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過,廟宇很大,叫全神廟。
全神廟距這裏雖不算遠,但是小地方交通不便,來回也得折騰半天的時間,更不用說還要上香,安秋不信佛,更何況安爸這情況,她哪裏還有心思去上香,可是安媽不知道,她只好對安媽講:“鹽市口是去不了了,我們去了,爸爸誰照顧?護工一個人你也不放心...不如這麽地,學府花苑有棵許願樹,聽說有幾百年了,很多學生家長都在那許過願,聽說也很靈,正好咱們也是求安冬考個好大學。”
安媽一聽覺得也有道理,安秋便準備了紅布條,又請會毛筆的人在上面題了字。
安媽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說:“要是我們家安冬考上名牌大學,明年一定給老神擺貢,大魚大肉好好伺候...”
說完把紅條遞給安秋便要下跪,被安秋先一步扶住,她看來看左右來往的行人,面皮一紅,尴尬道:“心意到了就行...不用跪...”
安媽拂開她的手,有幾分不滿:“那怎麽行,多沒誠意。”說着便跪了下來。
安秋無奈,只好幫她把紅條綁在樹枝上,綁完她的,又從包裏抽出另一個紅布條,順手綁在了一起。
這是給安爸祈的願。
第二日,安冬高考結束,收拾包裹回家,安秋這才打了電話,問了問他考試的具體情況,而後又說:“你來一趟吧,別的事先不管,爸想你了...”
安冬一頓,猶豫半晌才開口問:“是不是咱爸出事了?”
安秋眼眶一紅,只說:“來吧,沒事...有事也等你來了細說...”
話說到這裏,安冬也猜出什麽,沒再詢問。安秋想說,你趕緊來吧,現在來了,或許還能好好陪陪他,看最後一眼。
安東來的當日,安爸便不再進食了,第三日,便開始昏迷不醒。
安媽開始還只當這老頭子最近胃口差、愛睡覺,到了最後,才意識到不對勁兒。安秋也沒再瞞着,有安冬在,她知道了也倒不下。
安媽又開始了手術前的樣子,整日裏唉聲嘆氣,沒人了便偷着抹眼淚,在農村,種地打工都得靠力氣,男人對于女人來說,那便是頂梁柱,男人沒了,家便是沒了。
雖然安爸身體好時也沒中大用,可畢竟是安媽的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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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賢開标在即,安秋卻要請假,李經理冷言冷語地嘲諷了一番,未允。
她心不在焉地進了辦公室,卻看見孫雲正在裏面收拾東西,安秋左右看了看,說道:“不用收拾的這麽勤快,不亂就不用麻煩了。”說完想拿包出去,找了半天沒找到,剛被訓過再加上心裏着急,沉聲問:“我的包呢!”
孫雲臉色慘白,手忙腳亂地幫着找,最後從書桌下面掏出來,急忙解釋:“剛才收拾桌子...就放到椅子上了,不小心蹭掉了...”
安秋接過來,沒說話,卻在這時收到醫院的電話,安媽哭哭啼啼地說,安爸又進了急救室,讓她快些去!
安秋心裏一緊,提起包推門就走,步子慌亂。
她沒得選,公司那邊幹脆撂了挑子。
在急救室門前守了半天,安爸才被推出來,依舊是昏迷的,蘇錦年一身手術服,摘下口罩,說:“暫時沒事...還是做好心理準備...”
蘇秉沉那邊也得了消息,安秋估計,是蘇錦年說的,他來了電話,說:“明天開标,我現在脫不開身...”
安秋只是沉默,不知道說什麽。
對着別的姑娘,蘇秉沉曾經甜言蜜語說過多少好聽的,今兒個,對着安秋,他竟然吝啬起來。
晚上,孫雲來了醫院一趟,手裏提了一籃水果,安秋勉強笑了笑,也沒心思應付。孫雲卻不在意,從包裏掏出一把鑰匙,笑道:“姐,我是來送鑰匙呢...估計是從包裏掉出來的,我打掃辦公室發現了,怕你晚上回不了家,索性我跑一趟...”
