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南燕的大臣看着那個像極了皇後的女人被帶下去,臨走之前居然還捎上了一個本來要被沈欽殺掉的人,而他們的皇帝陛下只是沉着臉坐在大殿之上,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一時間,這群大臣都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被帶下去殺了還是只是普通的帶下去而已。
畢竟這年頭敢直接上手摸陛下的人那是一個也沒有啊!大臣們都快要好奇死了,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問上一句,誰敢啊,沒看見上一個惹陛下生氣的人血還沒擦幹淨嗎?
朝貢大會繼續進行着,不過後面有些什麽貢品再也激不起在場人的興趣,更有甚者已經派眼線去打聽剛剛那位女子到底是什麽身份了。
沈欽坐在那裏,回神之後看見滿朝文武大臣各懷心思,他忽然冷笑一聲,随手指了一個大臣出來:“愛卿似乎對孤的後宮很感興趣。”
那大臣本來是喝醉了聲音大了些,說了句“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他突然被沈欽點出來都快吓尿了,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頭:“臣不敢,臣萬萬不敢妄議陛下的後宮之事!臣該死!”
沈欽一字一頓道:“你确實該死。”
大臣臉色一變,頓時面如死灰。
“不過孤今天不想再見血了,滾吧。”
沈欽說完,也不再管朝貢會是否還在進行,徑自離開了大殿,出了殿門便有暗衛冒出來落在沈欽身邊,沈欽問:“查清楚了嗎?”
“回禀陛下,此人是北地部落的大皇女,是由蘇統領親自帶回來的。”
“叫蘇谷陽來見我。”沈欽道。
“是。”
“把她安排到疏影苑住。”沈欽說。
那暗衛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不過他并沒有多問,只是按照沈欽的吩咐傳達了下去。
另一邊書吟被帶到了一個不知道什麽名字但種着很多梅花的宮殿裏,進去之後呼呼啦啦圍上來一堆伺候的宮人,前前後後的端着熱水給她洗澡,又是加牛奶又是加花瓣的,看得書吟直呼浪費,等書吟準備脫衣服的時候甚至還有人要站在旁邊看着她洗,書吟把人全部轟出去,人泡在大盆子裏“嘶”了聲。
這幾天她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在騎馬趕路,大腿內側的皮膚脆弱,早就被馬鞍磨破了不知多少層皮,書吟痛得叫了一聲,外面就立刻沖進來一群宮女,吓得書吟又一屁股坐回了水裏,疼得呲牙咧嘴。
“誰讓你們進來的。”書吟捂着胸覺得自己不幹淨了。
她本來只是想讓這些人出去,她不習慣洗澡還要被人看着而已,結果她剛說完這句話,那些宮女又跪了一地顫抖着嗓子讓她饒命了,看得書吟一腦袋的問號。
不是,這些人怎麽這麽愛求饒呢。
“貴人,求您讓奴婢們在裏面伺候吧,要是奴婢們伺候不周被陛下知道了是會掉腦袋的。”宮女哭喪着臉道。
書吟盡量輕言細語地解釋了自己為什麽不要人進來伺候,然後再三保證她們不會被怎麽樣後,這些人才将信将疑的退出去,誰知道一退出去,就看到了坐在室內的沈欽。
剛剛站起來的宮女又吓得跪下了,把書吟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沈欽聽完眼神閃爍了一下,吩咐道:“把熙寧宮的人叫來伺候。”
大太監震驚了半晌,心裏立刻對這位來自北地的大皇女有了其他的考量,他行了個禮趕緊去熙寧宮叫人了。
等書吟洗完出來時,就發現自己宮裏的人又換了一批,剛剛那幾個眼熟的現在都不見了,她被這群新來的人圍着送到了梳妝臺前一群人開始把她搞得香噴噴的,直到有人拿起香粉準備往她臉上撲的時候,書吟感覺出來不對勁。
這個點不是該睡覺了嗎?怎麽開始給她化起妝來了?
“大皇女,陛下召見你。”有人臉上露出喜色,“這可是大好事啊,自從陛下登基以來,您還是第一個有這份殊榮的女子。”
書吟:“……”召見?這個狗還想讓我走那麽遠去見他?當了皇帝是不是飄了?
書吟都要氣笑了,直接站起來往床那邊走:“不去。”
伺候上妝打扮的宮人愣了,她萬萬沒想到書吟會拒絕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宮人呆呆道:“皇女?”
