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不知為何,廖玉林并不想叫這人知道自己與大皇子相約密會,語塞過後瞪大了雙眼,厲聲斥道:“誰準你又來找我了?”
“怎麽?趙太師今屆的門生入了朝,非但學不會安分,還與武丞相的勢力牽連起來,玉公子這是怕人知道,還是怕小生看不起你?”武樂賢走到他身後停下來,若不是顧忌他不曾習武,真想一掌劈下去将人打醒了,“莫不會是有人心懷僥幸,真當大皇子賞識,便忙不疊地跑去獻計做參相了吧?”
“住口!”向來只有自己諷他的時候,被倌人反諷的滋味令廖玉林倍感煎熬,氣得打了個哆嗦,狠狠說道:“就算我是貪戀榮華名望之輩,也輪不到你跑來責問。”
修長的手指猛地将廖玉林剛散下的鬓發卷住,毫不憐惜地拉了一把,疼得廖玉林轉身想閃,小臂豎起了疙瘩:“你……”
“我若不跑來管你,你早死在恩榮宴上了,狀元郎。只是現在恨不得你那日一了百了,省得叫人多想。入了朝還不知好歹,真當自己這條小命在朝中能興風作浪!”武樂賢慣用刀刃,曾在這般近的距離之下将人的咽喉割斷,如今再看廖玉林雪白的喉頸,仿佛已經預知它被刀鋒劃過的慘狀,那些鮮紅的血又将怎樣順着襟口流下去,“身後是趙太師了還不知足?入朝至少保你三年無事,可你非要找死!還是說……大皇子許你什麽好處了?是待他登基便大召天下封你為臣?還是說他與你行茍且之事,叫你樂不思蜀了!他可養着小寵呢,不差你這一個!”
廖玉林頭一回被人氣得齒間打顫,甩手一個耳光,氣到力氣都快散盡了:“你……下作!”
“小生本就是下作之人,玉公子今日才看清楚?”巴掌落在臉上,武樂賢這一回沒有幹等着挨打,揚起左手卷着掌風朝那人的臉面而去,卻最終只是停在了耳畔,竟宛如長輩教訓孫輩一般,揪住小狀元的耳朵擰了起來。
原以為方才激得他露了本性,死期将至了,末了卻被擰得耳朵疼,疼得廖玉林的下巴都快藏進襟口裏了,若不是躲不開,真想再一耳光甩過去。但不知是看在阿斐打不還手的緣故上,還是為了旁的,廖玉林總覺得心裏有話不說出來便難受得很,斷斷續續地推搡那人的臂膀,無奈說道:“你……你擰夠了沒有!今屆狀元的耳朵也是你能動的?”
武樂賢皺了皺眉,身子變成石雕般動也不動,撐着手臂将人堵在牆角,氣得想将人拎起來教訓:“大皇子能動,小生怎麽就動不得了?”
“我與他清清白白!莫要将我與他……想得如此不堪!君臣自古有別,他若說有事相商,你當我還能逃出宮不成?你當我貪生怕死也好,入了朝總要有個靠山。”廖玉林氣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将這人的手臂痛咬一口,但好歹有過救命之恩,又無法下逐客令,“滿城皆知宮中要添龍子了,大殿下命我幫其擇一件賀禮而已,你這人……古人雲凡事由己及人,你滿腦子污穢!真當天下皆是花街,皆是尋柳居!”
