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姐，過段日子就是花燈節，好不容易才能出一次王宮，您想穿什麽樣子的衣服？”
蘭枝拿着兩套衣服在書吟面前轉，轉眼間書吟又在這裏呆了好長一段時間，盛夏時節的衣衫大都輕薄，每年各地都會進貢不少好料子到王宮裏來，可沈欽空設六宮，在書吟沒住進來之前，這些料子都在倉庫裏積灰，書吟來了之後，便全部送到了疏影殿。
書吟對于穿戴這些興趣并不大，随手指了一件湖藍色的紗裙：“這件吧。”
“果然是小姐，這件裙子是用鲛紗做成的，聽說在陽光之下會反射出粼粼波光，小姐眼光真好。”蘭枝喜滋滋地道。
書吟打了個哈欠，懶懶地躺在美人榻上曬太陽：“拍馬屁這種事情差不多就得了啊。”
“好嘞！”
書吟把自己當成一條鹹魚曬了這面曬另外一面，充分吸收天地之精華，盡量把自己曬均勻一點，不過她也不敢曬狠了，畢竟古代沒有防曬霜，真的曬黑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白回來。
說到天地精華這回事，書吟忽然想起來自己養的那個藤蔓，當時她還嘲笑它結出來的補腦果子沒用，沒想到當時撕開傳送門時還是那些靈果救了她的狗命。
要不是吃了那些果子護住了她的精神力，她怎麽可能這麽精準地把自己和沈欽的魂魄投放到這個世界，說不定就被傳送到了一個什麽奇奇怪怪的地方，聽系統說有的小世界已經是不适合普通人類生存的末世了。
書吟睡了個午覺起床，美美地梳了個發型，正抱着鏡子感嘆女娲怎麽會造出這等絕世美人時，便突然有人過來說她母族有人求見。
書吟當場就迷了，愣是沒想起來自己能有啥母族。
直到她看到一群穿着部落服飾的人帶着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站在她面前，書吟懵逼地跟這群人對視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是北地部落大皇女這事兒。
說實話她自己都要忘了。
不過到底是借了人家的身體托生，書吟還不至于提起褲子不認人，不過她對這群把女兒當成貢品的族人又确實提不起好感，只想快點打發完然後去找沈欽。
這個夏天真是太熱了，只有挨着沈欽的時候書吟才會覺得舒服點。
書吟坐在軟榻上抱着一盒冰鎮的鮮果，聽着那些族人嘚吧嘚吧地說完，才弄明白這群人到底是來幹什麽的，原來是看她來了南燕一年，卻沒有被封任何位份，沒有位份在部落王室的眼裏就等于個屁，于是他們準備再送一個王族的女子來南燕。
也就是那位年輕的美人。
書吟嘎嘣嘎嘣地嚼着嘴裏的冰塊，瞥了那美人一眼，不得不說長得倒是真美，但這又有什麽用呢？沒有。
書吟安安靜靜地聽了半天，期間吃完了一盤葡萄，這東西在這個時代金貴的不行，至少在北地部族人的眼裏，從來都是只能聽說卻見不到實物的，但他們卻看到書吟跟嗑瓜子一樣根本沒把這東西當個什麽稀有玩意兒。
不是書吟不想，這東西在現代本來就不是什麽罕見的，書吟自己也不知道葡萄在古代很少見，只當普通水果吃着玩了。
書吟拿濕毛巾擦了擦手，看着面前所謂是自己妹妹的小美人，想了想：“這樣吧，我這宮裏你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玩意兒，喜歡的你都可以帶回去。”
這便是委婉的拒絕了，部落使節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起來。
沈欽進來時，就看到書吟被北地部落的人圍起來，甚至還有人怒其不争地指着書吟：“你進宮一年沒有位份便算了，也不曾誕下一男半女，現在還如此狹隘不肯幫助你妹妹進宮，我北地部落怎麽會養出你這樣的皇女！”
書吟一臉無所謂地癱在貴妃榻上，挑了挑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聽過沒。”
沈欽悄聲無息地走過來，書吟看見他，十分自然地讓了個位置然後貼到沈欽身上。
看到沈欽剛剛還激動得面紅耳赤的使節立刻變成了啞炮，像個雞崽子被人掐住脖子一樣，變成了個慫貨。
