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暖

“此地風雪甚大，你還是回去吧。”一言看着百裏屠蘇凍得有些紅的鼻子，以及明明瑟瑟發抖卻依然咬牙堅持的樣子，有些不忍的說。

百裏屠蘇看了看一言，好像下了一個什麽決定一樣，沉默的點點頭，放下食盒轉身離去。一言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在漫天風雪中傲然行走，只覺得心中有什麽在跳動，似乎是欣慰和感動。

在她擔心着他的時候，他也同樣擔心着她，他們都默契的想見到對方，即使只是一些簡單的問候，也足以讓他們心中溫暖。

一言以為百裏屠蘇短時間內不會來了，可是她卻在當晚又一次聽見了那踩在雪地中蹒跚的足音。這一次似乎比白日的時候更加艱難，不過這也很正常，夜晚本就比白日更加危險。

等真的看見百裏屠蘇的時候，饒是一言長久養成的面癱臉也不由得動容，小小的身子背着大大的比他還高的包袱，憋紅着臉一步步爬上來，對，是爬，他的雙手已經凍得開裂，流血的手指抓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個不完整的指印。

一言豁然站起身，快步向百裏屠蘇跑去，她似乎忘記了自己現在早已身不由己。

百裏屠蘇眼角餘光看見向他奔跑過來的一言，神色大變，“別過來！！”

可惜還是晚了，一言剛剛沖到洞口就被洞口封印的力量倒抽回去，這次反擊的力量比之前實驗的兩次加起來都要大，一言被撞飛到溶洞深處的石壁上，滾落在地，忍不住一聲悶哼，嘴角也露出血絲。

百裏屠蘇奮力爬進洞，解下背着的包裹，跑到一言的身邊，焦急的扶起她，“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一言平複着翻滾的氣血，搖搖頭說：“沒事，一會兒就好了。”以她的體質，不管外傷還是內傷都會自動恢複的。

“都叫你別過來了，你不知道你不能出洞麽？”百裏屠蘇後怕的責備着，“師兄說你帶着的鎖鏈和洞口的封印是相輔相成的，只要帶着鎖鏈，就無法出洞，洞口的封印會根據你沖擊的力量加倍反擊給你，實力越強大的妖怪越難以逃走。”

“原來如此。”難怪不管是陵越還是百裏屠蘇都不曾被封印所攔。

一言轉眼看向百裏屠蘇，他稚嫩的臉上有幾道細微的劃痕，應該是摔倒時，被樹枝劃破的。“你怎麽又來了？”

百裏屠蘇沉默的讓一言靠坐在地上，自己跑到剛剛扔下的包裹旁，解開外面的布，露出裏面的兩個木箱，他施力把其中一個搬下來，打開，抱出裏面的幹草，鋪在洞裏背風的一塊地上。雖然離水流的地方很近，卻也沒有更好的地方可以放置了。中間的石臺正對着洞口，寒風直直的吹向那裏，睡在那裏會更冷。

一言同樣沉默的看着百裏屠蘇的一舉一動，看着他鋪好幹草後，把箱子裏的被褥也抱出來，一個墊在幹草上，一個疊好放在一邊。他又打開了個箱子，裏面裝的是十幾塊幹柴和幾塊木炭。

一言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受，明明他比她小，明明該她照顧他，可是她卻被他照顧着，用他小小的身子，小小的力量，不遺餘力的照顧着她，夜晚那麽危險，他明明可以明天再過來，可他卻擔心她今晚會冷，不顧自身安危，把這些東西帶上山。

只是這麽一晃神的功夫，百裏屠蘇已經生好火，走到一言的身邊，想扶起她去那邊取暖。

一言看着眼前的篝火，突然眼裏有些幹澀，一種久違的沖動襲上心間，她似乎有點想哭了，而她已經很久沒有哭過。

“百裏……把手伸出來。”一言啞聲道。

百裏屠蘇愣了愣，似乎對一言的稱呼有點陌生，他叫他百裏，而師尊他們都叫他屠蘇，一言這麽一稱呼，平添了幾分疏離感。心裏有點痛，明明他們才是最親近的人……但他還是聽話的把手伸給了一言。

剛伸出去他就看見自己的手慘不忍睹，忍不住又要收回來，可是卻被一言一把手拉住了。他的手本就被凍裂了，又因為鋪幹草的時候不小心割出了一些口子，更是傷上加傷，這樣的手如何能夠練劍呢？

一言的手覆上他的手，微弱的白光在閃爍，一言的臉色有些蒼白，額上竟然冒出了冷汗，十天日夜不停的修煉終于有了一絲起色的陽系力量被她頃刻間揮霍一空，而成果是百裏屠蘇完好的雙手。

“……！！”百裏屠蘇顯然很吃驚，他從來不知道一言還有這樣的本事，他本以為一言只是身手靈活點，會點束縛型法術而已……看來，他根本不了解他。想到這裏，百裏屠蘇漆黑的眼睛有些暗淡了。

一言松開百裏屠蘇的手，看着他的臉暗嘆一口氣，她已經沒有力量給他的臉治愈了。

似乎看懂了一言的眼神，百裏屠蘇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刺痛，“小傷而已，不礙事的。”

“很晚了，今夜便留在這吧。”一言看了看洞外的狂風雨雪，實在不放心百裏屠蘇一個人下山。

百裏屠蘇有些遲疑，“明日還有早課。”

“無妨，我會早些叫你起床。”一言承諾道。

“……好吧。”百裏屠蘇妥協了。

兩人并肩躺在鋪好的簡陋地鋪上，被子有些小，還好兩人的體形都不大，緊挨着勉強可以蓋全。

聞着身邊人熟悉的草木香，百裏屠蘇有些睡不着了，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睡覺，他不想在繼續那無止境的噩夢。

“你……真的是妖嗎？”

一言閉着眼睛回答：“也許吧。”

“……”百裏屠蘇默了會兒，才略帶不滿的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也許。”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妖，如果是的話，那應該算半妖吧。”一言枕着手臂，淡淡的說。她的語氣很平淡，似乎說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半、半妖？你……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嗎？”百裏屠蘇疑惑的轉頭看一言，發現她此刻已經睜開了眼睛，露出了那雙淺淡紫眸。

“那你還問我？”一言同樣轉頭，面無表情的看着百裏屠蘇，兩張臉離得很近，近的他能嗅到一言呼出的氣息，沒由來的，百裏屠蘇耳根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