似乎是等到了合心意的答複,武樂賢轉而淡淡一笑。雖驅散不開他身上濃墨般的龍涎香,倒是放開了擰至通紅的耳廓,将人拉進懷裏,摸着頭,哄起來:“诶,你們文人就是多事,早說不就成了?玉公子也知道小生手勁兒大,被你氣急了便動手,若真将你這耳朵擰下來興許也是能的。”
“哼,阿斐的恩情,在下可受不起。”廖玉林不耐煩地将人推開,捂住了通紅的耳垂,瞪着眼朝那人看去。豈料這人的臉皮極厚,被瞪了還沖他直笑,濃黑色的眸子閃閃爍爍,不知又想什麽鬼點子。
“诶呦,小生這腰疼了。”武樂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倚着廖玉林的床榻半躺下去。因着潔癖,廖玉林猛地站了過來:“你憑何躺我的床榻?你下去。”
“怎麽不可了?玉公子都躺過小生的榻了,恩客雨露之情自然要好好回報。自從玉公子殿試過後就不曾來尋柳居點燈了,漫漫長夜小生可怎麽過啊……”說着武樂賢還将臉埋進了玉枕裏,不依不饒地霸占人家的褥子。
“誰知你今日攬了什麽客人,我嫌你髒。”廖玉林眼中燃着怒氣,說完便想将話收回。可出口之言便是潑出的水,字字不差地落進那人的耳中。
聞言,武樂賢冷笑着環視一番,角角落落擺放得雅致清麗,處處收拾得一塵不染,當真是愛惜翎羽的孔雀窩呢,便譏笑地一躍而起:“既然玉公子嫌棄小生髒了,那便算了。尋柳居又不是只有你一位恩客,這就回去,今夜應下穆家小公子的名帖。”
Advertisement
“穆家的公子?”廖玉林艱難地問出一句來。
“是啊,穆家世代在胤城從商,富甲一方,家中小公子更是含着金湯匙落地,玉公子恐怕不知情吧?”武樂賢一眯眼,算作報那一句的仇,譏諷廖玉林出身貧苦,又說:“人家小公子比你還小一歲呢,哪裏是拿不出銀子的主兒,花燈能燃好幾個通宵。”
“你不是……”廖玉林咬咬牙,擠出來的字格外苦澀:“阿斐不是只攬女客,從不應男子邀帖嗎?”
武樂賢心中一悸,早料到廖玉林自視甚高,卻沒料到他竟能開這個口,可想起他那副自認運籌帷幄的清高就氣息不順,便道:“那是從前,自古賓客有別,人家小公子要見小生,小生還能逃出來不成?況且穆家上下對小公子百依百順,若是伺候好了,還能給小生贖身。興許沒有幾日,小生便由一頂桃粉小轎從偏門擡進穆家,離了凡塵苦海。”
“凡塵苦海?”廖玉林低吶一聲。
“可不是苦海?當花娘當小倌的,哪有做長久的,皆是盼着恩客以萬金贖身。雖說做不成正室,肯擡進府上也知足了,從此過尋常百姓的日子,白日勞作,傍晚與小公子吟詩作對,入夜對月飲酒高歌,豈不樂哉?”武樂賢自來舉止惡劣,說起話來頗為傳神,如同上百個耳光砸在廖玉林臉上,将人奚落的苦兮兮的,面紅耳赤。
誰知廖玉林歇了一瞬,緩回神來張口便道:“那我也不礙着阿斐飛黃騰達,自此咱們兩不相幹,還請離去,我不送了。”
“好,自此兩不相幹,小生也不擋着玉公子魚躍龍門。”武樂賢這氣出得暢快,一時愉悅至極,懶懶地起身從窗口躍出,幾下又沒了蹤跡,好似從沒人來過。
北境小雪轉大,霎時雪花紛飛,俨然不似人間,如同天庭雲海。
“你忘了帶酒。”祁惋坐在對側,仍舊與蘇青松隔着一道跨不過的壕溝,目光猶如枷鎖将人的影子鎖在眼中。
“殿下昨夜差些去了,現下氣若游絲。我若還有心與你對飲,恐怕能将重陽候的老祖宗氣醒了,手刃我這個不肖後人。”蘇青松呼氣一凝,便吐出一口白霜般的霧。
“他能挺到今日,已經算作命大。沙場相碰,我若不殺他,他便會殺我。”回想起那日劍拔弩張的場面,二皇子冷冷說道。
蘇青松與之面對站立着,挑起一邊眉毛:“你放心,太子若有差池,我必定要你陪葬。”話中皆是不加掩飾的憤恨,已結下不共戴天的深仇。
“若他挺過這一劫,你當五弟有本事活着回胤城嗎?或是還能活到登基?”祁惋苦思一日不得其解,竟自惱了起來,話語中已有不耐煩的意味,不吐不快:“糊塗!妄想!先不說後有新添的兩位皇子,也不說趙太師日漸衰落的身子,光是大皇子的兵馬就能在胤城外将他處死。屆時皇上一道聖旨降下,道五弟乃是逆臣叛首,人人得以誅之,你還當他有命回去繼續當他的太子?”這番話說得祁惋也是驚了,卻仍舊咬着牙,按耐不住想要發洩的心境,“手下敗将而已。若我說,這天下并非只有他一個人能當君王,能坐龍位!這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皇子!若他挺不過去,北遼卷勢而起必要吞沒大昭北境,直達胤城,我也是君王之後,不用做什麽太子便直接做皇帝。屆時我替你殺絕武相的人馬,重振你重陽候一族,大權獨攬,你替我把持朝綱,你蘇青松,照樣是從龍有功,傾覆間改朝換代,祖先也說不得你的錯處!”