“我要睡覺了。”書吟在床上躺下,“誰都別來打擾我。”
“陛下,大皇女讓我回您一句……”宮女跪在地上猶猶豫豫,“她說您要是問起來,就讓我回答……”
宮女閉了閉眼,心一橫:“皇女說: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沈欽:“……”
沈欽指尖摩挲着手腕上的紅繩,不知想到什麽居然笑了一下,笑得宮女頭皮都涼了,他才又問:“她手腕上可有傷疤?”
“皇女沐浴時不準奴婢們進去,奴婢沒看見。”
“罷了,孤自己去一趟。”沈欽起身往書吟現在住着的疏影苑那邊走去。
到的時候疏影苑的燈已經熄滅了,書吟很久沒睡過這麽軟的錦被了,她睡得正好時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攀爬上她的手腕,像是一條涼悠悠的蛇纏了上來,書吟習以為常地翻了個身,把那只手當枕頭壓在腦袋下面。
沈欽:“……”
沈欽沉默地把手抽回來,剛要起身離開,卻感覺到衣袍傳來一股拉力,繃得緊直的衣角末端被兩根細白的手指捏住。
書吟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毫無畏懼地盯着沈欽漆黑的瞳孔:“陛下不睡覺嗎?”
沈欽聲音低啞:“你是誰?”
書吟說:“我是書吟。”
她是書吟,不是什麽書幼安,也不是什麽大皇女,從他們相遇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就是書吟。
“睡覺吧,很晚了,我這幾天真的很累。”她抖了抖被子直覺地往裏面滾了滾,給沈欽留出一個位置之後就再次閉上了眼睛。
書吟沒有多解釋,不是她不想解釋,實在是因為她太累了,這幾天為了趕路她平均每天就睡一兩個小時,再不睡覺她就真的要猝死了。
黑暗中,沈欽站在床邊看了書吟很久,才俯身走到床邊,撥開書吟的領口,從裏面拉出了一根細細的繩子,繩子的末端吊着一枚小小的玉戒指。
良久,沈欽俯身躺在了書吟的身邊。
書吟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她神清氣爽地起床叫來宮女,梳頭的時候書吟問:“陛下呢?”
梳頭宮女愣了一下,明顯不知道沈欽昨天來過了的事情:“皇女忘了嗎,昨日您沒去陛下那兒便歇下了。”
大半夜悄悄咪咪摸進別人房間的習慣還是沒變。
“那他昨天在哪兒睡的覺?”書吟又問。
“想必應當是在寝宮裏。”
書吟看着塌下去一塊的錦被和自己散開的領口,呸,裝吧他就。
書吟梳妝打扮了一番準備出門逛逛的時候,就看到昨天見過的那個內侍又拎着一隊人走進來,手裏還牽着一條半人高的黑色大犬,書吟驚喜地站起來:“狗兒子!”
大黑看到了書吟,把牽着它的內侍扯得摔了個狗吃屎,猛地撲倒書吟身上,撞得書吟剛剛戴好的流蘇簪子都摔倒了地上,書吟摸了摸大黑的狗頭,又聽到有人聲淚俱下地喊了聲:“——姑娘!”
書吟擡起頭,就看到自己的貼身丫鬟蘭枝跑了過來,一副想碰又不敢碰書吟的樣子。
蘭枝捂着嘴看着書吟:“小姐,你是變成鬼回來了嗎?”
書吟:“……”
書吟抱着大黑,不曉得該怎麽解釋,她正在腦袋裏組詞造句的時候,蘭枝又抹了抹眼淚,握着書吟的手:“小姐,您什麽都不用解釋了,奴婢都知道。”
書吟:“哈?”
“你叫我姑娘。”書吟笑眯眯地看着蘭枝,想要逗她玩,“可我是北地的大皇女,不是你的姑娘。”
蘭枝一把捂住書吟的嘴:“不,你是。”
“……”書吟:“你就這麽确定?”
