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方夜譚

“我最近有點忙,可能沒空搬家,別墅裝修完你先搬進去吧”

“需要我去你家幫你收拾東西嗎?”

“不用了”

找到“蘇逢時”之前,齊衛東便做好了從父母那裏搬出去和他一起住的打算。

雖然知道自己是個公衆人物,但他複出之後通告很多,能用來和“蘇逢時”相處的時間本來就少,若是再不能住到一起,就更難見面了。

找到“蘇逢時”之後,當被告知他們原先住的房子正在裝修、暫時不能住時,齊衛東又二話沒說,派人收拾了他以前的房子,打算作為他們暫時的居所。

大件家具的添置都是搬家公司搞定的,房間布置和整理也有保姆負責,等“蘇逢時”踏進房門的時候,一切都是收拾好的模樣。

他免不了在心裏感嘆有錢人生活的舒心,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離這樣的日子已經很近很近。

——“劇組”先前只給他準備了一臺車,還讓他在齊衛東提出同居要求時謊稱自己的房子已經賣了。他沒有照做,打的算盤是先緩一緩,等到齊衛東徹底在他掌控之下後再向“劇組”提出買房的要求。

也正是因為盯上了觸手可及的房産,他并沒有因為齊衛東主動提出去“蘇逢時”家住而感到奇怪,只覺得齊衛東真是随便的可以,又因為他工作繁忙不會真的和自己住到一起而感到萬分慶幸。

他不知道的是,同樣感到慶幸的還有齊衛東——他慶幸蘇逢時沒有過多追問,因為忙不忙的只是個借口罷了,實話是,他退縮了。

現在的他,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蘇逢時。他害怕蘇逢時因為自己的原因受到傷害,害怕蘇逢時發現了他是這樣一個人後,就不愛他了,更害怕連最後的距離都消失之後,他會避無可避地發現,自己真的不愛蘇逢時了。

這些天,他沒再見蘇凡瑜,也沒再見蘇逢時。但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他想起蘇凡瑜的頻率甚至要高于蘇逢時。

生怕腦子裏再不受控制地冒出些恐怖的東西,他把這歸結為道歉失敗的陰影,又堅持不懈地洗腦自己蘇逢時和蘇凡瑜有天壤之別。

他告訴自己,蘇逢時是和他是命中注定的戀人,而蘇凡瑜只是他人生路上的一塊礙眼的石子,至少曾經是;他告訴自己,蘇逢時是才華橫溢的天才編劇,而蘇凡瑜只是一個無趣市儈的資本家老板;他告訴自己,蘇逢時是愛他真實模樣的珍貴愛人,而蘇凡瑜只是一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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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凡瑜幫他說過話,幫他解過圍,幫他買過歌,甚至其實是個有那麽點意思的人。

每當他試圖否定蘇凡瑜的時候,這些真實發生過的事總是毫無眼色地跳出來,指責他狗咬呂洞賓。

也是因此,他對自己的每一次洗腦,都是以“蘇凡瑜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結果無疾而終的。

第一次去別墅,是齊衛東在史無前例的“時隔三個小時才回複蘇逢時微信”之後的事。雖然蘇逢時對此表示沒關系,但他還是十分不好意思,便想着去看一看他。

一進門,他就把自己摔到了沙發上,邊招呼“蘇逢時”過來坐,邊主動找話題道,“小時,這兒真是沒有家的感覺。”

“蘇逢時”對這個時不時會出現在娛樂新聞上、住過不計其數男男女女的別墅并不陌生,聽他這樣說,在心裏直冷笑,嘴上卻道,“我覺得這兒挺好的。”

他向來覺得齊衛東就是個靠資源捧紅的廢物,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又發現他是個喜歡動手動腳的好色鬼。雖然萬般厭惡,但他不會跟錢和前程過不去,所以哪怕心裏再鄙夷,臉上也不會顯露分毫。

齊衛東并不知道他的內心戲,習慣性地去抓他的手腕,又忍不住撫他手腕上的傷疤,“小時,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了。”

小時跟他說過,這是在他父母去世後留下的。

……等等,疤呢?

他覺得手感不對,定睛一看,才發現疤痕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滑細膩的皮膚。

“你把疤……去了?”齊衛東的心跳驟然加快,聲音都變了調。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激動,明明他以前也跟小時提過幾次祛疤的事,只是小時當時沒同意,說是想順其自然。

“對、對啊,”“蘇逢時”也慌了,飛快地回憶了一番“聊天記錄”,确認其中沒有任何關于疤痕的提及,只好裝作理直氣壯的樣子,道,“你不希望我這樣嘛?”