雙拳攥得開始發疼,可祁惋仍舊沒有松開。“做我的臣子,随我帶兵打回胤城。你不是痛恨元帝輕視五弟嗎?我親手弑父,将他拉下皇位替你結果他。我雖不是宗室嫡出,卻流着一半前朝先祖的血,又有當朝皇上的血,身份豈不比他太子尊貴?”
話落了片刻,卻仿佛停滞了許久,久到連雪片都飄不動了,這才聽見蘇青松的聲音。
“二殿下說錯了,你比不了太子,也做不了皇上。就算你殺了我,你也做不成這個皇上。”雜亂的長發随風高揚,蘇青松回道,擲地有聲:“你眼前仍舊虛空一片,心中沒有仁念,做不成仁君。這點,誰也比不上太子。殿下的仁是國君之大仁,你自小被仇恨蒙蔽雙目,學不來的。”
“我沒有仇恨,我只是做我應當做的事。再有何為國君之大仁?”祁惋勃然變了臉色,問道。
蘇青松又是遲遲沒有答話,卻領會了二殿下的身份,轉而問道:“二皇子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前朝祖先的血,莫非荊妃娘娘是前朝遺孤的骨肉?可你又是遼人……莫非前朝的宗室敗落後流入北遼,又混了北遼人的血,故而二殿下才能號令遼兵數萬,以一人之力報前朝的大仇,還想着重複前朝不可?”
聽他猜出答案,祁惋也不見怪,仰頭望向了南方:“不錯,前朝嫡出的長公主便是我母妃的先輩,當年烽火四起,長公主逃過衆兵追殺,流至北遼并與遼人結親,就是等待有日能複起,後人能奪回天下的權勢。可直到外祖這一輩才脫了遼人的面相,得以混進了大昭。荊國公祖上深感前朝皇恩浩蕩,願一力相助,故而迎我母妃的娘親入府,生下一女,長成後送入宮中,便是你口中的荊妃娘娘。再來便就是我,我是前朝宗室之後,亦是當朝的皇子。”
果然是!蘇青松登時如臨大敵,臉色如冰,若二殿下只是遼人那便只有搶占北境的新仇,可加上前朝的舊恨,便是萬箭齊發,一發不可收拾。看來只有最後竭力一搏了。
“還有一事,青松甚是好奇。”他問道:“二殿下從宮中脫身,至今沒有信子流出來,可是宮裏的奴才都瞎眼了,竟看不出盛荷苑少了個皇子嗎?二皇子憑空消失了,那荊妃娘娘……現下又身在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
號外號外!二皇子身份揭曉!同時宣布我們的太子下一章就要醒啦!!!撒花~~~~~~
阿史劾大将:郡主近來可好?廖老弟開竅了嗎?
古蘭燕:開沒開竅不知道,總之我今後十年都不用裁新衣裳了。
阿史劾大将:诶啊你這方法不對啊,要瘋狂暗示,你看看人家中原女子給情郎寫的詩,學着點兒。(詩冊是集市上湊合買的)
隔日
古蘭燕:文武乖,姐姐教你讀詩,待君歸來,久久相伴,花前月下,佳釀小菜……
肉團子廖文武:咿咿呀呀~呀呀咿咿~
日常撩不動.英雄哥蹭地一下驚坐起;小菜?郡主想吃什麽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