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神仙的神,神經的神
因為溫凱最後開出的條件,蘇凡瑜雖然沒辦法立刻答應下來,卻也沒再幹脆地拒絕,只板着臉道,“我出去抽根煙。”
齊衛東像條小尾巴般跟着他一道出去,正想說“你不是才答應我要戒煙嗎”,就見他對自己伸出了手,“手機。”
齊衛東條件反射地摸出了手機,腦子卻還沒反應過來。
見他木愣愣的,蘇凡瑜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頭,“我有預感,這次我真能戒。幫我撥給齊錦臺吧,我想問他點事。”
淩晨三點半,電話撥過去一秒就被接起。
“齊總你好,我是蘇凡瑜,”猜到他很有可能在等他的電話,蘇凡瑜也不跟他客套,開門見山道,“明珠股份的事,是不是你和老太太達成了什麽協議?”
“嗯?”不知是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地問,還是沒想到他會把他當成幕後大boss,齊錦臺頗有些驚訝地感嘆了一聲,才道,“我要是能跟她達成協議,我現在就是明珠的董事長了,還有你們什麽事?你別誤會,我只是猜想老太太會用一點股份把你套牢,沒想到還真被我猜中了。”
發現齊錦臺的回應和他的預期大相徑庭,蘇凡瑜皺起了眉,“什麽意思?”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不好說的了。
齊錦臺想了想,全盤托出道,“之前盛寅跟我提過一嘴,問我能不能收購明珠,我考慮了一下,覺得主意不錯,便讓鄭松柏去辦。在對明珠做了一番詳細調查後,我們發現,因為收購涉及到長時間的價格談判,即便老太太有這個意願,她的身體也很有可能拖不到談判結束了。
那麽問題就來了,蘇家子孫那麽多,我們到底應該和誰達成共識呢?
主流的判斷是蘇子昊。他畢竟是離明珠核心業務最近的蘇家人。可有一點我很不滿意——他和齊栩那個小媽養的兔崽子攪和在一起。
我是不知道蘇子昊那小子和齊栩的交情到底多深,但既然他在我這兒被打上了齊栩的标簽,我是絕對不可能盼着他好的。”
在以為自己得勢之後,不止是齊衛東,齊栩明裏暗裏地也沒少挑釁他,雖然沒給他造成什麽太大的實質性損失,但卻給他添了不少堵。
他後來和齊衛東關系緩和,其實也有一部分齊栩的原因——萬事萬物都是要靠對比的,和齊栩那上蹿下跳的小人行徑一比較,齊衛東都能算得上兄友弟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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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齊錦臺這麽說,齊衛東沒憋住笑,好奇又幸災樂禍道,“你做了什麽?”
聽出他話裏明顯的同仇敵忾,齊錦臺的語氣不似剛才那麽板正,輕松随意了許多,“倒也沒什麽,就是找人盯着齊栩,把他收蘇子昊小恩小惠的證據拍下來丢給爸看罷了。
說起來,老頭子還挺好笑的,不想着讓那尾巴翹上天的小兔崽子繃緊他的皮,反而還罵我不盼着弟弟好,在背後給他使絆子。我就納悶兒了,他是敢娶那女的還是怎麽的?還有臉說他是我弟弟呢。”
不過終歸,錦繡山河主要也不是靠着他爸做起來的,即便他爸想要約束他,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
所以,雖然擔心他為了搞齊栩會連帶影響到自己的仕途,但他爸到頭來也只能是挑軟柿子捏,強迫齊栩斷了和蘇子昊的聯系。被敲打過後,齊栩的幺蛾子也基本消停了。
眼見話題越來越偏,蘇凡瑜适時提醒道,“那蘇子濤又是……?”
