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群臣
帳中昏暗,顧淵把林信按在榻上,親得他耳朵根兒都紅了,才稍稍擡起頭來。
林信一把推開他,半坐起來,還記着他說自己的美人圖醜,道:“你才醜呢,你最醜了。”
顧淵握住他的手腕,冷笑道:“我長得醜,那天晚上是誰一邊摸我尾巴,一邊說,等我長大了給你做郎君的?我長得醜,你何苦來招惹我?”
林信忙道:“等等!我冤枉,我可不記得我始亂終棄過誰!我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男人!”
原是顧淵一時氣惱不過,把仙界西山天池的事情說出來了。林信尚在劫中,他不記得。
顧淵又冷笑一聲,指着牆上的美人圖,道:“我若再遲些來,你豈不是連三宮六院都有了?我嘗着你是甜的,你是不是嘗着他們也全都是甜的?”
林信張了張口,沒有反駁。
一股無名火直燒到頭頂,顧淵把他從榻上拽起來,拉到外邊去。
那時候,陪伴歷劫、扮作副将的南華老君正在外邊揪草莖玩兒,聽見動靜,連忙回頭。
只見顧淵拉着林信,一路疾走,把他帶到水牢裏。
陪在林信身邊的那群投降官員,全都被關在水牢裏。
那些漂亮官員,探花郎、禦史大人,還有丞相公子,也全都在裏邊。
一衆官員見林信來了,連忙圍到門邊。
君臣兩邊,隔着牢門。
林信看着心疼不已,才要上前,就被顧淵拽了回來。
顧淵道:“你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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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信還是要往對面去,又被顧淵拽住了。
他便道:“我要選那邊……”
顧淵按住他的手,道:“強制選擇,你已經選完了。”
林信氣得想打人,但是被他困在身邊,無法脫身。
顧淵掃了一眼衆官員,也看見美人圖上的正主,多看了兩眼,便垂眸看向林信,低聲道:“你說,他們比我好看?”
林信別過臉,悶悶道:“我沒有,我不敢。”
顧淵擡眼看向衆人,冷聲道:“被他誇過好看的,出來。”
林信一愣,他自己也不記得,自己誇過多少個美人兒了。
牢中衆人卻沒人敢動。
顧淵便道:“被他誇過的,站出來。之後再被查出來的,剝皮拆骨。”
此話一出,牢中官員迅速分成了兩邊。
林信身邊的官員,都是他父皇倉皇出逃前留給他的,老的太老,小的太小。基本上年紀不大的,都被他誇過漂亮。
因此,年老的站在一邊,年輕的又站在另一邊。
顧淵攏住林信的雙手,又道:“被他摸過手的,出來。”
又有一些漂亮官員站出來了。
顧淵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捏住林信的下巴,要他看看這一牢房的人。
“他從前太風流,我心裏不舒坦。兩個選擇,要麽你們幫我把他勸聽話一些,要麽……”
話還沒完,林信便搶話道:“選這個,他們就選這個。”
他也知道,後邊那個,肯定不是什麽好的。
牢中官員山呼“陛下”,林信向他們擺了擺手,使了使眼色:“就選這個,就選這個。”
他推開顧淵:“你讓他們勸我,我保準乖乖的。你別生氣,生氣不好……”
林信跑到牢門前,隔着木頭柱子,與自家一衆官員小聲說話。
“怎麽樣?這兒冷嗎?侍郎大人還咳嗽嗎?中丞大人是不是又腿疼了?”
一衆官員,圍在林信面前,年老的禦史中丞作為代表,握住他的手,流下兩行濁淚:“勞陛下惦記,臣的腿不疼。委屈陛下了……”
林信忙道:“不委屈,我不委屈。你老多帶着他們一些,不要和對面的對着幹,你們再忍一會兒,我想法子,我很快就想法子。”
再說了一會兒話,老的小的,都沒忍住,或轉過頭去揾淚,或低下頭,任由淚水濕了一片衣襟。
中丞大人抹了抹林信的臉:“陛下莫哭,寫到史書裏,要給後人笑話的。”
林信用衣袖使勁擦了擦眼睛,轉頭看看站在不遠處的顧淵,對他們道:“他要等急了,我馬上就過去,你們好好照顧自己,我再想想法子。”
他起身,踟蹰了一會兒,挪着步子,走到顧淵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
顧淵垂眸,見他雙眼通紅,再回頭看看那群官員。
他用拇指抹了抹林信的眼角,問道:“哭什麽?”
他不明白。
林信搖頭:“沒有。”
重又回到宮殿中,林信想了想,搬了把凳子來墊腳,把挂在牆上的美人圖都收起來。
顧淵坐在榻上,淡淡道:“你若喜歡,留下就是了。”
林信哪裏敢?
他将美人圖收好,對顧淵解釋道:“只是畫了幾幅畫,沒有別的什麽,我只是……喜歡看。”
顧淵點頭,算是聽見了。
林信在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水牢太冷,我有幾個大臣上了年紀,能不能……換個牢房?”
