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關于愛情
方明安抱着球從樓上走下來的時候，正看到沈卓遠上樓來，他一把摟過沈卓遠的肩膀，笑起來：“哎，沈卓遠，哪去啦？”
樓梯上人來人往的，沈卓遠看着方明安抱着球的高難動作，不由得笑起來，道：“剛去英語辦公室來着，哎，老班兒訓話躲不過啊。”
方明安大笑起來：“不理他，事兒媽！”
沈卓遠往邊上拉了拉方明安，轉了身同他一起向樓下走，邊走邊道：“踢球去啊，帶一個。”
“走着呀！”方明安勾着沈卓遠的脖子，道，“打從年前，你球兒也不踢，整天心事重重的，我還以為你咋了。”
沈卓遠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他忍不住說道：“喜歡個人真是累啊。”
方明安搭在沈卓遠肩膀上的手不由一頓，他垂下眼又擡起來，似乎是帶着點八卦的意思，道：“怎麽，哪個姑娘入了你眼裏啦！”
沈卓遠從他手裏拿過球，擡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下的樹枝，笑起來：“保密！”
“沈卓遠，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啊！”方明安說着，其實心裏有些打鼓。他喜歡趙顏很久了，他也知道趙顏和沈卓遠的關系一直很好，所以到現在他整個人都是一團亂麻，簡直是一團烏七八糟的毛線。
沈卓遠看着他，笑起來道：“逗你呢，你不認識的。”
方明安的心情一下子多雲轉晴，猛地勾住沈卓遠的脖子，大叫道：“遠兒行啊你，這都瞞着我們，可憋死我了！”說着，又忍不住低聲道，“那啥，我一直以為你和趙顏那啥那啥關系，到現在我都沒敢追她，哎，你可讓我放心了啊！”
沈卓遠聽了大吃了一驚，瞪圓了一雙眼睛道：“什麽？阿顏？你喜歡阿……”還沒說完，方明安使勁捂住他的嘴，連忙道：“老大！你小聲點！再大聲整個學校都知道我喜歡她了啊！”
沈卓遠深吸一口氣，還是沒驚訝完，忍不住道：“老大，我到底也沒看出來你咋喜歡她了啊！天天你見了阿顏就怼她玩兒，你來這不都不正經說話嗎！”他一邊說着，一邊恍然大悟，“我去我明白了，你這是還停留在小學生的暗戀呢吧！天天可勁兒欺負自己喜歡的人，方明安你都這歲數了，我怎麽才看出來你這麽幼稚呢！”
“噓噓噓！！！遠兒你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呢啊！”方明安拉着沈卓遠到路邊兒的紫藤架子底下，兩個人一屁股坐在欄杆子上。
冬天的天氣有點灰蒙蒙的，鉛灰色的雲下面的紫藤花遒勁的枝幹盤曲錯雜，彎彎繞繞地盤旋在木頭架子上，有一點冷清的意味。沈卓遠擡頭看着這樹枝子，深吸一口氣，出聲道：“明安，你這是喜歡阿顏多久了？”
方明安有一點沉默，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樹幹，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我就記得，從初中就老是看着她跟個小太陽似的在那裏晃蕩，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就看你倆老是一塊玩，那時候也沒想太多，就想着和她一塊玩的是我多好啊。”他說着，輕輕嘆口氣，“後來奔着她我才來的一中，和你倆一個班我都樂得不行，就是每次和她一說話就覺得心裏撲通撲通地跳，就忍不住老想逗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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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遠搭着他的肩膀，有一點沉默起來。他曉得這樣子糾結的暗戀的甜蜜與苦澀，他可以理解方明安一切的感受。半晌，他道：“喜歡了就去做，爺們兒一點，不要讓自己以後想起來，因為這時候無謂的糾結而去後悔。”
他說完這些話又有些沉默，仰起臉看着大塊大塊的雲，心裏壓抑最深的那些仿佛像無蹤的雲，慢慢被風吹散了。他輕輕笑起來：“一路走下去，不要在猶猶豫豫中錯過啊。”
方明安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笑道：“謝了！你也加把勁兒！”
周邵坐在吧臺邊上，交錯變換的光影打在他的臉頰上，他的神色迷離不清，帶着些冷淡的性感，有一種很迷人的氣質。
陸瑄坐在他的身邊，半靠在臺子上，眼神也有一點迷蒙，他看了看周邵，又仰頭去看黃蒙蒙的燈，說道：“你最近又回來？”
周邵垂着眼睛，嘴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的笑意，道：“已經不歡迎我了？”
陸瑄歪了歪頭，聽到酒吧的音樂，忽然就有幾句歌詞吹到耳朵裏：
Every night, I dream you still here.
The ghost by my side, so perfect so clear.