安秋這才趕緊去接,這鑰匙不光是家裏的,還有辦公室抽屜的...安爸這一出事,鑰匙丢了她都沒發現,幸好孫雲送來,不然還真有麻煩。
孫雲會看臉色,知道自個來的也不是時候,安秋接過去的同時,她便起身告辭。
安秋也沒多說,送了送便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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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标會如期進行,群力、瑞賢的高層相繼出席,各大老總也都應約而來。蘇氏這邊,蘇秉沉蘇從地自然到場。
李經理雖具資格,卻被安排在場外,她手裏端着咖啡,一臉閑适,仿佛這場競标與她毫無關系。
孫秘書看看她,問:“怎麽沒看見安秋?”
李經理笑了笑,雲淡風輕地說:“她?愛來不來...她老父親病了,我沒請給她假,結果人家甩手走了...”
孫秘書說:“這可是你的不對了,這事兒也能不準假,狠了點...”
李經理嗤笑:“你少在我面前裝好人了,咱倆誰不知道誰...你倒是好說話,竟在背後捅刀子,這次還多虧了你那好妹妹,咱們蘇總,要擡擡屁股,讓位了...”
孫秘書道:“讓位倒是不至于,不過也的确得老實幾年了。”
李經理笑笑:“不管說什麽,姜還是老的辣。”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手機登陸晉江總是彈出來一些那啥啥的東西,各位有沒有這現象?難道是我手機出問題了?我從沒用它去過不正當網站啊。。。。
☆、敗北
這次開标,地點定在瑞賢會議大廳,有些人是走走過場勝券在握,有些人是漫不經心只看熱鬧。
投标文件往上一遞,出現了頗為戲劇的一幕,群力無論是投标報價還是承包方式都不多不少力壓蘇氏一籌。
評标結果一定,呂敏愣了,她轉頭去看蘇秉沉,這人倒是沉得住氣,端坐在位子上,面無表情。
結束的比李經理原先設想的要快,雖然明面上是五家競選,可是毫無疑問,定标肯定會選在蘇式群力兩家,其餘三家皆有幾分跑龍套的意思。
會議室大門一開,蘇副總第一個出來,雖然故作失落,但是眉宇間還是藏不住的揚眉吐氣之意。蘇秉沉緊随其後,垂着眼睛,看不出神色。
李經理和孫秘書趕緊起身向前,故作緊張,問道:“怎麽樣?成了?”
蘇秉沉掀眼皮子看了兩人一眼,便側身離開。
這時蘇副總說話了,聲音不大不小,不高不低,正好落入離開的蘇秉沉耳朵裏:“成什麽?丢人現眼...我怎麽說的?年輕人還是多學着點好...”
話到這裏,裏面的人也相繼出來,一時間有些子混亂,群力的老總先看到了蘇副總,上前叫道:“蘇老弟!”
蘇從地這個當口不願與他多說,轉身欲走,沒想到他卻追過來又說:“看我忘了,這個時候得避嫌...”指了指李經理和孫秘書,又說:“我們公司今晚慶功宴,年輕人愛熱鬧不然就一起來樂呵樂呵?”
蘇從地心頭不悅,暗道:若不是想給蘇秉沉點顏色看看,哪裏輪得到你個老禿驢白得便宜在這耀武揚威?
可是面子還要顧,笑了笑,問李經理和孫秘書:“你看人家一番心意,你們倆要不要去?有空便去,年輕人,多認識幾個人沒害處。”
兩人不傻,各自找借口推脫。
那人又笑了笑,才帶着一衆人下樓。
蘇秉沉走出寫字樓,就聽到老劉在後頭追,喊他:“蘇總,蘇總您這是去哪?我送您?”
蘇秉沉擡頭看了看天,六月的日頭當空照,空氣幹燥,氣溫又高,整個人也變得煩躁。
他肚子裏有一股子火,憋到現在,得找個管用的地方,滅了再說。
老劉果然懂他,直接載着他去了度假酒店,溫泉裏這麽一泡,終于是沒燒起來。
除了溫泉,老劉還送來了幾瓶好酒,招來了幾個妞,不過臨下水時,他自個兒倒是先慫了。直說您一個人泡吧,咱是有家室的人,傳出去不好。
蘇秉沉踹了他一腳,說:“沒出息的種,滾,滾的遠遠的!”
老劉正好随了心,趕緊爬起來,笑道:“好嘞好嘞,我這就滾得遠遠的...”