顧淵又點了點頭。
林信見他沒有動作,又道:“能不能……今晚就換?”
顧淵沒有說話,起身出去了。
林信坐在地上,等了一會兒,顧淵便回來了。
他的身後跟着一群從前宮中的小宮女兒,宮女們在桌上擺好飯菜,朝林信行禮,喚他“殿下”。這時候便改了口。
顧淵讓他過來用飯:“你吃什麽,你那些臣子也跟着你吃什麽。”
林信在桌邊坐下,拿起碗筷。
待林信吃完,顧淵沒忍住,做了驗證之外的事情,摸摸他的腦袋:“你現在高興了吧?”
顧淵忽然發現,林信低眉順眼的模樣固然好看,但還是眉眼帶笑的時候最好看。
一個月的休整過後,顧國師要班師回朝,帶着俘虜林信,還有他那一群臣子。
臨走之前,官員們清點了小越國國都的人口屋宅,呈報給林信。
林信只看了一眼,便合上折子。顧淵在小越國這段日子,不曾損毀小越國的一磚一瓦。
他抿了抿唇,問面前的一衆官員道:“你們……真的要與我同去?”
一衆官員俯身叩拜,此時為了避嫌,改了口,再不能喚林信“陛下”,只能喊“殿下”。
林信嘆了口氣,回頭去看停在不遠處的馬車,馬車簾子被掀開,坐在裏邊的顧淵偏了偏頭,只看向他。
林信再囑咐了兩句,怕顧淵等急,很快便回到他那邊去。
顧淵坐在馬車裏,瞥了一眼外邊衆人,問林信道:“你那個中丞大人,都九十多歲了,滿臉褶子,也不好看,為何你總是握他的手?”
“不是因為美色。是因為他年紀大些,考慮事情周全,我不在的時候,事情都要由他做主。不過他年紀大了,身子骨也不大好,所以也要托旁的人多照顧他。”
林信一愣,補充道:“大概、我也不是……很喜歡美色。”
散仙林信好像有些明白了,有很多的美人兒固然好,但這世上,還有很多別的更好的東西。
他想了想,又道:“你放心,我都改了,我不喜歡美人兒了。”
顧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這事情若是這麽好改,他就不會歷經了九百多世情劫,還那麽喜歡和那個賣湯的小孟君開玩笑。
他朝林信招了招手,林信會意,坐到他身邊。
顧淵吻了吻他的唇角,苦苦的。
途中還算順利,林信的臣子們還算平安,随顧淵回了敵國都城之後,林信于金殿之上面見敵國皇帝。
對面的皇帝捋着胡須,笑道:“小越國,竟是推出一個小皇帝來遞降書麽?”
林信只是作揖,将身子伏得更低。
随後有一個人握住他的雙手,拉着他便走出宮殿。
後邊的皇帝急急地喊道:“國師?國師?”
在月老的情劫簿裏,國師無名無姓,是天地降生、輔佐君主的半神。不近人情,尊貴顯赫。
那日顧淵拉着林信,一路走出金殿,回了國師府。
後來也不知道他對皇帝說了什麽,林信與他的一衆官員,就都住在國師府裏。
所幸在國師府的日子不算太難,顧淵并不曾為難他們。
這下,林信是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麽了。
又過了幾個月,林信也大概明白了,顧淵只是很單純的、想要把他留在身邊。
至于留在身邊做什麽,就是一個字——親!
不知道是不是這位半神的錯覺,顧淵老說林信很甜。
林信自己抿破了唇角,也沒嘗出一點兒甜味。
期間他與顧淵約定好了,每日給顧淵親夠了,他就能去找自己的大臣。
于是林信每天早晨都很認真地完成任務,完了就去找大臣們,很晚才回來。
陪伴歷劫的南華老君,也對林信頗有照顧,一開始給他送些藥膏——抹嘴的,他的唇角被他自己抿破了。後來就和林信的臣子們待在一起。
某日顧淵問老君:“為何他總是不願意與我多待一會兒?”
老君便道:“神君,他怕你啊。”
顧淵不大明白:“他為何怕我?”
“你倆原本就是站在對面的,月老設置的這個身份,原本就是情劫的一部分。信信是來歷劫的,不是來度假的。”
于是這天晚上,顧淵頭一回推開了林信:“你要是不喜歡,那便算了。”
林信面上不顯,但是躺在榻上,抱着被子,瑟瑟發抖。心想,他大概是膩了煩了,自己還有那群遺民大臣,都要被趕出去了。
于是次日晨起,林信也頭一回沒有急着要完成任務,然後跑出去。
他守在顧淵身邊:“我今天……陪你。”
顧淵瞥了他一眼,卻道:“你什麽時候找到‘你嘗起來是甜的’的緣由,我就放你走。”
林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顧淵自以為,他是喜歡林信的甜味,不是喜歡林信。
林信也滿心以為,他是在利用顧淵,不是喜歡顧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