“那是自然,在我眼裏姑娘是我從小跟到大的人,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不管多大不管是否嫁人也不管是否尊榮,在我這裏始終是我的姑娘。”蘭枝想了想又補充道,“……雖然姑娘長大之後性格很是無法描述,但我是不會認錯的,大黑也不會認錯。”
書吟跟蘭枝敘了敘舊,臨到吃晚飯的時候,又有人帶着一堆首飾錦緞來了,身後還帶着昨天書吟順手帶走的那位大波浪,不過現在大波浪已經不是大波浪了,她被人打扮了一番也換上了南燕的衣服,送她來的內侍道:“皇女,陛下說既然您喜歡她,就讓她在宮裏陪你解悶兒。”
書吟:我好像沒有說過這句話,而且這不是非法囚禁嗎。
大波浪看見書吟,朝她招了招手,書吟正在嗑瓜子,見狀便分了一把瓜子給大波浪,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大波浪回答:“王魚兒。”
“你想回南羌嗎?”
王魚兒想了想,搖搖頭:“不回去了,回去我爹一定會把我再賣掉的。”
書吟想想也覺得是,這王魚兒跟她差不多大,反正沈欽現在是皇帝錢多,那她宮裏養個閑人也沒什麽負擔,于是書吟點點頭:“好吧,你擅長什麽?”
王魚兒有點不好意思:“捕魚算嗎?”
這個名字和你的技能很應景啊!書吟心想。
“那邊有個小池子,去釣魚玩吧。”書吟說。
王魚兒便開開心心地去釣魚了,內侍把東西和人送來之後就離開了,沈欽最近又在玩晚上悄悄來然後在書吟沒醒之前就離開這套,轉眼間書吟來了一個月,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跟沈欽說上幾句話,書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讓沈欽相信“她是本人”這件事。
而且沈欽也不曾給她一個什麽位份,宮裏的人依舊稱呼她為皇女。
書吟原本還在糾結沈欽要是封她一個貴妃什麽的,她用什麽封號比較好聽,結果這下好了,她根本就是個無名人士。
這天早上書吟去找沈欽,才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激烈的争吵,南燕作為中原最強盛的國家,又在一年前吞并了榮國,自然沒有不長眼的國家敢來打兵強馬壯的南燕,雖然單獨一個國家不敢來打南燕這個神仙,但南燕周邊的小國家最近似乎不太'安分,想要聯合起來搞事情。
“陛下,臣覺得應該直接向那幾個國家宣戰,讓他們知道我南燕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可以觊觎的!”
“陛下不可!戰争勞民傷財不說,最終受害的都是百姓啊,而且那幾個國家無非是因為冬日糧食儲備不夠,迫不得已才想要起兵,臣認為和談才是上上策。”
幾個大臣吵得不可開交,擡眼望去卻發現陛下根本沒怎麽聽他們說話,此時書吟撩開簾子進來,提着食盒走到沈欽身邊,十分自然地給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看着一衆大臣:“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大臣對視幾眼,那句“後宮不得幹政”都到了嘴邊,最後他們還是決定當做沒看見,又激烈地為到底是主和還是主戰争論起來,最後沈欽不鹹不淡地道:“要打那便打吧。”
“陛下英明!”
宋安明是主和的那一派,此時一聽急了,恨不得罵沈欽兩句但又不敢,頓時如坐針氈,書吟看着宋安明的樣子忽然想起之前在片場的時候宋安明也是這種罵沈欽這裏演得不對但又不敢開口的樣子,她沒忍住笑了一聲。
沈欽看書吟一眼,忽然道:“皇後怎麽看?”
這一聲皇後吓得書吟瓜子都掉了,大臣們一聽臉色就變了又變,也顧不得什麽打仗不打仗了,直呼:“陛下三思!”
書吟看着沈欽,這人搞什麽飛機?要麽不給她位份,要麽就讓她當皇後?
有大臣說:“陛下不可,北地部落的皇女終究是外族,如何能掌管中宮?”
書吟順着他的話點點頭:“嗯嗯,他說的對,你快點收回上一句話。”
沈欽朝着書吟招招手,書吟便走過去被沈欽一把拉進懷裏坐着,沈欽問:“你不想做皇後嗎?”
書吟明白了,這厮還是有點不相信,這是在試探她呢,書吟覺得再這麽搞猜來猜去的游戲她就要累了,于是她面無表情地看着沈欽:“我不是說過嗎,長樂縣主是你這輩子唯一的皇後。”
沈欽忽然貼在她脖子邊笑了,聲音蘇蘇的,一群大臣跪在那兒看陛下當場秀恩愛想翻臉的心都有了,不過北地大皇女不想當皇後這一點倒是讓他們松了口氣。
結果他們又聽到沈欽問書吟:“那你覺得要打仗嗎?”