蘇秉沉在溫泉裏呆了大半天,酒喝多了,妞倒是沒碰,臨出來時踉踉跄跄地對酒店經理指了指其中三個年輕高挑的,話沒多說,回套房時果然見三個人換了一身打扮。
還真是這樣看着習慣一些,欲露不露才勾人。他有些眼花,再擡頭時三個人變成了一個,小鼻子小嘴,熟悉的很。
他笑了笑,勾勾手,便見那人乖乖過來,要早這麽聽話,省多少事?
投标失敗後蘇氏便炸開了鍋,再加上蘇從地背後煽動,董事們分分坐不住了,非要蘇秉沉給個交代。這群老男人老女人們其實最不是人,幫他們掙錢時不想着論功行賞,如今一出事了,個個都嚴謹負責起來,又是要開董事會,又是要追究責任,生怕自己活的不夠長。
蘇秉沉的電話打不通,便打給劉特助,老劉也不敢接啊,他連蘇總都不敢得罪,怎麽敢得罪這一幫子吃人不吐骨頭的?
最後他們只好打給蘇錦年,蘇錦年渾慣了,天不怕地不怕,起初幾個還耐着性子聽他們念叨,等到明白了原委就不樂意了,一個一個不厭其煩地接了,然後一個一個不厭其煩地罵回去。
一群老東西,不罵白不罵,反正他又不是公司裏的人,頂多就算個閑散的股東,正好幫着蘇秉沉出出氣。
可親哥找不着人了他這個當弟弟的是真擔心,電話打到老劉這,老劉一看是蘇錦年,猶豫了片刻,接了。
“我哥呢?讓他聽電話,別說你不知道,你其實就是我哥的跟屁蟲,他到哪你到哪,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
老劉笑了,看了看蘇秉沉禁閉的房門,笑道:“你哥哥好好的,‘盡享齊人之福’呢,你這時候讓他聽電話,我也不敢喊人啊,就算喊了,他也沒空接!”
蘇錦年反應了一下,賊笑一聲,問:“呦,真假啊?火燒眉毛了,他還有這興致?”
老劉說:“豈止啊,還是一對三!”
蘇錦年愣了一下,哈哈地笑起來,說:“我哥還是老毛病,心請不好了就愛找女人撒氣,我還當他近幾年改吃素了...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挂了挂了。”
老劉收了電話,摸着下巴砸吧了幾下嘴,嘆道,找女人撒氣那也得有那本事不是?一對三,也就蘇總有這霸氣。
過了一天,蘇秉沉才露臉,老劉一瞧,滿臉頹然,他跟着蘇秉沉有幾個年頭了,哪時見他這模樣過。
老劉上前,說道:“公司昨個兒開了董事會...蘇副總說,本來就是追究責任,你到場不到場都沒影響...年輕人做事,還是腳踏實地,動不動就立軍令狀,也就哄哄外人...”
蘇秉沉眉頭一皺,擡眼看他。
劉特助幹笑兩聲,繼續道:“董事們說,既然找不着你,那就讓你好好休息段日子...還說,旗南的三個工程項目也先停了,暫由蘇副總接管...他這項目一接不當緊,咱們手底下的得力幹将可全被他調走了...”
蘇秉沉理一理衣袖,還是沒啃聲。
他嘆了口氣,安慰道:“我看,您今個兒這臉色的确不太對頭...要不,咱們就趁機好好修養修養?要我說,心情再不好,也不能拿自個身體開玩笑,萬一...”
蘇秉沉擡頭,瞪了他一眼。老劉這才閉嘴,一想,瞧我這張破嘴,蘇總昨個兒夜禦三女,我現在說他臉色不對,臉色不對就罷了,還提什麽萬一啊?關心的也太不是時候,這不是明擺着找不自在呢嗎?這麽安慰他和說他腎不好一個樣啊!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叫你嘴快!