他仔細觀察過蘇凡瑜,很确定他的手腕上的只有一個刺青,又因為他們的聊天記錄裏沒有提及這個,他也就索性沒有去照着紋。

那麽,這疤又是哪裏來的?別是齊衛東露水情緣太多,弄混了吧。

“沒有沒有,”齊衛東連忙否認,“這樣很好。”

“那就好……”“蘇逢時”捏了捏因為緊張而發抖的手指,慢慢平複了下來。

明明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齊衛東卻不知為何,就是過不了這個坎。

他陷進沙發,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思緒卻像是夏天的柳絮,到處亂飄,擾得他不得安寧。

不是他的原因,他想,他的小時真的變了。

疤也好,別的也好,總之,就是都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想起手機因為進水的緣故丢失了以前和蘇逢時的聊天記錄,他更加苦悶了。

這種感覺,讓他回憶起小時候丢失的一個玩具。

那是母親給他的生日禮物,他非常喜歡,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那是母親第一次送他合心意的玩具。

後來,玩具不見了,父母為了安撫他,買了個新的又随便拿砂紙磨了一下,便假模假樣地告訴他東西找到了。他接受了父母的好意,乖巧地沒有再鬧,心裏卻再也沒辦法喜歡上那個玩具了,因為他很清楚,它不是“那個”玩具。

可是,玩具和小時明明就是完全不同的。玩具可以新買,小時總不見得是父母新買的吧?

這也太天方夜譚了。

電視裏上是《成名在望》的回放,正播到一個從直播平臺走紅的創作歌手彈着吉他演唱自己的原創作品。

雖然是一首舒緩的情歌,但他眼神中迸發出的精光與他身後發亮的《成名在望》LOGO顯得格外地契合一致。

齊衛東對他的不喜歡明晃晃寫在臉上——無論是電視裏還是電視外。

屏幕上的他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與左右兩旁的評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沙發上的他時不時往“蘇逢時”身上、臉上瞟,要不就是低頭刷手機,總之,一秒都不願意看向電視。

徐畢是個直男。雖說若是能換得榮華富貴,他并不介意屈居人下,但齊衛東并不足以讓他這麽做——他只是想蹭一些齊衛東的流量再換點錢財罷了,賣身絕不劃算不說,若是齊衛東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病,那可就更是虧大發了。

眼看着氣氛變得“暧昧”,他往後蹭了一個身位,拿出想了很久的借口,道,“小钊,我現在還有點不适應。在這裏。”

齊衛東臉色一僵,“小時……”他其實并沒有那方面的想法,但“蘇逢時”明晃晃的拒絕,還是讓他非常受傷。他想要解釋,卻也知道沒什麽好解釋的。

這個房子确實住過太多人,他從來沒刻意隐瞞過。以前,小時雖不會追問,但偶爾提到,也會很自然地開他玩笑,并不像是介意的樣子。

甚至,他在聽到別人對他的私生活指手畫腳後,還曾經開解他說,“性就是性,不肮髒也不高尚,只有當你坦誠地對待它時,它才能回歸自己的本質。”

見齊衛東表情變了,生怕風筝脫線,徐畢忙不疊道,“我不是在意你的緋聞和過去,也不在意你花心……”卻不想,齊衛東的臉色更難看了。

——緋聞什麽的,起碼有一半是別人倒貼着他炒作,花心更是不知要從何說起了。

他一直覺得,即使全世界誤會他,小時也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可是小時居然不信他,以前還總裝成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他的小時怎麽能不信他?

他的小時怎麽能騙他?

這下,別說上床了,他甚至不太想看他。

冷聲道,“我不和你睡一間。”

徐畢聽他這麽說,雖如蒙大赦,卻又有些擔心,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離開,“那個,小钊,我是因為……”

忽然,萬字的人物小傳讓他福至靈心,“我……我父母的忌日,就在下周。”

齊衛東一怔,“我記得的,我會陪你一起去掃墓。”他脫口而出,語氣雖不算太好,卻也沒有要翻臉的意思,說完,又嘆一口氣,補充道,“你先睡吧,我不困。”

徐畢這才定心,從善如流地走了。

電視裏,選手已經演唱完畢。

陸昊是學古典樂出身,對于一首歌是否有功底、是否在谄媚大衆有種先天的敏感,直言不諱地讓那選手先把基礎樂理學紮實再想其他。高麟見選手面色不愉,考慮到他大小算個網紅,也有些粉絲,生怕節目組在網絡上遭到攻擊,便和稀泥地鼓勵了一番。

最後,輪到齊衛東。

“自作聰明是創作者的大忌。”他如是評價道,“你不能以一種高高在上的狀态去俯視你的觀衆、聽衆,希望他們對你頂禮膜拜,希望他們跪舔你的所有作品,一旦發現他們對你的作品提出異議或是批評就覺得是他們不懂,不配聽你的歌。

人是很容易被自己感動,也很容易被自己蒙蔽的,你想要進步,就要接受別人的意見。”

這還是他和小時第一次聊天時,讨論過的話題。

齊衛東獨自橫躺在沙發上看着電視,腦海裏倏地閃過這個念頭,突然就有些說不出的沮喪。

小時回來了,他的眼睛也好了,一切都應該越來越好才對。

沒道理是現在這樣的。

沒道理小時會和自己以前所有的交往對象一樣,在追求他的時候帶着滿腔愛意,實際上只愛他人前光鮮亮麗的假象。

小時明明見過自己最狼狽不堪的樣子,也接受了。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小時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還是說……這個人根本就不是蘇逢時?

可,他不是的話,蘇逢時又在哪裏呢。

提前說一聲,下章還沒到掉馬,不過也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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