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的世界(3)
找了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十束帶着越前出門逛街去了,理由是要替越前采辦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以及衣物。
越前出現的時候,身上只穿了半新不舊的T恤和薄外套,一條洗得泛白的牛仔褲,怎麽看都讓十束覺得可憐。雖說他和周防都不介意分享出自己的衣物,但每每看到越前松松垮垮的穿着他們的衣服,袖子卷了好幾圈還嫌長,他總歸不忍心,所以這個念頭已在他心裏轉了好多次,等到天氣一轉好就立刻付諸于行動。
也許是好些天不曾見過如此明媚的陽光了,十束的心情顯得很好,眼角眉梢都挂着淡淡的笑意,越發襯得走在他身邊的越前表情悶悶的。看着越前這副模樣,十束忍不住笑着伸手摸了摸他軟軟的發,用溫和的語氣寬慰道:“別再擔心錢的問題了,草剃先生不是已經答應讓你在酒吧打工賺錢了嗎,就當是預支這個月的工資吧。”
“我才沒有擔心錢的問題……”皺着眉小聲嘀咕了一句,越前有點不自在的将頭歪向一邊,稍稍躲開了十束的魔爪。他沒有說謊,他的确有錢,是周防扔給他的好大一疊。只不過他事前幷不知道十束帶他出來是買東西的,以爲是普通的逛街,沒有帶出來。
“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呀,這麽好的陽光,要好好享受哦。”見越前白晰的面孔泛出微微的紅,十束知道這個沉默少言的孩子是不好意思了,也就不再繼續去碰觸那頭手感極佳的墨發,帶着他繼續朝前走去。
其實十束也是挺意外的,越前不肯加入吠舞羅的事到了周防那裏居然也就不了了之了,讓他原本還在苦苦思索的應對之策根本派不上用場,稍微有點失落。要說原因,他相信除了安娜那番話外,更多還是出自那位King的默許,他幷不太糾結追問一個爲什麽,甚至還感到一絲寬慰。因爲,有了這個不一樣的小孩的存在,他相信那位自由散漫慣了的王應該不會像從前一樣對一切的漠然以對了,這是好事。
“越前,稍微問你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好嗎?”眼看購物中心就快要到了,十束微微猶豫了一下,在越前困惑的注視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你到底多大了?十三歲?十四歲?”他不認爲自己是在好奇,只是想确認一下然後決定帶這孩子去買童裝還是成人的衣物,因爲越前看起來的确是太小只了。
“十束先生……”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個稱呼的,越前恨恨的瞪了十束一眼,扭頭帶着一絲怒意道:“我已經十六了!”
“啊?抱歉抱歉,實在是沒有看出來。”氣鼓鼓的,漲得通紅的臉頰看得十束想笑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連忙抓住擡腳要走的越前解釋道:“抱歉啊,越前,我這個人看人的眼光不太好又有點近視,你不要介意。”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實在是太明顯了,越前抿着唇不說話,任由十束拉着自己朝購物中心的方向走。他要是看不出這個人剛才想把他往另一所專門出售兒童用品的賣場帶就是徹頭徹尾的笨蛋,問題是他看起來有那麽小嗎?
正走着,不遠處面對面走來的好幾道人影讓十束微微一眯眼,赤褐色的瞳裏泛出一抹淺笑,揮手招呼道:“好難得哦,King,居然能夠在這種地方碰到你,又去打架了嗎?”