作者有話要說: 勿噴,男人嘛,理解萬歲。
☆、端午
沒過幾日,人事部就下通知,開除安秋,李經理做事還算體面,交代人事部對外只說是因為安秋業績不行、應付公事,工作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群力拿下了瑞賢招标項目,她也有所耳聞,當時第一反應便是蘇秉沉會不會怎樣,她想打個電話,最後拿起又放下,安秋覺得,男人越是頹敗的時候,女人越不能去關心,尤其是蘇秉沉這種要臉面的人,她若是打了,問了,指不定落不到好處,還惹他心煩。
群力贏了,她反倒松了口氣,覺得自己既沒有明着違背李經理的吩咐,也沒有為此陷害蘇秉沉無論是從利益上還是良知上都說的過去,工作或許還保得住。
她哪裏知道,這事她做還是不做,李經理都留不得她,做了,開除她是為了封口,不做,開除她是因為沒用。
她收到通知時,愣了半天,才開始頓悟...總歸是自己想的簡單,心眼不夠用,鬥不過這些“吸血鬼”。
如今安爸眼看着要不行,她又失了工作,真是禍不單行。
有人說,生活就是一面鏡子,你對它笑它便對你笑,安秋卻覺得,生活還真是面神奇的鏡子,你對它笑,它能對你又哭又笑。
她還是抽空去公司了一趟,抱着個紙盒子收拾自己的個人物品,除了筆和筆記本之類的也沒什麽重要的東西,倒是有一張合影,是和和跟她的,拍的年份早,那時安和剛會走路,有模有樣地窩在安秋懷裏,看着鏡頭笑。
她忍不住摸摸照片裏的兩個人,那時只覺得生活難,現在卻覺得活着才是真正的難。正要走,猛地想起一件事。
她掏出包裏的鑰匙,打開抽屜,看見裏面完完整整的牛皮紙,安秋嘆了口氣,這東西,有用沒用都不能落到別人手裏,還是拿走的好...
她抽出來,正要放進紙盒子,東西嘩啦嘩啦地掉出來。安秋看過去的眼睛驀地瞪大,一股涼氣順着脊骨直擊後腦——
這哪是白紙黑字的文件,幹幹淨淨幾十張白紙,一個字兒也沒有!
安秋心裏“咯噔”一下,一時間各種疑惑有了答案。孫雲姓孫,孫秘書也姓孫,這世間還有這麽巧合的事?等一下,等一下...孫瑜晨和他們又有什麽關系?她的鑰匙,就經過孫雲的手,難不成,自她進公司,孫雲就一直潛伏在她身邊?這次暴露就為了借着她擺蘇秉沉一道兒?怪不得,安秋這段時間總覺得孫雲哪裏不對,可次次孫雲被撞見和李經理親密都有借口,只能說,這幾個人,太能裝,太可怕...
他們演了一出好戲啊!偷梁換柱的好戲!
安秋此時才猜到,只覺得一股子恨意襲上心頭,她招誰惹誰了?明争暗鬥與她何幹,怎麽就非要把她卷進去?自己還真是顆棋子,用完之後被棄的棋子。
蘇秉沉每次的話中有話也似乎有了解釋,他怕是早就看透,可還是陪她演,為什麽?一心等着看笑話呢。
她對不起他,可誰又對得起她了?
越想越恨,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陣眩暈襲來,安秋趕緊伸手扶住桌子,趴在上面,閉着眼睛緩了半天才回過勁兒,再睜眼時,已經恢複平靜,只是拳頭攥緊,雙目通紅。
她早沒心思顧忌外人的眼光,出了銷售部,便直奔電梯而去。
等電梯的空擋,好巧不巧,正遇到蘇秉沉,她剛來蘇氏那天,也是在這碰到的他,這次倒不像那次,身前身後簇擁着一群看他臉色行事的下屬,只是光陰一轉,人是物非,倆人心境各不相同了。
蘇秉沉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頓,便極為自然地回頭對老劉吩咐事情,老劉也看到了安秋,守着老板像是有所顧忌,只朝她這裏看了一眼,連個招呼都沒打。
安秋自嘲地一笑,收回視線,目視前方。
電梯遲遲未到,蘇秉沉沒再等,随着老劉去了樓梯口,十三層高,他卻選擇走樓梯上去。
端午節這天,臨安家家戶戶包粽子,挂艾葉,市政府還組織了大型龍舟賽,對于別家來說,本是個熱鬧開心的節日,對于安秋來說,卻尤為地難挨。
安爸命數到了大限,早晨清醒了片刻,頭腦也不糊塗,對安秋講,想吃粽子,安秋聽的熱淚盈眶,趕緊吩咐安冬去附近粥棚買粽子,粽子還沒買來,他就又陷入了昏迷。
緊接着心髒驟停。
醫生護士來了一大波,把他推進手術室搶救。中午時分,便下了病危通知。
不及晚上,安爸就不行了,安媽當時出去了一會兒,安秋安冬給他換新衣服,臨了,單單拉住了安秋的胳膊,瞪着眼睛吐出最後一句話:“...好好...好好,照顧你媽!”
