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和親之事元帝裏外皆虧,面上無光,只能當着西番使節之面将三皇子怒斥一番,命其禁足崇坤宮,無召不得外出。再親自下旨将禦醫軍醫之數加倍,并遣禦前禁軍掃蕩胤城角角落落,一是搜尋謠言之源頭,揪出究竟是何人提前放出了消息,二是以此威懾城民,不可再胡亂傳言。
三皇子跪着不住喊冤,口中只得謝恩。皇子禁足與妃子禁足可不一樣,妃子禁足那是女子間争寵的手段,有時看似敗象實乃死灰複燃之前兆。若後宮陰風太過,皇上也可用禁足來護住一宮妃嫔,暗地将人間隔開事端避一避。可皇子禁足那就是十成十的慘相了。
昔日元帝尚是王爺之時就用手段害了年幼的皇弟,惹先帝盛怒,雷霆之下禁足小皇子十餘年載。可憐自小不谙世事的小皇子還未及冠就遭人迫害,九年過去見解禁足遙遙無期,得知自己已被父皇徹底忘卻,愣是生生瘋了。
這一禁足可就不知放出來是哪一年,祁谟毫無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傷感,畢竟三皇子祁商自幼就将心眼長邪了。幼年時皇子們還小,三皇子卻懂得設局引祁谟冰上穿行,險些被冰窟窿吞了。再大些就知道讨武貴妃的好處謀害太子了,還敢在父皇賞賜的糕點中暗藏銀針毒水,害了太子殿中好幾條帝舌。趙皇後國喪出殡,也是他借用禮花燒壞了太子的孝衣,叫祁谟落了個不孝名聲。對兄弟尚且無情,對旁人更是如此,曾因牧白給上一世擡了妃位的馮貴人抓藥時磕巴了幾回,嫌其晦氣就害人砍了他一指,血光歷歷在目,不計其數。
末了祁谟與皇兄們裝裝樣子為三皇兄求了一求,通通遭到父皇訓斥,極為知趣地告退了。
一出養心殿就迎上前來奔報的陳白霜。陳大公面色雖急可行動間穩妥得當,在回太子殿的路中将侍衛的話帶到了。太子聽了腳步速速加快,顧不上去給母後請安就先原路回了太子殿。
只因他惦念着小福子呢。廖曉拂一向看重家人,幼年時寧可自傷也要替二哥涉險入宮、給大姐抓一味藥,若是叫那小東西知道大哥下了死牢,恐怕不知在殿裏急成了什麽樣兒,紅着眼滿地打轉都難說了。
這也是祁谟對他有愧的地方。重活一回太子必定要奪那個位子,除了在各宮步下眼線,各處機關要位也要有自己的人才是。祁谟引廖子孟去端午門不算偶然,心中打算盤,卻不想害他下牢了。端午門離內宮四門之一東華門最近,若有朝一日兵發突起,沒有自己的城門郎萬萬不可。今日也是自己下令吩咐過,先保全廖子孟性命,不容有傷,再迫其立功,必定有賞。如此下去城門郎再将其引薦于城門中将,便可不經太子之手就悄不聲兒留下個自己人。
日後再派張廣之暗中輔佐,端午門勢必成為自己囊中之物。如此一步一步地算計,說是全為自己那是豬油蒙了心,祁谟與廖家兄弟淺淺打過交道一回就知道這家子不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的性子。你若僅僅賞他金銀賜他富貴榮華,他還未必接着。兩個哥哥都是和廖曉拂一樣樣的心性,萬物都要自己踏實得來的才接得安心。
既然心疼小福子,又怎舍得将他兄弟養成無用之人?祁谟都算好了,先叫廖子孟當職幾年,中将前混個臉熟才好往上晉升,這樣才能堂而皇之地給他擡月俸,才能攢夠給孩兒看郎中的銀錢。等他根基築穩後再給大哥升個閑職,一世榮華富貴不缺就是。那時候恐怕就有數不清的好女兒家走媒婆的心思。好在廖子孟也是個實心眼、會疼人的,誰家女兒嫁過去雖說當了二娘可這輩子衣食無憂、夫疼子孝,也好給廖家開枝散葉。