抱着沈欽這個天然冰枕書吟舒服了，又給沈欽剝了顆葡萄問他：“你吃葡萄麽？”
沈欽看了一眼：“不吃。”
書吟：“不吃也得吃，誰慣着你。”說完書吟就把那顆葡萄塞進了沈欽嘴裏，現在沈欽來了書吟只想快點把眼前的麻煩打發了，她嘆了口氣，剛想說話，沈欽卻先一步截了話頭。
“疏影苑的梅花冬天的時候開得夠豔嗎？”
書吟心想現在都夏天了你問我冬天的事兒誰還記得啊，她随口便道：“挺好的。”
沈欽就指着那個使節和他帶來的那個小美人，立刻有暗衛心領神會上來捂着兩個人的嘴拖走了，沈欽轉頭朝着書吟，語氣淡淡：“嗯，今年會開得更紅。”
書吟：“……”不是，你要殺人之前能不能給我預警一下，我好有個心理準備啊。
幸好沒有見血，書吟反應也不太大，沈欽在她宮裏呆了一會兒便領着她到了前朝議事的地方，大臣對于沈欽帶着書吟來聽政這件事情都麻木了，大家都當做沒看見，繼續讨論自己的，書吟就在旁邊吃吃喝喝。
直到她腦海裏突然響起“滴”的一聲。
吓得書吟一個激靈，手裏的糕點都掉了，咕嚕嚕地滾到一個大臣腳邊，書吟皺了皺眉再認真去聽的時候，腦海裏卻再也沒有反應。
她沒有注意到聲音響起的同時，沈欽也朝她看過來。
可能是幻聽了吧……書吟心想着，便又拿起一塊軟糕來吃，這群大臣每天讨論的事情無非就是那麽幾件，最近他們對書吟什麽時候能給沈欽生個皇子繼承皇位這件事情特別關心，也顧不得書吟是不是什麽蘇妲己轉世了，只要能讓皇室血脈傳承下去，狐貍精他們也忍了！
大臣們在書吟耳邊反複提起“子嗣”“太子”等字眼，書吟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權當他們在放屁，大臣看着書吟這麽一副“你盡管說，反正我不會聽”的樣子恨鐵不成鋼，愁得本來就不多的頭發都要掉光了。
時間很快就到了花燈節這一天。
花燈節是中原很重要的一個節日，家裏再怎麽清苦的人家也會買來彩紙做上一兩盞蓮花燈放入河中，祈求平安順遂。
書吟雖然在整個南燕王宮裏都能橫着走，但出宮的機會着實不多，蘭枝一大早就把她搖醒盛裝打扮了一番，連口脂要用什麽顏色都糾結了好半天，好不容易給書吟化好妝，結果蘭枝又反手掏出一頂帷帽給書吟扣上了，把臉遮了個嚴嚴實實。
書吟：“……所以你圖什麽呢？”
蘭枝：“女人化妝是給自己看的！”
書吟無言以對，爬上沈欽的馬車一路出了宮，湖面上早就停了好幾輛畫舫，沈欽對逛街這種事情沒有興趣，書吟就帶着丫鬟去街上逛了好半天，最後抱着一大堆花燈回了畫舫。
這種舉國同慶的節日，不知道誰家準備了煙花，不過這種技術不成熟的煙花放在書吟眼裏就不夠看了，蘭枝他們都興奮地跑到甲板上看煙花時，書吟就跟沈欽呆在畫舫裏，書吟聽着耳邊煙花在天上炸開的聲音，伴随着百姓的驚呼聲，她轉頭問沈欽：“你不去看煙花嗎？”
沈欽捏着一顆果子：“沒什麽好看的。”
“喔。”書吟點點頭，又拿起一盞花燈，“等下我們去放花燈，你去嗎？”
沈欽：“沒什麽好許願的。”
書吟：“……”
“你真的很掃興。”書吟道，“我到底是為什麽要跟你這個無趣的人談戀愛？”
沈欽就開始笑，笑夠了就牽起書吟到了船的另一頭，這裏沒有其他人，也能看到煙花，順着水流還有上游人放的花燈飄下來，沈欽随手撈了一個拆開來看，嗤笑一聲又放了回去。
“你怎麽随便看人家的願望。”書吟連忙把那個花燈疊好放進水裏，又拿起一只筆開始在自己的燈上寫寫畫畫。
沈欽看着她：“你在生日的時候對蛋糕許願，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現在把願望寫在花燈上跟說出來有什麽區別？”
“……”書吟蹲在地上擡起頭瞪沈欽，“你建議你不要說話。”
沈欽笑了一聲，等書吟放完花燈便牽着她的手回去了，畫舫裏早就準備了糕點給書吟做零食，書吟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幾秒之後，她動作一頓，猛地站起來抓住沈欽的衣領，指着他：“我特麽！”
“你特麽！”
“你想起來多久了？”書吟覺得自己被耍了，古代哪有生日蛋糕這種玩意兒!