“他呀,”齊錦臺“哼”了一聲,語氣裏全無對合作夥伴的尊重,一聽便知其中多有貓膩,而實際上也果不其然,“蘇子濤就是個什麽事都希望別人出頭、再由他坐收漁翁之利的天真巨嬰,還自以為是黃雀呢。”
齊栩和蘇子昊斷了聯系後,他對明珠的心思也淡了很多。
加之他們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番,知道老太太雖然身體不好,意志卻是很堅定的,絕無售賣股份的打算,便更是沒有再想着這事兒了。
誰知道他停手後,蘇子濤卻自己找上門來。
“他說能幫我用很低的價格收購明珠,條件是分一部分股份給他。但是一頓飯的時間裏,他除了畫餅之外,連個子醜寅卯都說不出來,還找了狗仔偷拍、發了新聞,試圖把老子跟他綁到同一條船上。大智慧沒有,小聰明也沒有,真是個十足的蠢貨。
他這麽搞,我不回敬一下都不好意思了,隔天就讓鄭松柏把這事兒捅到了老太太跟前,對,就是你們碰到他的那天。”
鄭松柏先前奇奇怪怪的舉動得到了解釋,蘇凡瑜點點頭,“老太太既然沒有賣股份的意思,知道孫子背着她在外面偷偷和人談這事兒,怕是氣得不輕。”
“可不嘛,他在老太太跟前假裝和我聊的是正經合作,卻又希望其他人知道他對明珠的股份勢在必得,我偏要教他兩頭都落不了好。”
“可是……”蘇凡瑜隐隐約約感覺自己有了點思路,卻是抓不住,“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老太太屬意你可跟我無關,你也不用太感謝我。我只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順手幫了點微不足道的小忙罷了。”齊錦臺老神在在道,“你知道老太太一直以來的心病是什麽嗎?”
鄭松柏之前跟他八卦過,所以對蘇凡瑜來說,這不是什麽難題,“繼承人。”
“沒錯。”齊錦臺打了個響指,“和現在不同,當年,明珠上下可是全無糾結地從一開始就認定了你母親将來會繼承公司。在她抛下明珠的一切自己出去創業之後,盡管她那幾個哥哥姐姐後來都回到了明珠,卻也沒一個能得人心的。再加上二老身體一直還算不錯,凡事親力親為,這一拖,就拖到了第三代成年。”
“平心而論,無論是能力還是品行,你都要比蘇子昊蘇子濤之流強上不少。若是蘇子昊通過齊栩和我爸牽上了線,他還有一線機會,只可惜這根線也被我提前扯斷了。
這麽算下來,只一樣你比不過他們——你不是在老太太膝下長大的,對明珠也沒有什麽感情。但這個缺點在其他優勢面前不值一提,何況蘇子昊已經與你結仇,如果不能讓你成為盟友,明珠本就不算明朗的未來便更是岌岌可危了。
我相信,這麽簡單的道理老太太不會不懂。
為了讓她進一步感受到蘇子昊在對上你時的無能為力,我聯系了幾個關系比較好的合作夥伴,讓他們在網上跟風吹了你兩句,僅此而已。
對了,方便透露下老太太為了把你拉到明珠這一邊,花了多少股份嗎?”
蘇凡瑜沒覺得有什麽不方便的,正要告訴他,便聽齊衛東搶先道,“5179。”
齊錦臺不出意外的誤會了,也不很吃驚,“五千多萬?比我想的稍微少了點,老太太也是挺摳的。”
聽他評價完,齊衛東在口罩下露出了一個壞笑,才又重新道,“51%的公司股份,79%的董事會決策表決權。”
電話那頭靜默半晌。
“卧槽——!?”