開枝散葉,這才是太子的心結,也是對廖家兄弟給予厚望的因由。小福子現下還小,再長個二年恐怕連廖依依都該出嫁了。雖然他走岔了情路對男兒有意,可身為太監,子嗣怕是一輩子難以磨沒的傷處。眼下廖曉拂還不懂,可祁谟卻不能裝不懂,老媽子一樣替小福子早早謀算起來。若廖曉拂往後想收個繼子,必定是廖家兄弟親生的最好。若他收一個還不覺得添補空缺了,那便再收一個,統歸廖家有兩個哥哥,香火是斷不了。若是還不夠,祁谟也想好了,小福子想如何就如何吧,再将他小妹的孩兒繼過來一個,別叫他再傷了心。
诶!自己當真是着了他的道兒,怎麽捧在心尖兒疼都不覺得過分,還只當做得不夠。祁谟上輩子确實大婚過了,可和蘇雪僅僅就是同一條船上的假鴛鴦,恪守自身,以禮相待,連惠王妃的手指都沒碰過。這一回倒好了,日日夜夜感嘆着支不出銀錢,看見好的就想給小福子買這個、置那個,總算明白說書郎君口中的昏君之道。
小福子若說還想吃嶺南的柑橘,他也一樣樣命人快馬加鞭未下鞍地送過來。只是現下沒有銀錢罷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入院,玉兒連忙迎上跪道:“殿下可回來了,廖公公方才就将自己關在寝室內不見旁人,可急死奴婢了!”
“孤去看看!”祁谟心裏咯噔了一下,完了,怕是小福子要急哭!
殿裏一派寂靜幽谷之态,陳大公打理有條,雖說将太子殿守得連蒼蠅都飛不進來,可殿裏頭卻不再随處站着侍從,叫太子看着心煩。祁谟徑直走向內殿,懷裏忽而一熱,和小奴才撞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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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急!孤現下就……”
“殿下莫急!”廖曉拂見太子急慌慌地撞上了自己,還當是太子亂了分寸,轉而開口勸道:“撞着殿下了!奴才失儀!可……想必殿下也聽侍衛大哥上報我家大哥被三皇子下獄之事。奴才知道殿下必定有法子救人,故而急急回來準備,才沒等着主子出養心殿。”
哎呦?別說哭了,祁谟瞧着廖曉拂的面色就不是個急的,反而像吃了秤砣一般,還叫他這個太子莫急莫慌呢。這可真是八千歲的心腸,才錘煉了幾日就道行漸長。
“你回來就準備這些?”祁谟望向小福子懷中抱着的一捧碎銀問道。上一世八千歲可是個銷金如命的貪宦呢,凡人求着他辦事的、通通路子的或是想和大皇子說上話的,遞上去的銀兩寶物一樣不往外推,事辦不辦得成不提,沒個萬兩黃金是別想見着八千歲的面。這一世跟着窮太子還沒享福,倒開始給他家殿下省銀兩了。造孽啊,這麽個賢惠的小玩意兒,怎麽疼都不為過呢!
“是啊,殿下莫要嫌棄!這……這都是奴才平日裏攢下的,算不得大數,統共不到百兩。奴才身上最值錢的怕就是殿下賞的玉扳指,可那是命一樣的寶貝,其餘的均能當了去。殿下有所不知,百姓稱獄吏為判官爺不是随口胡說,若沒有銀兩哪怕打通了官員也提不出人來的。我大哥身上不會帶着現銀,下了大獄不急急先送銀兩真要被獄吏活活打死呢!”