沈欽淡淡道：“差不多都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你特麽還跟我演戲！書吟這段時間還天天想着辦法重現以前的場景，就希望沈欽那天能想起來。
書吟磨了磨牙，直接撲上去在沈欽下巴上咬了一口：“敢情逗我很好玩是嗎？是你沈欽飄了還是我書吟提不動刀了？”
同行的蘇谷陽和宋安明一行人安靜了幾秒，蘇谷陽尴尬地笑了一聲別開眼睛，轉頭跟身邊的人說話：“哈哈哈哈哈哈宋丞相，你今天這個紅色的衣服挺好看的啊，在哪家衣莊買的？”
大臣：“……蘇統領，我是中書侍郎。”
坐在另一邊的宋安明拍了拍蘇谷陽的肩膀：“我在這裏。”
蘇谷陽：“……”
沈欽坐在位置上任由書吟狠狠地咬了幾口，書吟拿沈欽沒什麽辦法，生氣的時候也只有這一個辦法洩憤了，沈欽擦了擦下巴上的口水印，問她：“氣夠了嗎。”
書吟別過頭不理他，狠狠地咬了一口糕點，甜膩的點心還在舌尖沒化開，書吟又聽到自己腦海裏“滴”了一聲，這次書吟确認自己肯定不是幻聽，因為緊接着這一聲“滴”之後還響起了機械音。
【嘗試與宿主重連……信號不穩定……連接失敗】
【正在嘗試第二次重連……連接失敗……】
【正在嘗試第三次重連……連接成功！正在監測周圍環境……數據分析中……世界信號紊亂，能量支持傳送門的時間為半分鐘，三秒鐘後将接入宿主意識。】
書吟愣了愣，然後便久違地聽見系統的聲音在腦海裏出現；【特麽的終于連上了啊！】
【沃日！特麽的怎麽又掉線——滴——宿主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沒時間解釋了，這破地方太不容易找到信號了，我馬上打開傳送門你準備好——滴——】
腦海裏系統的聲音斷斷續續，而就在這時，書吟忽然看到了河流的小橋上，那個法號是忍慈的和尚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笑着朝書吟點頭致意，她忽然想起來這人之前就說過一年之後會有人來接她，原來是指的這件事嗎？
書吟看到了忍慈真人，沈欽自然也看到了，書吟抿了抿唇，算了算時間她來這裏已經一年多了，書吟吸了口氣抓住了沈欽的張了張嘴想說話，沈欽就“噓”了一聲。
他把書吟拉回來按在胸口上，順了順她的頭發，下巴就放在書吟的頭頂。
沈欽：“回去吧。”
書吟瘋狂搖頭，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什麽玩意兒啊這麽突然！都不告訴她一聲！哪有這麽玩兒的！
沈欽把書吟撈起來，捧着書吟的臉把上面的眼淚仔細地吻掉，畫舫外煙花沖天而起，在天空中炸開，也點亮了沈欽的眉眼。
沈欽在一片光亮忽然笑了笑：“你相信我嗎？”
書吟明白了沈欽的意思，一邊推搡他一邊大哭，期間還踢了沈欽幾腳：“誰相信你啊你個大豬蹄子！我不信，我不信你的話。”
“你說不要就是要的意思，那你說不信就是信的意思。”沈欽笑着說。
書吟簡直想錘死面前這個人，都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畫舫內的空氣忽然扭曲起來，喧鬧的人聲在這一刻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升空到一半的煙花也定格在即将炸開的那一刻，時間在這一刻停止流動，慢慢的，空間忽然被撕開一個裂縫，随即裂縫越來越大，裏面流轉着若隐若現的光暈。
沈欽看着書吟：“回家等我。”
……
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喧騰與嘈雜聲湧入耳膜。
沈欽坐在畫舫中，身邊穿着湖藍鲛紗裙的女子安靜的坐着，失神的瞳孔緩慢聚焦，她看着眼前的場景，露出一個迷茫的表情來。
一切都還是剛剛的模樣。
卻有看不見的東西在這短短的瞬間被改變了。
沈欽站起身，朝畫舫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把大皇女送回北地部落，即刻啓程。”
走之前，他的目光再也沒有落在那藍裙女子身上片刻。
大臣們一片嘩然，完全不明白為什麽前一秒還在跟陛下嬉笑打鬧的大皇女，此刻在陛下的眼中卻像是一個陌生的物件。
直到有人輕聲開口：“我怎麽突然覺得，這位大皇女好像長得并沒有很像皇後娘娘……”
作者：聽，是即将完結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