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作甚?”廖依依歪起了腦袋,耳垂上新穿的洞還腫着,攬了一半的核桃酥又給放下了:“齊大哥想要什麽?依依這就給你準備去。”

還要裝不懂事?若真不懂就不會糟踐賀小芸的點心了,擺上來皆是碎了的。有這份心思還不如效仿人家,成天與公公嬉鬧算什麽樣子。祁容心中百轉千回,最近這丫頭見着自己就慌亂跑開,有時還偷望他。每每喝藥時滿心的擔憂皆擺在臉上,還緊着問喝下如何了,這不就是關心則亂,對自己心生暗慕了嗎?

人家賀小芸都明白給些表示,怎麽這丫頭就不懂事呢?莫非……是怕自己做的拿不出手,叫賀小芸的點心給比下去?祁容擡眸深刻地打量着廖依依,嗯,必定是了,自古女為悅己者容,不相識賀小芸前,丫頭從不知道裝扮自己,灰頭土臉的。現下心裏邊難受了,忙不疊注意起來,好叫他留意身邊還有個廖依依。

這不,都知道梳流雲髻了,也忍痛學着戴耳墜子,可不就是關心則亂嘛。四皇子眯起鳳眸來,自在得意,眉目間比太子多了幾分風流。既然這丫頭重情重義,身旁苦于無娘親教誨,又拿不出什麽手藝來,那他就賞個面子,自己往下邁一步。

“不作甚。只是今晚月色皎潔又無風,本王想出去走走,你要不要随着一起來?”

“月色……皎潔嗎?”廖依依往窗子外頭瞟了一眼,冬至前不到戌時就黑天,垂雲密布,無風倒是真的,可當真不見月牙兒。可草草一想,小涼莊的夜市自己還沒逛過呢,鴛兒哥哥應了要帶她去見識,卻顧忌凍了耳朵,饞得她心裏癢癢的。

“要的!齊大哥你等等,依依換件衣裳,準備準備就來。”廖依依往外一溜煙兒地跑了,留下冷面冰霜的四皇子獨自一人,更叫祁容坐實了自己的猜想。

就說丫頭喜歡自己喜歡得緊,還能有錯?這不,一聽說要随自己外出就如歡快黃鹂似的,不僅核桃酥顧不上拿,還要回去換身衣裳給自己看呢。祁容得意地一抿嘴,在這節氣裏搖起了折扇。

小涼莊确實有一條熱鬧小巷子,就離着胭脂鋪子不遠,窄窄細細的一條,兩側是灰石磚

青瓦片的高牆,夾着的是琳琅滿目的貨郎。只不過巷子裏實在是窄,左右兩旁立上攆車,好玩意兒滿滿當當地擺放着,倒是為難了路人,三人成排是走不過去的。

祁容換了件朱紅色的雀紋長衣,也不知自己跟着湊熱鬧換個什麽勁兒,還挑了個鄭重的顏色。只是眼下他沒工夫再計較了,羊腸小道僅夠二人并肩的,誰知道廖依依懷中還抱着一只公雞,支着肘占地方。

“你說回屋去準備,本王還當你要換身行頭,到底是山野婦人出身,竟是去雞窩抱它呢。”祁容道,走一步便與廖依依的肩頭撞在一起。

“行頭?換什麽行頭?齊大哥這就不知道了,咱們大将軍自來就是山裏放養的,滿山地捉蟲吃。可自從跟着我進了胤城又來了這邊,就虧着它了,拘起來總不見人,大将軍看人都不順眼了。”廖依依把大将軍往上颠了颠,生怕它墜下去跑了。眼睛卻不錯神地看貨郎的攆車,每每扭頭,發髻上的流蘇櫻子便跟着蕩一波。雖然上頭的翠片皆是玉料剩下的,可撞在一起便叮鈴碎響,清新悅耳。

祁容心思深,想得多,斜目問道:“你說誰總拘着不見人就看人都不順眼呢?”