這一瞬間,安秋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安媽走進病房,看見安爸身上的管子也撤了,氧氣罩也拔了,臉色青紫,哪還有活人的樣子,一點生氣也沒了。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嘴“嗚嗚”地哭,安冬跟安秋看見這狀況,更是止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見安媽哭的撕心裂肺,趕緊上前拉她。
安媽甩開他們倆,怎麽拉都不起來,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讓在場的醫生護士都看的心酸。
她忽然爬起來,跑到病床上,對着安爸的屍體又是打又是捶,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安秋和安冬都哭着上去拉她,安秋道:“媽,媽,你這是幹嘛,爸爸都去了,你就讓他安安生生走吧。”
安媽打的沒了力氣,又順着床腿滑坐到地上,聲音喑啞,哭到:“你個狠心的老東西,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欠了你多大的債,這輩子被你折騰了一輩子,你活着我跟你受罪...你死了還不讓我們娘仨好過...你有病,我盡心盡力伺候你,你沒本事沒錢,你閨女想盡辦法給你弄錢...為了給你看病工作也沒了...你倒好,眼一閉腿一蹬,撒手不管了,你讓我們往後的日子怎麽過...這還怎麽過...早知道治不好,我就不該這麽為難孩子...”
安秋抱住她也“嗚嗚”地痛哭起來,忍了這麽多天,最後還是憋不住,哭安爸,哭自己,哭這幾年受得罪。要是掉幾滴淚,就能少幾分痛哭,她一定要一次哭個夠。安秋覺得命運不公,怎麽什麽事都落到自己家,她站起來一次被打倒一次,到現在除了哭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以後又要怎麽走。
她好累,想休息休息,找個人靠一靠,等到不累了,再想往下怎麽過。
作者有話要說:
☆、反擊
六月的天氣,又濕又熱,安父的屍體在停屍間放了幾天便等不得了,照安秋的意思,是買一副冰棺,運回老家再火化,因為老一輩的人講究個葉落歸根,她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安媽卻突然通透許多,許是大悲大喜過後,人開始想的開了,她不想安秋再花多餘的錢,照着黃歷選了個就近的好日子便送去火化。
一把黃土,一抔灰,便是人的一輩子。
安媽接過骨灰盒的時候,忍不住又開始落淚。
安秋并安冬陪着安媽一起回了老家,安和年紀雖小,可這畢竟是他的親姥爺,所以也跟着回去了。
安家人脈不少,但是面和心不合,前幾年為了芝麻綠豆點的事背地裏沒少給對方使絆子,經常是這家跟那家不和,那家跟這家有怨,所以每逢紅白喜事都很難聚全。
再加上安爸生前不務正業,人緣處的也不好,雖說死者為大,可消息送出去,總有那麽幾戶事多的不願到場,安媽本來也想,死者已矣,不必要大操大辦,身後事辦的再光鮮也是給外人看,死的人帶不走一分一毫。
入土前一晚,安秋和安冬兩人守喪,按照村子裏的規律,閨女是不能披麻戴孝守喪的,只有男丁才做得,可是安家就出了安冬一個兒子,侄子按說輪不上,輪的上也不願跪夜,安秋倒是知道有幾個近門的叔父,可也都上了年紀,熬不得。
黎明時分,安父便被擡了出去,黑色的棺木,本也不是什麽好木材做的,棺身其實是碎木塊拼湊而成,刷着黑漆,刻了花紋,細看便能看出,是雙龍戲珠,此為陰刻。棺木正面,還有一個大大的“奠”字,白色篆體,此為陽刻。
聽說棺材外面雖不精致,裏面卻設計講究,刮的清一色白瓷,防水防潮,三年不透。
安父這次入葬,最貴的花銷便是眼下的這口棺椁。
這日,太陽火辣,好似到了暑天,曬在□□在外的皮膚上,又熱又痛。
安秋着了一身素白,頭上綁着白孝布,安和是外親,年紀又太小,忌諱頗多,不宜上陵。
陵即是陵園,村裏每個家族,無論大小,都有自己的陵地,死後皆葬于陵地內,家族的人,或多或少,除了嫁出去的閨女還有未成年夭折的男丁都有資格,嫁出去的則葬在婆家的陵地,就算沒有婆家,死于娘家,也不許入陵。
這多少帶着封建色彩,且可以看出,女性地位略低,入祖譜仍是按照舊制,婦道人家沒有名諱,如安媽,本姓田,死後族譜也就在安父一旁寫個安田氏。
不僅如此,追溯到祖父這輩,很多婦女,身份證上十有八九也是寫着——某某氏。直到安媽這輩,身份證明才正式起來。
可見,當初安秋未婚生下安和,是多大的忌諱,雖不至于浸豬籠,那也是遭萬人唾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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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秉沉在度假酒店的溫泉裏泡出了瘾,在外人看來當真是聽了董事們的話,公司也不怎麽去了,隔三差五才去點個卯,大有好好修養的架勢。
不過卻不要妞了,上次老劉問了一句要不要那三個過來陪着,結果蘇秉沉把他三腳踢出去了。
他想,可能是一次吃猛了,膈應着了,又或者說是...虧了?
