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話說出來的時候,謝汀正把一個珠圓玉潤的葡萄送到姜零榆嘴邊,話音剛落,謝汀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微微愣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瞬,他反應過來,喂姜零榆吃了那個葡萄,坐正了身子,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我不急,零榆還沒畢業呢,我也才二十多,有什麽好急的。”

說的好聽,眼珠子卻頻頻往姜零榆那邊看過去,那意思好像是要她表态,但又好像是真的不太急只是下意識看了過去。

姜零榆其實對這種事情是沒什麽主見的,她倒是覺得還早,感覺結婚生子這種話題對她來說實在太過遙遠了,但是轉頭一看娉婷,再看看和程束差不多大的謝汀,又感覺好像也沒那麽遙遠。

只是這話叫程束說出來,她心裏忽的有點兒發慌,一是沒經歷過,沒經驗,二是,她心思着,自己真的要,把一輩子托付給謝汀了嗎?

是一輩子啊,是結婚,不是談戀愛這麽簡單,而是相伴相守到死。

她心裏沒譜,而且潛意識裏不知怎麽,是不願意的。

但好在謝汀好像能發覺她的慌亂,很鎮定地一句帶過了,說辭模棱兩可的,到了也沒有說到底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他在給她解圍,但其實謝汀心裏也不好受;他是太過了解姜零榆了,知道她好逃避這種事情,所以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就開口去回應,但他看姜零榆,還是希望能從她的眼神或者表情裏看出哪怕一丁點兒對婚姻的期待和高興。

可是沒有,謝汀那一瞬間還是抑制不住地失望湧上心頭,他說自己還年輕,不急,其實口是心非,只是女方不急,他哪兒能強求?

要是她願意的話,他們兩個就是永遠在一起的夫妻,是一紙婚書牢牢牽絆,輕易不得割舍的伉俪。

那不是很好嗎?他想不通她為什麽不願意。

可姜零榆一向都是這樣,你看着她好像很喜歡你很愛你了,但又好像只是面上;謝汀有時候覺得她像風筝,看似一頭在他手裏牽着,高高的飛起來,隐入雲層裏,興許他一眼沒看着,就沒了。

說實話,他沒有安全感。

姜零榆不知道謝汀怎麽了,本來剛才還明顯感覺他心情挺好的,忽然之間就低落下來,垂着眼睑,低頭左看右看,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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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感覺到他不高興了,并且也隐隐約約能猜出來是因為自己,但她不認同他這樣使性子。

她大學還沒畢業,最起碼怎麽着也得等她學業完成,工作穩定的時候,再談婚事吧?

她平日裏瞧着謝汀很有大家風範,處處思慮周到,怎麽今天這樣糊塗,三言兩語地,就因為她沒有表态說想結婚,他就這樣生出些悶氣來了?

姜零榆倒是靈臺清明,腦子裏思維邏輯什麽都掰扯的清楚,她哪裏明白謝汀是愛之深,責之切,越是在乎,就越是容易被一時的情緒所掌控,沒了理智。

她輕咬下唇,什麽也沒說,自顧自轉頭和許娉婷說些小姐妹間的悄悄話去了;這廂謝汀使脾氣,好一會兒瞥眼一看,人家根本就沒發現他不高興了,還自個兒聊的正歡呢。

忒沒良心了,忒沒良心了!

她也不細想想到底是誰不離不棄地随着她,又是誰照顧着她哄她睡覺帶她看病的?是他謝汀,不是那邊那個許娉婷。

謝汀氣不過,但僵持少許,還是選擇低頭:

“零榆——,”

他輕聲喚她,語氣莫名帶了一絲缱绻的味道。

待姜零榆轉頭看他,謝汀就瞬間微微皺着眉頭,苦着臉:

“我好像喝醉了,零榆你湊過來些好不好,讓我靠着你……”

話音還沒落,許娉婷和程束瞬間像看鬼一樣看着謝汀,不知道他胡說八道,又是要搞什麽鬼?

“醉了?”

姜零榆有點兒半信半疑的,尋思他以前不是挺能喝的嗎?

“嗯,這個酒後勁兒大,我也沒想到,可能是好久沒喝,酒量不行了。”

謝汀臉不紅心不跳地,信口胡謅,姜零榆哪兒懂什麽酒啊,他說這酒後勁兒大,她就已經信了七八分了,又聽他說好久沒喝了所以才酒量下降,她不由得就想起他那段時間什麽也不顧,整天就圍着她一個人轉的日子,須臾心裏就軟的一塌糊塗。

“那——,好吧。”

她坐過去些,扶着謝汀的肩膀,男人就順勢靠在她身上,都這樣了他還猶不知足,又抓着姜零榆的手,和她緊緊地十指相扣,這才罷休。

其他人看了這一幕,都是心思各異,但謝汀在大家心裏的清貴形象,算是塌了一半兒。

他真的是謝汀嗎?不是被什麽鬼魅附了身,頂着謝汀殼子的粘人鬼?

