔和煦。林信很喜歡逗他玩兒。

此處是老君特意撥來,專給林信歷劫用的,再沒有別人。

只聽林信對小孟君道:“這一世情劫,一定是江月郎寫的,狗血淋頭。”

小孟君笑着遞給他一塊帕子:“怎麽了?”

林信擦擦嘴角,繼續道:“三個人,整整三個人站在你面前,問你你到底喜歡誰。”

“那你是怎麽答的?”

林信放下湯碗與帕子,掰着手指,細數第九百九十八世情劫裏的人物:“小黑狷狂,小紅深情,小白溫柔隐忍,關鍵是長得都很好看,我答不上來,然後就被他們三個一起打死了。”

小孟君戳他的額頭:“你呀你。”

林信癟了癟嘴,蹲到地上:“但是情劫真的很難嘛。”

小孟君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很難?”

“難,我太難了。”林信可憐巴巴地擡眼看他,“四五十個漂亮仙君都哄不好那麽難,如果最漂亮的小孟君可以……”

小孟君從窗口裏跑出來,摸摸他的臉,幫他将額前碎發別到耳後:“別難過了,加油,我在這裏等你呀。”

林信微怔,随後開心到跳起來:“我想開了!”

他想開了,但是又有人想不開了。

不遠處,老君與月老死死攔住顧淵。

“神君,這是誤會,信信改了,他真的改了!”

顧淵凝眸,看着不遠處如魚得水的林信,心中一股無名火。

人還是那個人,桃花眼帶笑的。但是貪好美色的毛病,還是一點兒沒改。

林信得了漂亮小孟君的鼓勵,一鼓作氣,飛快地跑過奈何橋,進入輪回鏡中,繼續歷劫。

這時,顧淵才緩步上前,在小孟君面前站定,看了一眼輪回鏡,冷冷地問道:“他在那裏面歷劫?”

小孟君愣了愣,随後點了點頭:“……是。”

顧淵再不看他一眼,毫不猶豫地上前。

身後的月老與老君對視一眼,迅速做出決定。

“神君這模樣,不大像是動情之後,來尋信信的,倒像是來……”老君頓了頓,壓低聲音,“尋仇的。”

月老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這一世情劫是什麽?”

“是……”月老翻了翻情劫簿,“我還沒來得及寫。”

“那就好。”

“你老的意思是?”

“那就還是亡國之君的劇本。信信當過這個,他有經驗。”老君拍拍他的肩,“你在外邊好好寫,我随神君進去,也好照應照應信信。”

“好,你老萬事小心。”

兩個老神仙工作不易,道過別,月老随處找了個地兒,席地而坐,打開情劫簿,開始現寫情劫。

他在心中寬慰自己,不要緊,信信成仙之前就是做亡國之君的,這是他的擅長領域。信信主場作戰,應當不會死——

月老再擡頭看看顧淵,地府燈火幽暗,照得顧淵的面色愈發陰沉。

他在心中默默地補了一句,信信主場作戰,應當不會死——

得、很、難、看。

散仙林信的第九百九十九世情劫——

小越國行九的小皇子呱呱墜地。

小皇子在山上道觀裏生活,過了十幾年,吳越交戰。

敵國兵臨城下,老皇帝帶着小皇子的八個兄長,倉皇出逃。

臨走之前,一紙诏書将皇位傳給了小皇子。

于是,新登基的年輕俊美的的亡國之君林信,換上素白的粗布衣裳,披發跣足,雙手捧着降書,高舉過頭頂,跌跌撞撞地走到敵國國師顧淵的馬前。

顧淵騎在馬上。只覺得林信低眉垂眼的模樣,比他拈花惹草的模樣順眼許多,心情頗好,翻身下馬。

林信低着頭,雙手将降書奉上。顧淵接過,只掃了兩眼。

降書不好看。

馬匹呼出一串長氣,正好打在林信面上。林信不動聲色地往邊上挪了挪。

林信還沒站穩,顧淵便将降書丢給身邊人,對林信道:“你過來,抱我一下。”

林信偷偷挪動的腳步一頓,下意識擡眼看他,一臉疑惑。

顧淵也正看他,說話語氣淡淡的,仿佛說的只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跟在顧淵身邊、客串副将的南華老君別過臉。

簡直是沒眼看。

見林信沒反應,顧淵便加重語氣,再說了一遍:“過來抱我一下。”

他還是發愣,琢磨着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顧淵等得煩了,反手抽出腰間佩劍,從随林信出城來的文武百官中随便挑了一個,把長劍架在某位官員的脖子上,劍尖所指,要劃破小美人的脖頸。

林信身後那群官員,一個一個模樣周正,年輕端方,肯定都是林信喜歡的小美人。

要拿他們做威脅,林信才會心疼。

顧淵舉着長劍,再一次看向林信,神色認真偏執。

果然,眼見美人兒遭難,林信忙道:“住手,住手。”

他往前走了半步,腳尖抵着顧淵的腳尖,張開雙臂,飛快地抱了他一下。

好像有一簇火光,照得顧淵陰沉沉的眸色亮了亮。眼底有了些許笑意,他的聲色卻愈發低沉:“親我一下。”

林信被他吓得往後蹦了一步。

大庭廣衆之下,有點刺激。

顧淵劍尖微動,劃破了那位官員的脖頸。鮮血滴落下來,那官員顫抖着,喚了一聲:“陛下……”

這是在喊林信,只可惜他現在只是亡國之君。

亡國之君,莫得臉面。

林信轉頭看看美人官員,下定決心,抿緊嘴唇,稍稍擡頭,近前碰了碰顧淵的唇角。

顧淵勾唇,反手收劍,按住他的後腦。

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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