若是膩了,倒是好說,過幾天胃口就回來了,若是虧了那事就大了,別說三五年,這輩子都不行。老劉等了幾天,見蘇秉沉還是泡泡溫泉,喝喝紅酒...
他從蘇錦年那裏得了消息,說是安秋他爸昨晚病在醫院了,想也沒想第一時間便告知了蘇秉沉。
沒想到蘇秉沉只擡擡眼,一句話沒說。老劉也是明白人,心想,這下蘇總是真對安秋下狠心了,所以也沒再提關于安秋的事。
蘇秉沉之前吩咐,任何人找他都不用接,只除了瑞賢的呂總,可他哪裏知道,現在他這麽一出事,哪還有以前那麽吃香,大家不都是牆倒衆人推的行事風格嘛,想讓人找都沒有人找。
老劉勸蘇秉沉:“蘇總我覺得咱們不能坐以待斃,這不是你的風格...”
蘇秉沉笑了笑:“我是什麽風格?”
老劉說:“以前吧,很有魄力,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想要了,也是你的,你看看現在,完全變了,誰沒有失敗過?咱男人不怕失敗就怕是個慫蛋,大不了爬起來從頭來過!”
蘇秉沉瞅了他一眼,點頭表示認同,老劉以為自己說的話激起了蘇秉沉的鬥志,沒想到他點完頭卻問:“誰說我敗了?”
老劉一愣。
蘇秉沉又道:“不下來陪我泡溫泉你就出去,穿的板板整整還明目張膽站我跟前,合适嗎?”
老劉嘆了口氣,拍拍屁股走了。
倆人在度假酒店又悶了兩天,悶得老劉都快石化了,就在這天下午,終于等來了一通電話。
老劉問:“呂總的電話,接嗎?”
蘇秉沉眉頭一舒,這時倒是不顧及合适不合适,從溫泉裏站起來,惜字如金的說了個“接”字,便把電話拿走。
呂敏在那邊頗為激動,說:“蘇秉沉,你耍我?這麽大的事商量也不商量,你就敢試探我?我被你搞得措手不及!”
蘇秉沉卻糾正道:“是試探,但不是你。我也是個凡夫俗子,哪能事事都在預料之內?”
“甭管誰了,你要是還想要瑞賢的承包項目,以後什麽都聽我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自家的事我不想摻和,你想鬥自己鬥去!不過你這麽一折騰,我正好有機會把群力的財務查個底朝天...”
蘇秉沉說:“想合作,你現在該去找蘇副總,他現在權勢比我大。”
呂敏呸了一聲,說:“你當我不知道,你們蘇氏,誰是吃裏扒外的走狗?我找他?他估計又要聯合群力,把我也一道兒收拾了。”
蘇秉沉笑了,問:“那我也問你一句,你想搞垮群力,還是想搞垮謝中軍?”
呂敏一愣,被猜破也不慌張,似是而非地說:“誰都有,殺雞儆猴。”
蘇秉沉又問:“誰是雞誰又是猴?”