順着十束招呼的方向看去,越前先是心頭一緊,随後又立刻松了口氣——好險,要是真的被拉到兒童商場那邊去了,豈不是要被那個人笑死?那個人的臉雖然是面癱,可眼睛去銳利得要命,可千萬別被他看出點什麽來了!在做賊心虛的心情使然下,越前一把拉住十束的手,又快步朝前走了一段才算是徹底安心。
就在越前動這些小心思的時候,周防已撇下身後的吠舞羅成員走了過來。他的腳步雖然仍是一貫的不緊不慢,但赤色的眼瞳裏卻閃爍着一絲意味不明的光,在越前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後又轉向十束,微微一挑眉。
“我正打算帶越前去買點衣服什麽的,King沒事的話就一起逛逛吧。”和周防認識多年,十束自然明白那個細微的動作代表的含義,遂笑着說道。說完之後,他又轉身低頭在越前耳邊小聲道:“太好了,金主來了,這下你可以放心随便挑選了哦。”
偷偷看了周防一眼,越前撇開臉小聲反駁道:“我沒覺得有什麽可以放心的。”是嘛,原本跟十束還可以說幾句話沒那麽無聊,現在可好,來了個随時可能引爆的移動炸彈,他能放心才徹底見了鬼了。
比起越前的擔心,十束完全不去考慮這些,笑了一笑之後便抓着他的手快步朝前走去。其實他很想告訴越前,這位King在很多人看來兇狠又暴力,但其實內心是個溫柔的人,絕對不會去傷害無辜的人。他沒說,除了考慮到King可能幷不喜歡之外,也是想不動聲色的看看對方能爲越前改變到什麽地步。吠舞羅裏面拳頭比腦子好用的人雖然占了大多數,但明眼人未必就沒有,他就是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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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一點玩味般的壞心眼,十束在替越前挑選衣服的時候總是選擇那種花哨又明顯是只有不良少年才會穿的那種,看得原本只是靠在一邊不說話的周防漸漸皺起了眉頭。在越前又一次穿着挂滿金屬鏈條的外套和滿是破洞的牛仔褲一臉認命的從更衣室裏走出來之後,他把叼在嘴裏未點燃的香煙一扔,徑直走到貨架前唰唰唰拿了幾套幹淨簡單的衣物扔給跟過來的店員,下颌微微一擡,道:“讓他試。”
即使是無關的人也能明顯感覺到這個一直不說話,表情慵懶中帶着冷酷的男人才是最有話語權的那個,年輕的店員忙不疊的對着周防鞠了一躬,抱着一大堆衣物急匆匆的走到越前面前恭敬的說了些什麽,惹得越前有些驚訝的看了看周防,什麽也沒說便接過衣物回到更衣室。只不過,在他扭頭的一瞬間,十束明顯看到他原本垂着的唇角淺淺揚了一下。
再從更衣室出來的時候,越前穿着一件沒有任何裝飾的基礎款白棉布襯衫,配着一條黑色的牛仔褲,腳上也是最簡單的運動鞋。可就是這樣最簡單的搭配,卻讓在場所有人眼前一亮,紛紛認定這才是最适合這個身材纖細的少年的裝扮。
站在鏡子面前,透過鏡子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周防正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唇角依稀帶着點上翹的弧度,越前的臉微微一熱,連忙低下頭以看售價掩飾過去。這一看,越前吓了好大一跳,因爲他實在沒想到這麽一件看似普通的襯衫竟然這麽貴,他已經不敢再去計算更衣室裏那一堆衣物的價格了。
“怎麽了,越前?”見越前的表情象是爲難又像錯愕,十束走過去低頭輕聲問他:“還是不喜歡嗎?要不你還是自己挑吧。”
“這個……”咬了咬嘴唇,越前擡頭飛快的看了周防一眼,緊緊捏着手裏的标簽小聲嚅嗫道:“這個很貴……還是不要了。”就算拿出周防給他的所有錢,他也只能買下一件襯衫,而且那些錢他原本不打算用的。雖然,他很喜歡那個人給他挑選的衣物。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十束眼底泛起一抹憐惜,伸手摸着越前的發轉眼看向周防,苦笑了一下。說實話,這個孩子真的很乖也很讓人心疼,也難怪那個孤傲的King也會對他不一樣,比疼安娜更疼他。
至于周防,他早已從十束的眼神裏猜出了一切,眉心微微一蹙,轉身從錢包裏掏出一張卡,對跟過來的店員道:“剛才那些全部要了,再拿一套他身上穿的。”
結完帳,看着越前還低着頭站在鏡子前,周防有點不耐煩的皺皺眉,大步走過去三兩下扯掉衣服上的标簽,轉身就走,也不管身後兩人是不是跟過來了。
“好啦,別再糾結價格了,咱們King有錢。”笑着安撫還有些呆滞的越前,十束走去替嫌麻煩的王善後,回來的時候手裏拎着幾個裝得滿滿的購物袋,在店員齊聲道別中拉着越前一起走,邊走邊道:“King的好意接受了就行,不然他會不高興的。”十束算是看明白了,那個讨厭各種麻煩的王居然撥冗陪他們購物,還親自替這孩子挑選衣物,最後大手筆買下這麽多,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只不過比周防晚出來那麽幾分鐘,可當十束和越前看到周防時,他已和一群身穿筆挺藍色制服的人對峙上了。更準确的說,他是和那群人中爲首的那個男人對峙着。那個男人有一頭深藍色的發,褐色的眼在細框眼鏡後面閃動着銳利的光,清俊的面孔上挂着一絲說不上究竟是嘲弄還是輕蔑的笑容,就這麽直直的看着周防,神色十分輕松。
而周防也一改平日裏總是慵懶淡漠的表情,赤紅的瞳裏竟閃動着狂野和挑釁,唇角那一抹笑讓他整個人顯得格外張狂不羁。他就這麽懶散的環抱雙臂,唇間叼着一支裊裊燃燒的香煙,周身散發着身爲王權者不容忽視的威壓。
在兩人頭頂的上空,兩柄造型古樸的巨劍靜靜懸着,劍柄上的寶石在陽光下流光回轉,紅的像跳動的火焰,藍的則似深邃的大海。和清俊男人頭頂那柄藍色巨劍的精致相比,周防這柄紅色的巨劍有明顯的破舊感,劍身纏繞着數條裂痕,甚至有碎片脫離了劍身獨自懸浮在巨劍周圍。
“周防尊,你倒是挺閑的,竟然會跑出來逛街。是想通了準備解散吠舞羅了嗎?”默默對視了好一會兒之後,藍衣的男子率先開口,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好聽聲音說出的話卻是刻薄的。越過周防的肩膀朝後看了看,在看到和十束一起幷肩站在不遠處的越前之後,他似乎有點意外,目光閃了閃,冷哼道:“這麽小的孩子也被你騙來了,你還真是條完全沒辦法放心的惡犬。”
聽着男人對周防的惡言相向,越前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壓抑着看到天空中兩柄像也在對峙着的巨劍時驚愕又震撼的心情,輕聲問十束:“那個人是誰?爲什麽他和周防先生頭上都有那麽大一把劍?”