這點子廖曉拂能想到的,祁谟身為太子怎麽能想不到?遂而攬住小人兒的肩膀就趕忙哄道:“你這心思動得靈活,可你主子也不是沒用的,還沒踏進太子殿的正門就已派親命出宮去了。你且在殿中,今晚随孤等待獄官就好。有什麽不好的全數由孤來應對,孤給你大哥出氣就是。”
廖曉拂方才是急了一瞬,無頭小鼠一樣亂跑。他生來就是個錦毛鼠的性子,喜歡屯些暫時用不上的物件救急。故而趕忙跑回寝殿裏,這個六角屜子裏翻翻,那個花梨木鬥櫃裏瞧瞧,滿打滿算總能找到自己藏着的零碎。抱着個小包袱愣是湊足了八十多兩,可見平時殿下和過年各宮主子的打賞一點兒沒舍得花。
可心頭越急越是穩當當信了殿下的邪,那可是太子呢!雖說平日裏殿下總将自己捏來捏去的欺負了,可殿下說過的每一檔子事都沒出過差錯,看似無心,實則用盡了心計。廖曉拂倒是不急大哥提不出獄來,就是怕那些見錢眼開的獄吏們使出手段将大哥折磨了。
小福子抱着滿懷的碎銀點着腦袋,吶吶道:“嗯,殿下說得對,奴才沒有慌張,只是怕殿下久居深宮不懂坊間民生。那這些銀兩……這麽多的銀子,足足八十兩呢,奴才就先收回去了?嗯,就、就先收回去吧,省着些,殿下大計要緊。”
嗬!當真給自己省錢呢!祁谟撐不住在他臉上掐了一把,笑道:“不錯,不錯,孤那大計幾百萬兩的缺就等着廖公公這八十兩填補呢。快快收好了,往後用錢就找廖公公支取,豈不美哉?”
“殿下別笑、別笑話奴才,小福子見識少,幾十兩都是全數家當了,這就收回去,殿下可別妄想偷摸,我心裏有數呢。”廖曉拂心中讪讪,怕太子嫌棄自己眼皮子淺,轉頭又瞧見師父,故而小臉窘迫一紅就抱着銀錢跑了。
當夜太子殿急宣刑部侍郎、侍中于殿外等候,提囚按理動不着這樣大的官。可祁谟卻以此為機将刑部官員拎出一溜兒挨個兒敲打。刑部一向與三皇子交好,太子早就有意收拾,如此一來必有不從者,收了三皇子好幾年的好處必定替主子描補。誰料太子此番出手迅猛,不拖泥帶水,若有膽敢以下犯上不從者當夜仗刑,直到打得喊出太子高過三皇子為止。
你們那三皇子都禁足了,待孤再收拾他一把。祁谟一邊聆聽窗外哭求一邊給小福子添菜,刑部這幫人又叫鬼見愁,不狠治不行呢。
而典獄長也于當夜得令,天不亮就去大獄尋個下了死牢、名叫廖子孟的人物,心道不知哪位主子将此人扔進大牢,怕是拔了太子的眉毛,沒什麽好日子過了。更想不出這廖子孟到底何許人也,竟叫宮裏頭的人親自拎刑部官員敲打了,恐怕不是王侯之子就是将相之後,非富即貴。
與心疼雪馬而徹夜不眠的郡主相比,廖依依倒是睡了個好覺。昨夜她就在這不知名的莊子中的客棧上房睡下的,連大将軍都睡了個好覺,清晨打鳴都省了,怕是這兩日在車中颠簸疲累。
昨日卸下車馬之後侍衛大哥曾說這就是曾經的小涼莊呢,是自己爹娘住過的莊子,也是自己落地的莊子。廖依依伸了個懶腰,今日打算好好梳洗一番,好好逛一逛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開始征名,我們害羞內向的小郡主叫啥好呢?千萬別說叫什麽買買提……
廖曉拂:大哥你受苦了!是拂兒沒用叫你傷着了!
廖子孟:拂兒莫哭,大哥不疼的。
太子祁谟:本來只想給他升個官,沒想到人家随手撩了個妹子……這麽想一點兒都不內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