呂敏沒再回答,哼哼唧唧地打了半天太極,蘇秉沉問這一句,也沒想着她能答。
之前他想拉謝中軍下水,治治他的傲氣,可一方面顧忌着他是省長的親外甥,另一方面又覺得他媳婦的娘家背景太硬,不好惹,正有些棘手,呂敏就找到他了。
這兩人,不管她想治哪個,對蘇秉沉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之前遲遲不表态,是怕瑞賢慫恿蘇氏當出頭鳥,自個兒坐收漁利。如今蘇秉沉競标失敗,她還肯合作,看樣是真有幾分誠意。
蘇秉沉此舉,雖然暫時失去了權勢,但實為一石二鳥。放心拉攏了一個盟友,想辦那只大鳥,還不簡單?
蘇秉沉挂了電話,便遞給老劉,說道:“收拾收拾,走吧,溫泉不泡了。”
老劉接過去手機,問道:“咋不泡了?”
蘇秉沉說:“你不是前幾天還勸我,不能坐以待斃,從哪跌倒從哪爬起來嗎?怎麽,你沒泡夠?要不你留這,我先回?”
老劉趕緊擺手,說:“別別別,蘇總...您讓我辦的事我一件沒落,都派人盯着呢,證據也找到苗頭了。”
蘇秉沉滿意的點頭。
老劉又多說了一句:“安秋回家辦喪去了,我昨兒才知道,她被李經理開了...”
蘇秉沉擡眼看他,沒要踹人,老劉想這一句可能說的不算多。
蘇秉沉卻又道:“她被開,是咎由自取。”
老劉後退了一步,沒置聲,摸不準上頭的想法,也就不置聲這個法子好用。
回程一路,蘇秉沉都在沉思,在度假酒店養了這幾日,氣色是好了,可看着精神頭卻不足了。
老劉又忍不住想到那三個妞...
蘇秉沉見他眼睛發愣,沉聲提醒:“走點心,你小子開着車呢!”
老劉趕緊回神,收回心思,腦子裏想的不能說,只好轉口問道:“蘇總覺得,呂總是想扳倒哪個?”
蘇秉沉笑了笑,說:“說說你的看法。”
這可真把老劉難住了,他壓根就沒上心,能有什麽看法,見老板一臉嚴肅的盯着,只好說:“想扳倒謝中軍吧,生意人都喜歡聲東擊西,呂敏這娘們肯定比常人狡猾...就像男人,越喜歡越想上,越不能急,一急對方就看破了,看破就不好上了,所以她越想整哪個,肯定越不提哪個...用瑞賢的項目引我們上鈎,也挺有心眼的。”
蘇秉沉聽了,點頭。
老劉問:“您也這麽覺得?”
蘇秉沉卻說:“我哪知道,女人心海底針。”
老劉撇了撇嘴,心道:你都不知道,還問老子?淨給老子出難題。
他回過頭專心開車,卻聽蘇秉沉自言自語道:“也可能真的想扳倒群力,謝中軍那邊,只為了敲山震虎,畢竟是一家子,錢董同意了不還有位姓呂的高官壓着?”
老劉寬慰他:“別想了,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女人嘛,天天吃飽了沒事幹淨想着怎麽整人,哪像我們,還得賺錢養家,你看電視劇裏那些後宮的娘們,一個個不都是撐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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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輸誰贏
蘇秉沉回公司的當日,就有小道消息稱謝中軍被檢察院帶走了,公職人員被檢察院帶走,十個能有九個會下馬,老劉當時說給蘇秉沉聽時,他還有幾分不信。
不過,第二天一早,新聞早報的頭版頭條,就登了一段消息,說據檢察院的曲某透露,檢察院昨日晚的确帶回來一位“X”姓官員,原因是有人舉報此官員利用公職便利官商勾結,替人公關,包挂企業。等再問具體情況,這位曲某人卻又說在查出真相之前,不便透露。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件事在臨安一時間轟動不小。
跟謝中軍交好的朋友,無論是官還是商,這兩日,皆是低調行事,被記者堵住,也是三緘其口,閉嘴不答。
蘇秉沉觀望了幾天,檢察院那邊沒聽到動靜,市政府這邊一切正常。他派老劉去古玩店拍了一幅字畫,據說是吳冠中老先生的真跡,讓簡寧送到謝中軍那裏,打探虛實。
結果簡寧帶着畫去的又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說謝中軍閉門謝客,任何人不見。
蘇秉沉聽了,問:“見着人沒有?”
簡寧答:“只見了謝夫人。”
蘇秉沉點頭,笑道:“咱們臨安,’X’姓的官員可不多...”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