十束正仰頭注視着屬周防那柄赤紅的巨劍,眼神裏閃爍着擔憂。可聽越前這麽一問,他猛的轉過頭,用無法掩飾住驚訝的目光望着那雙清澈的眼睛,稍微遲疑了片刻才反問道:“你看得見?”
“我不應該看得見嗎?”疑惑的眨了眨眼,越前朝四周看看,卻見周圍的行人表情正常,似乎都沒發現天空中的異象,眼中的不解更深。他甚至能感覺到與周防對峙的那個男人身上也散發着一種不輸于對方的強大威壓。
不應該,當然不應該,這一點十束無比清楚。越前不是任何王權者的臣下,也不是權外能力者,說直白一些就是個普通人,他不應該也不可能看得到象征王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可他偏偏是看到了,爲什麽?
被越前追問了一遍,十束稍微定了定神,勉強壓下心中巨大的困惑,道:“那個人是第四王權者,青王宗像禮司,Scepter 4的首領。他和King頭頂的那把劍是他們發動力量的象征,達摩克利斯之劍,只有王權者、王族成員和權外能力者才看得到。”
說完這話,十束又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了看越前,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沒有問出“越前,你到底是什麽人”這樣的問題。因爲他相信自己的判斷,越前恐怕在聽到這番解釋前連達摩克利斯之劍究竟是什麽都不知道,那雙眼睛中的驚愕不是僞裝出來的。
示意越前在原地稍等,十束徑直走到周防身邊,仰頭看了看虛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擡手按住他的肩膀輕聲道:“回去吧,King。”
轉頭看看十束眉眼微蹙,流露出一絲擔憂的臉,又看看站在不遠處的越前,周防有些不滿的低咒了一句,把力量一收轉身就走。在走過越前身邊時,他稍微放緩腳步,微微眯眼看着睜得圓圓的貓眼,突然擡手揉揉墨綠的發,懶懶道:“走了。”
“王權者到底是什麽意思?”周防走得很快,越前幾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但就算這樣他仍堅持追問着對方,大有不問清楚決不罷休的氣勢。這也難怪,他之前只是以爲所謂的赤王不過就是一群會玩火的超能力者的老大而已,現在看來好像錯得有點離譜。第三、第四?到底有多少王權者存在?
象是被越前問得有點煩了,周防皺眉朝十束一瞥,眼神中很明顯的表達出“這麽無聊的問題你來解釋”的意思。而接受到自家王的暗示之後,十束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道:“二戰時期,德軍在德國小鎮德累斯頓開始研究一塊來源于波西米亞的石板,那就是一切力量的來源。石板會自動選擇合适的人選賦予王的力量,現今世界上有七大王權者,分別爲白銀、黃金、赤、青、綠、灰和無色。王權者使用力量超過一定限度時會出現其力量象征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劍的外觀則可以反映王的力量……”
十束的話到此戛然而止,因爲原本神情懶散的周防在這時向他投去警告性的一睹。不過兩人之間的異樣幷沒引起越前的注意,他還沉浸在十束剛才一番聽起來匪夷所思的解釋當中。想了一會兒,他挑起眼角斜斜看了周防一眼,撇着嘴道:“那你是排名第三的,應該比那個青王厲害咯?”
不知是不是被越前的說法給取悅了,周防突然一笑,伸手揉亂他的發,徑直朝前走去。
而在他們身後,青王宗像禮司遠遠的站着,目光久久停留在越前纖瘦的背影上,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他才轉身對副手淡島世理道:“查一下那個孩子,越詳細越好。”
他能看得出,剛才讓周防尊收回力量幷非全是十束多多良的功勞,更多還是因爲那個陌生的孩子在現場。周防尊好像有所顧忌,至于顧忌的到底是什麽,可能要等拿到那孩子的資料之後才能做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