書吟:“打仗是不是要死很多人流很多血?那別打了吧。”
沈欽:“好,不打了。”
“我在來的路上途徑了一些國家,現在是冬日沒辦法種糧食他們沒吃才要起兵,那教他們捕魚不就好了。”書吟說,“我知道一個人也別擅長捕魚,就是我宮裏那個王魚兒,你把她派去做使節教他們捕魚好了。”
沈欽點點頭:“那便這麽辦吧。”
大臣:“……”
妖妃!紅顏禍水!大南燕要亡了!
書吟只覺得自己出了個絕妙無比的主意,并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成了一些大臣眼中禍亂朝綱的蘇妲己,而從那天試探之後,沈欽跟她的相處模式也自動回到了以前的樣子,以至于書吟想要把沈欽頭打歪的flag也在這種舒适的日子裏被她遺忘了。
這天午後,書吟陪沈欽吃了個飯便拉着沈欽去花園裏消食,兩個人走了一圈在亭子裏坐下,宮裏種了很多梅花,白雪壓在梅花枝上風一吹就撲漱漱地往下掉,書吟心血來潮想要堆雪人,就拉着蘭枝去梅花樹下堆雪人玩,沈欽就坐在亭子裏看着書吟。
忽然有人走到沈欽身邊:“忍慈真人雲游路過京城,說是想要見陛下一面,現在正帶着弟子在宮門口等着。”
沈欽捏着杯子的手一頓,他看着書吟的背影:“請進來吧。”
幾盞茶的時間後,忍慈真人被帶來進來,笑眯眯地帶着自己的小弟子在沈欽面前坐下,沈欽一看到這個禿驢就煩,語氣不太好道:“什麽事?”
忍慈真人看着雪地裏一襲紅衣的書吟:“娘娘果然回來找陛下了。”
沈欽沒有說話,忍慈真人便又說:“娘娘是有大機緣之人,我曾以為她可以助你化解你身上的戾氣,但沒曾想出了意外,反倒是讓你的血孽更深重了一層,現下雖好不容易失而複得,但陛下切勿強留。”
沈欽放下手裏的茶杯:“你想說什麽。”
“娘娘不屬于這裏,不屬于這裏的人終究有一天要回到她該回的地方去,到了那一天,陛下是否會放娘娘走?”
“……”
“陛下知道自己的命運,若是強留自然是可以留下的,在那之後娘娘就會永遠留在這裏。”忍慈真人說,“可陛下二十五歲之後,娘娘該當如何?”
有風吹過,白雪紅梅落了書吟滿頭,書吟抖了抖披風,笑着轉身在雪地裏朝着沈欽招了招手。
沈欽擡起手回應書吟,書吟慢慢地往亭子裏走來,她摸了摸小和尚燈泡一樣的腦袋,上面還有幾個戒疤,書吟給了那小和尚一塊梅花糕,坐到沈欽身邊打量着忍慈真人。
忍慈真人慈祥道:“皇後娘娘。”
書吟咬了口糕點,吹自己的彩虹屁吹得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我是大皇女,怎麽能跟仙女下凡又英勇神武的皇後娘娘相比。”
忍慈真人笑而不語。
“你們剛剛在說什麽?雞?今晚吃雞嗎?”書吟又看了看忍慈真人光禿禿的頭,摸了摸自己一頭烏黑的秀發才稍稍安心,“不行啊,你是信佛的,不能吃肉。”
忍慈真人忽然笑了,朝着書吟道:“一年之後會有人來接娘娘。”
書吟:“???”這人在說啥?
“娘娘把她的機緣化給了陛下,有紅線玉戒為引,你們的緣分便不會斷。”
忍慈真人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便帶着小和尚準備離開,書吟遠遠地叫他:“大師來都來了,留下來吃個飯啊!咱們今晚炖雞吃!”
忍慈真人雙手合十:“出家人不食葷腥。”
忍慈真人帶着自己的弟子一路出了宮門,路上小和尚拉了拉他的袈裟:“師父,我想去霓虹國做出家人。”
忍慈真人:“霓虹國是何地?”
小和尚搖了搖頭:“不知道,方才的漂亮娘娘說,隔壁霓虹國的和尚比我們滋潤多了,長大之後還能娶老婆,師父,娶老婆是什麽意思啊?我長大以後也想娶老婆。”
忍慈真人:“……”
作者:日本當和尚能娶老婆這事兒大家知道嗎?不知道沒關系,現在你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