When I awake, you disappear,
back to the shadows
with all I hold dear
他覺得有一點呼吸不暢，拿起杯子，看着玻璃杯裏面剔透的琥珀色的液體，又有一點悲哀。他出聲道：“你的小男朋友呢？”
周邵笑道：“別胡說。”
“你消失了那麽久，可別說是自己蹲在屋子裏天天喝酒。”陸瑄舉起杯子，看着燈光下杯中的酒反射出的色彩，輕輕笑起來。
“真沒有。那是我朋友的弟弟。”周邵說出這幾個字，心裏又有一點煩躁，又有一點悲哀。
陸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周邵，無論你做什麽決定，後悔了，就沒有挽回的地步了。”
周邵伏在桌上，又擡頭看向他，苦澀地道：“我真的是進退兩難，我覺得無論向前還是向後，都沒有容身之處了。”
陸瑄看向他，輕聲道：“停留在遠處，真的可以解決問題嗎？”他說着，站起來，慢慢向前走，忽然回頭：“決定都是你做的，你問過他嗎？”
沈卓遠幾乎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周邵了。
他就明白，原來周邵開始躲他了。
沈卓遠趴在桌子上，他的腦海裏面一片空白。
真的是自己不識趣。他以為周邵其實是喜歡他的，可是這樣看來原來全部是自作多情，周邵現在為了躲他連自己的家都回不去了。他有點厭惡自己，厭惡自己這麽讨厭，為什麽不知情識趣一些，為什麽要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沈卓遠一開始還是抱着周邵可能是要加班的想法，後來這些想法一點點破滅，可是心底還是有一點點朦胧的希冀。直到他聽到手機中周邵聲音和背後的樂聲。原來他真的是一直在躲自己啊。
真可悲。
沈卓遠想着，忽然站起來，開始從屋子裏收拾自己的東西。他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疊好擱到行李箱裏面，又把亂七八糟的雜物拿起來，忽然就覺得，原來這樣快樂的日子是這樣的短暫啊。
他的眼圈有一點點紅，他深吸一口氣，沈卓遠，你要接受現實，沈卓遠，周邵值得最好的。
周邵，周邵。
周邵，你好，……再見。
周邵忽然清醒了，這一刻，他急切地想見到沈卓遠。
這麽久的徘徊糾結，他突然想到着對沈卓遠該是怎樣的折磨呢？
他是痛苦的，可是沈小遠呢？他難道不是一直承受着遠遠痛于自己的苦嗎？他只有十七歲，他應該永遠是冬日暖陽下那棵蓬勃的植物，他經歷的這些糾結難過痛苦不都是自己帶給他的嗎？
周邵到家的時候，家裏黑漆漆的一片，一派冰冷的氣味。“沈小遠？”他輕聲地喚道，然而這一刻空蕩的屋子裏只有他自己的聲音，一片蕭索的意味。
周邵“咔”地一下打開燈，看到沈卓遠真的不在屋子裏，他一下子坐在沙發上。這樣晚了，他自己去哪裏了？
他忽然有一些慌亂，心底仿佛有什麽感應似的，他匆匆地打開櫥子，卻發現沈卓遠的東西都已經不見了。他走了。
周邵把頭埋在臂彎處，他心裏慌亂得厲害。他走了。
他猛地站起來，向外跑出去，無論如何，他都要告訴他。周邵突然之間覺察到，原來他竟然喜歡他很久了，他很享受他們在一起的感覺，那仿佛是有家的味道。
只有和他在一處，才有家的味道啊。
周邵跑了一圈，從他家附近一直到沈卓遠家，他根本沒有見到沈卓遠的身影。一剎那間，周邵心猛地緊了一下，他拿着手機一直打沈卓遠的電話，線路那頭只是無盡的嘟嘟聲，聲音綿長而空曠，教人焦躁又煩悶。
周邵猛地把頭磕在方向盤上，心裏憂慮又折磨着，對不起，沈小遠，對不起。
他來回轉了好些遭兒，結果根本沒看到沈卓遠，只好先把車停到了樓下面。他實在是沒有法子了，只有最後一條路走了。他拿出手機，從通訊錄裏翻到沈卓娅的名字，準備打過去。
他深吸一口氣，一擡眼忽然看到家裏微微泛出些熏黃的光影，他的心一下子雀躍起來，幾步從車裏跳出去，大步向家裏奔過去。
他方想打開門，卻見門正從裏面打開了，沈卓遠看着周邵道：“你怎麽才回來呢？”
周邵看到沈卓遠的那一刻腦海直接空白了，他猛地一下子抱住沈卓遠。你還在，真好。
沈卓遠一下子都蒙了，他不可置信地輕輕抱住周邵，顫聲道：“周……周邵？”
“小遠，讓我抱抱你，讓我抱抱你。”周邵也不知道自己說着什麽，只是他抱住沈卓遠的那一剎那起，他決定了，他不會放手了。
沈卓遠覺得這一刻簡直像是做夢一樣。他輕輕抱住周邵，心裏也明白周邵這樣子不正常，他輕聲道：“周邵，怎麽了？”
周邵閉着眼睛，把頭埋在沈卓遠肩膀上，開口道：“沈小遠，我真的，我真的以為你走了。”
沈卓遠睜大了眼睛，難道周邵心裏不要他離開的嗎？他忽然感覺自己一顆心活過來了，他的聲音發着顫，說道：“周邵，周邵，你說明白些，我……我不懂……”
周邵認認真真地看着沈卓遠，出聲道：“沈卓遠，我喜歡你，做我男朋友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