謝汀以前在他們這個圈子裏,面冷心冷是出了名的,他就是天生高傲,誰都看不上,有極漂亮的女人投懷送抱,他尋思看着還算順眼,可也不叫人家碰他的,覺得別個都是庸脂俗粉,那些所謂的前女友們,基本上連謝汀的指甲蓋兒都沒摸到過,就被甩了。

現在——

他是轉性了,還是這個叫姜零榆的姑娘有通天的本事?那是不得而知了,再看看當事人那寵辱不驚的樣子,真真是都覺得謝汀栽了,不止栽了,興許這女孩兒還是來讨債的,他倆在一塊兒,估計還有得碣磨。

酒局那事兒過去大概半個月左右的時候,謝汀有意無意地,在吃飯的時候跟姜零榆提了一嘴。

“要不,我先安排雙方父母見一下面?”

他佯裝不經意地問,還給姜零榆夾了點兒菜,那是她最近很喜歡的醋溜菜心,他特意去找了廚藝老師學的,因為深得姜零榆的喜愛,已經在飯桌上出現好幾次了。

“就是說,我們兩個也在一起這麽久了,感情穩定的。即便是你覺得還沒畢業提結婚太早了,我這邊的意思是,商量着見個面先訂婚也行。”

謝汀面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但語氣卻隐隐帶着希冀。

話音才落,姜零榆的筷子就頓住了,她把嘴裏的飯菜咽下去,擡頭看謝汀。

“我,我那個……”

她支支吾吾地,謝汀飯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就看着她。姜零榆眼睫忽閃着,略微有點兒心虛:

“我還沒告訴我爸媽,我談戀愛了。”

“……”

“我這一二十年,第一次正經談戀愛,都……都忘記給家裏報備了。”

這倒是實話,畢竟姜家家教嚴謹,她父母三令五申不許早戀的,謝汀是她第一個男朋友,也是真的沒來得及跟家裏提。

謝汀表示理解,他本來就知道姜零榆大大咧咧的性子,沒有跟家裏人提也正常。

“那就說呗,反正遲早要說的,不如趁現在。”

——剛才給他吓了一跳,還以為怎麽了,原來就是沒跟家裏人說,謝汀又覺得自己太過敏感,什麽都好往壞處想,這個習慣可不太好,得改改。

“哦,好。”

姜零榆答應地還算爽快,謝汀稍稍安心了些。

本以為這事兒也就這麽過去了,謝汀想着,姜零榆就是默認了呗,結果卻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矛盾初顯端倪,是在十二月份中旬,距離那次商議見家長事件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謝汀和姜零榆窩在家裏看電影,他從後面抱着她,兩人坐在沙發上,看影片裏的主人公相識相知,再到相愛。

到最後,看到影片裏的人結婚的那個鏡頭,謝汀猛的想起來,又晃了晃懷裏的人:

“零榆。”

“咱們兩個訂婚的事,怎麽樣了?”

他滿懷期盼地等着一個能讓他滿意的答案,可姜零榆卻含糊其辭,顧左右而言其他,非常刻意地,轉換了話題。

謝汀當時只覺得心好像被一盆冷水狠狠地潑上去,從頭涼到腳。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這場感情裏他一直都處于被動的位置,心甘情願地任她把自己置于股掌之間捏扁搓圓,盡心盡力地維系這段感情。

你說她有錯嗎?她可能只是害怕,只是沒想好,沒做好心理準備而已,畢竟她還只是個學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可是他又哪裏有錯?歸根究底,他只是想得一個能讓自己安心的保障。

謝汀張了張嘴,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只是把頭埋進姜零榆的肩窩處,輕輕蹭了兩下。

他想起難過的事,是前不久,他發覺自己有時候會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很危險的想法;比如強迫姜零榆永遠待在家裏,剝奪她的自由,哪裏也不許她去,就算她生氣憤怒也不放,在這個匪夷所思的設想下,他竟一瞬間潛意識生出很多快感。

對,是快感。

他好像得失心瘋了,零榆的心理障礙治好了,他卻開始胡思亂想。

雖然那個念頭轉瞬即逝,卻好像在心底紮根萌芽,他看着她安安靜靜地躺在自己懷裏的時候,他看着她因為學業和畫畫沒辦法理他的時候,他心裏就會莫名升騰起暴虐的情緒。

轉過臉隐在暗處,他垂下眼睑,咬牙切齒地,努力壓下那些不正常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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