“說它啊。”廖依依哪裏能猜透四皇子已經想歪到別處去了,把大将軍的尖喙對準了祁容,指道:“它啊,齊大哥你別笑話依依,這雞說是我半條命都不為過。從前一個人在地裏轉悠,只有它前後腳跟着。別看它就是個公雞,也有自己的性子呢,看不過眼的人它狠着呢,一叼一個準兒……”

“行了行了,一只畜生能有什麽性子,還真當作人了。”祁容以指尖輕點鼻梁,抓痕已祛,留了個不深不大的疤,淺淺的,不仔細也看不出來。而那尖喙當真可氣,看一次就想将這只不知好歹的畜生教訓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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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萬物有靈,這缥缈虛無的一絲殺意叫大公雞逮着了,撲棱起翅子就要往四皇子身上撲,頸子也梗直了,傲氣起來頗為挑釁。祁容就看不慣旁人與他争高低,五弟跟他争也就罷了,如今就連一只雞也敢放肆,真看不出這等猛禽有什麽可疼的。

“诶诶,大将軍大将軍……”廖依依用腕子壓住雞脖子,振振有詞又說:“莫怕,莫怕啊,莊子裏的老人說了,雄雞報響又能啼陰司,興許是瞧見了不幹淨的東西……莫怕莫怕啊。”

祁容這邊是臉色一分一分地往下沉,二人獨處難道不是如她所願嗎?懷揣雄雞也就夠了,惹得路人紛紛側目,臉面丢盡,怎得話裏話外都沖他來?一會兒老拘着不見人就看人不順了,一會兒又什麽髒東西,莫非是清楚自己與賀家小姐争不過,特特換了種方式來試探?

瞧着廖依依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必定是了,祁容心道。只是實在不想與那雞面面相觑,便擺擺手,用折扇随手一指道:“罷了,難得随本王出來一趟,你也不必遮遮掩掩,女兒家不都喜歡個頭面胭脂的,你且去看看,看那貨郎手裏有沒有可心的耳墜子。”

誰料廖依依還沒開竅,胭脂水粉這類一竅不通,頭面只有一支發梳也是滿足了,認真又可氣地顯擺起來:“用不着啦,鴛兒哥哥都給依依添置好了,打了一副金珠的,可值錢呢,是宮裏頭帶出來的金裸子熔了再打的。”

“你!”豈有此理,居然不領他的好意。祁容忿忿地拍了下扇柄,去看廖依依還紅着的薄薄的耳垂,心裏笑話這丫頭無知。女兒家一幅頭面就夠的當真就她一個吧?諒他在井裏十幾年的歲月也知道诰命夫人與小姐每年花在這上面的開銷。還一副金珠的就可值錢了,這窮酸勁兒,不識好歹還不識貨嗎?自己頭上的梳子可是正一品嫡出女兒用過的,還比不過宮裏随意賞人的金裸子?那玩意兒他想有多少就有多少,熔了打一尊金佛都夠夠的。

這還都是另說,廖依依這耳朵不是為自己穿的嗎?又與陳鴛有何相幹了?

運了半晌的氣,祁容才勉強不帶怒火,笑道:“你那是見識少,現下若有看上的,買下就換上。”話音未落,廖依依便輕巧地一蹦,歡快起來:“當真給買?”

廖依依的眸子不大,算不上極漂亮的閨女,與她三哥的丹鳳眼相似。這是歡快了,眼睛裏像映着星子,活靈活現,充滿了生氣。這是山裏的丫頭頭一次長見識,懷裏抱着雞,也不是很得體,像是沒見過好東西便纏着旁人給買,要将人賴上。只是舉動中頗為生動的賴皮倒是叫祁容很受用,心裏頭沾沾自喜。