齊錦臺自認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這會兒卻也再不複先前的冷靜自持,稍有些失語,除了感嘆,也想不到別的話來。
他原以為老太太會讓他和蘇子昊兩個人分庭抗禮,或是讓蘇子濤和其他幾個小輩一起攪和進來各憑本事,卻是萬萬沒想到她能有這樣的魄力,把公司的大權直接砸在一個根本算不上知根知底的孫子身上。
若是他事先知道這個,方才也就不會說什麽“順手幫了點忙”了,怎麽着也得跟他邀個功、聊聊合作,看能不能讨到點便宜。
齊錦臺的所作所為在蘇凡瑜眼裏并不能算是在幫忙,但他确實是出于好心出了力的,即便他不提,這個情蘇凡瑜也不能不領。
在心裏嘆了句“這都是什麽事兒啊”,蘇凡瑜道,“不管結果如何,改天我一定登門拜訪感謝齊總擡愛。”
齊錦臺并不在意他那句“不管結果如何”,只當他是謹慎過了頭,也沒想到會有人對從天而降的大餅百般嫌棄,對于他的知情知趣很是滿意,又随口誇了他幾句便挂了電話。
見蘇凡瑜面色沉重,齊衛東揉了揉他的臉,逗趣道,“多大點事啊,星星,大不了拿到咱媽的信之後就逃到鄉下種地呗。”
聽他不着調的插科打诨,蘇凡瑜心情稍好了些,眉心的川字也沒那麽深了,但實際而迫切的問題卻依舊盤桓着。
若是他同意接下明珠這個爛攤子,無論是因為他的責任心還是因為考慮到商譽,他都不可能不耗費精力去管,可若是他不同意……
他之所以聯系齊錦臺,是為了确認這并不是針對他設下的一個局。而齊錦臺的回應,也意味着溫凱手裏有他母親的信件這件事大概率做不得假。
那麽,“不同意”這個選項其實已經不存在了。
想明白這一關節,煩躁和焦慮便又湧了上來。手指摸到冰冷的煙盒又收了回來,他把自己摔進了齊衛東懷裏。
齊衛東穩穩地接住了他。
再回會客室時,遺囑已經念完了。
不知是又怎麽起了沖突,蘇子昊正揪着溫凱的衣領。其他人玩手機的玩手機,吃瓜的吃瓜,并沒有人打算勸架。
終于盼到蘇凡瑜回來,溫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眼睛“噌”地亮了起來,“蘇總!”
即便蘇子昊在這場權力争奪中失敗了,對于溫凱而言,他也依舊是能用一根手指頭碾壓他的大老板。蘇子昊抱着“我治不了蘇凡瑜我還治不了你麽”的邏輯要搞他,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但如果蘇凡瑜願意保他,那情況便大不一樣了。
仿佛沒有接到他的暗示般,蘇凡瑜最後确認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能讓我拿到母親的信了嗎?”
溫凱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有了更拉仇恨的對象,蘇子昊随手把他丢到了一邊,捏起了拳頭,對蘇凡瑜道,“你他媽裝個屁的清高!在這兒和他一唱一和唱雙簧,惡不惡心?”
為了避免他反複的糾纏不休,蘇凡瑜決定把話一次性和他說清楚。
嘆了口氣,“如果這股份真的是什麽好東西,你外婆何必搬出我媽将我一軍?她老人家用心良苦地讓我替蘇家賣命打工,讓你們在後面享福,我都沒抱怨呢輪得到你嗎?”
蘇子昊被他的“厚顏無恥”驚呆了,冷笑一聲,“你不要就給我啊?用不着你替蘇家‘賣命’。”
“給你權柄,讓你用它來對付我?我看上去就這麽傻麽?”蘇凡瑜奇怪道。
“……”蘇子昊無言以對,憋了半天,才哼哼唧唧道,“做了婊子又立牌坊。還不就是想要錢。”
蘇凡瑜被他氣笑了,“這錢我是能用完還是能帶進棺材裏?你見過哪個錢夠用的上班族閑着沒事打零工?”
在場的蘇家人都不是朝九晚五上班的,對于他這個類比完全無法産生共情,只覺得這世上難不成還真有不愛錢的人?真是奇了怪了。
唯獨溫凱,在聽完他的話之後,忽然有些明白了他的心情。
只不過,把明珠董事長的工作比喻成打零工……他的未來大老板真乃神人也。
——神仙的神也是神,神經的神也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