看吧,丫頭沒見過世面,還叫本王給她買呢。

“除了再買只雞,其餘的皆能買來。”祁容道,緊接着便被廖依依拽住了袖口,在小巷子裏風風火火地四處亂撞,一時頭暈腦脹。廖依依是地裏跑大的腿腳,不似閨門不出的小姐,幾步就跑起來。只不過懷裏勒着大将軍,手裏拽着個公子,所過之處猶如狂風掃過,只剩幾根雞毛飄零。

祁容哪裏經得起這個,甚至多年從未快跑過,一時喘得急促,又喝了不少的冷風。“诶!你這丫頭!放肆……”一個急轉之後廖依依才止步,大将軍煽動起翅子好似要打鳴了,四皇子的臉色則是從未有過的紅。這是跑急了,喘不上來氣憋的。

“這個這個……”廖依依踮着腳指上頭,祁容從未顯現這等狼狽之相,擡眸看清,氣得聲音都顫了:“跟你胡天海地一通跑,你就要這個?”眼前是稻草紮起來的草墩子,上頭密密麻麻戳着果子,樣子倒是饞人。

“這又是什麽?你們小涼莊特有的點心?”那果子上不知沾了什麽,映着瑩潤光澤。

“這不叫點心,這叫糖葫蘆串兒。也不是小涼莊特有的點心,胤城裏也有。只是上頭的糖衣不耐熱,只能在冬至前後吃上,再冷些就嚼不動了。”廖依依大大方方問貨郎要了串果子大又紅的,轉頭送到祁容鼻子底下:“給,齊大哥給買,那就齊大哥先吃。”

“我才不吃,笑話!”周圍隐約都朝這邊看,還有指指點點笑話的,笑這家閨女梳頭了還跟着外男亂跑,懷裏那只雞卻是兇猛好鬥的樣子。祁容被盯得厭煩了,從荷包裏摸銀子,也懶得過問一句。誰知這什麽葫蘆串兒便宜得很,一顆碎銀都找不開。

“罷了,這錢就當今日你的頭彩,往後若在街上見着這姑娘,再給她吃就是。”雖是賞人呢,可祁容也跟人家甩了臉色,回身不當心差些戳上臉。算不出這丫頭非叫自己吃作甚?

廖依依執意要叫他吃頭一個:“齊大哥不嘗嘗?這是山楂果,二哥說吃這個可以下飯。”

什麽就下飯了?山楂果那算消食的藥性,言談真是粗野。祁容心裏笑她無知,推不開就勉強咬了一個。原先他也在府裏嘗過山楂,只不過都是曬幹的山楂果片,每回煎在藥裏,用來去一絲澀苦。故而從前祁容一直當這東西無味,嚼過幾下才發現不僅可口,酸甜适中,裏面還是有籽的,怪新奇的。

怪不得丫頭執意要他吃吃看,必定是知道自己根本拿不出什麽好手藝,才花心思拉他過來采買,吃一個新鮮。祁容嘴裏嚼完,心裏也忽然敞亮了,能叫這麽個小丫頭如此用心良苦,這是愛慕極深啊。

唉……廖玉林長嘆一聲,不知不覺走到街口,望着那賣糖葫蘆串兒的貨郎發怔。小妹跟他時間最久,每年時至冬至都惦記吃這個。今年她不知能不能吃上,在四皇子身邊,也不知有沒有受苦。

“玉公子還真是與小生有緣,又見面了。”耳畔有人吹氣,又飄來一陣酒香。廖玉林瞬間怒視過去,竟然是他,遂而警覺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副線的一章,明天太子又要嘚瑟了,又要當着小福福顯擺自己了~小福子心結已解,就奔着禁軍高嶺之花的寶座去了哈哈哈

廖依依:當真給買?

尼古拉斯.大款:本王說話,必然當真。

廖依依:什麽都給買嗎?

尼古拉斯.大款:什麽都可以。

大将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主子快給我買一只溫柔賢惠的小母雞!

尼古拉斯.大款.讨厭禽類:雞除外。

大将軍:窩日你個仙人板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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