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兩軍對陣,必定由首将迎敵。蘇青松上馬迎戰,馬蹄将雪地的冰踏裂開四濺飛起。白光晃現于眼前,烏金戟尖如出鞘寶劍,铿然對上二皇子的刀刃,震得一聲巨響。

“二殿下可不要手下留情,在下必定使盡全力!”察覺出那人手上的力道輕了不少,蘇青松高高挑起了眉毛,“你若輕敵,今日必喪命于我的戟下!”

“并非輕敵,只是你我對陣也可不動一兵一刃,不過一招一式。”祁惋回道,獸皮甲胄将他襯得好似雪原的兇獸,胸前所戴的獸牙佩飾泛着森森冷光。

蘇青松聲音高揚,盡是不信:“笑話,古往今來還沒有不過招式的對陣,你若不敢,認輸便是!”他仔細地盯着二皇子近在咫尺的臉,等着看這人打算玩什麽樣的花招。

誰料二皇子竟是收起了大刀,引得對陣兩側的衆兵嘩然驚訝了一片。

“二殿下這是認輸了?”蘇青松笑得一臉挑釁,只想痛快厮殺一場。

“認輸?恐怕母妃唯獨沒教過我的,就是何為認輸。”祁惋笑道,眼前渾然閃現幼年的那個午後,禦花園中幾個頑童在争鬧,西邊的天上燃着火一樣的雲霞。那片漂亮的绛紅緩緩落在金碧輝煌的宮牆上,映亮了每一塊瓦片的精致浮雕。自小,他想要的太多,卻如同受刑,從沒有得到過一樣,現下便要牢牢握在手中,時時放在眼下。

“大昭的将士聽着!今日我于北境邊界立下戰約,今後的每日辰時,我大遼都派将領與你們蘇将軍對陣!若蘇将軍肯出城迎戰,大遼絕不往北一尺,絕不攻城一寸,若蘇将軍一日未曾現身,我便率十萬大軍将邊界往南直推百裏!若接連三日不肯現身,我大遼各部五十萬兵馬則血洗邊境,起兵南下!”祁惋呼道,情不自禁地振臂而起,右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就如同他往後能抓穩的人生。

“你……”大昭衆将士鴉雀無聲,從未聽過如此荒唐的戰約,竟是每日要蘇将軍親自出城露個面就得了,而蘇青松也如夢初醒,猛地甩戟直逼而去:“你!不敢打便稱不敢打!何來的戰約!”

人心升起的渴望壓抑太久便成了毒,毒血發作一時遍布全身,就如同祁惋明明知道此番毫無道理可言,可仍舊如上瘾享受着我行我素的快.感:“我現下乃是北遼的王,想做什麽都是行的,這話可是蘇大人說的?你說我當不成好皇上,那好,我祁惋今生就偏偏要當北遼萬民敬仰的君王,還要你每日看着,看着我大遼從貧瘠變為強盛。只要你守在北境一日,我便擔保北遼與大昭互不相幹。”

戟端戳在二皇子的胸口上,蘇青松厲聲道:“你無恥!你是想将我囚在此處!”

“算是,也不全是。”祁惋扯起嘴角牽強笑道:“五弟自小什麽都有了,我只是搶他一個良将而已。況且胤城不日則要大亂,他注定不會在此處久留。可礙于我這個大患未除,還不是要派你留下鎮守北境?我只是先占一籌而已。”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蘇青松将手中戟往前推了一瞬,戟尖刺入獸皮,氣得他恨不得将人捅一個對穿。

“今日算是你已對陣,明日再殺不遲。”話中帶着三分孩子氣的賭咒,又多了七分蠻橫,祁惋說完便勒緊了缰繩,将馬頭調轉了方向,一頭桀骜不馴的卷發于風中張揚放肆,指着那道幽暗的壕溝說道:“這道壕溝埋葬了北遼将士的血,我必定不會叫他們枉死。想必蘇将軍還未見過我們冰原上雪蓮怒放的盛景,總有一日,我要填上這溝,種出母妃故鄉的雪蓮來!還要種出……”

還未說完,只聽啪嗒一聲,身後的蘇青松氣得索性直接下馬,從腳下的冰原挖出一塊凍得極瓷實的雪來,猛而準地投中了那頭不聽話的卷發!

“無恥之徒!”蘇青松咬牙罵道,轉身上馬,憤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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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陣未果,還破天荒定了這麽個荒謬的戰約,饒是祁谟在帳子裏上藥也撐不住了,笑得肩膀直打擺子。

“诶,殿下別動!別動!算奴才求求殿下了,再笑這口子又要裂開了……殿下聽咱家一句吧,別動了。”廖曉拂耐着性子求道,一手捧着藥膏,一手小心地給太子背上的創口敷藥。只是蘇大人下了陣來不及卸甲就沖了進來,朝太子發了好一通脾氣,叫他也聽了個雲裏霧裏,總之是那邊的二皇子賴賬了,還用無理的說辭定了什麽戰約。

“拂兒莫要罵孤,當真是……”祁谟憋着氣說道,背後傳來陣陣痛楚,“可當真是萬民之大幸,孤高興得很啊。若早知道派青松迎戰便可退敵,孤才不白白挨這一刀呢。嘶……拂兒下手輕些,輕些啊……”

“叫殿下別動,這下好了!裂開了又要重新繃上,咱家往後再也不給上藥了。”廖曉拂氣道,卻伸手接過來煎藥小童遞上來的繃布,細細給太子一圈圈地繞上肩頭,“說來也怪,想不到二殿下還是個陰晴不定的性子,只是萬事不可輕信,誰知是真是假。”

蘇青松起先是被氣狠了,虎紋将甲都未卸便急着與太子算這一賬。方才是怒氣沖頂,現下靜下來細想,沉默了一瞬:“廖公公說得有理,此人終歸是前朝逆臣之後,由不得他在我大昭邊境作亂,焉知不會出爾反爾。”

祁谟赤膊趴在榻上晾着藥膏,無心動彈,享受小福子坐在一側、手持小扇一盞給他扇着,垂着濃密的睫毛閉目養神:“嗯,你若不說,孤竟然不知荊國公是前朝的忠臣,若不是你氣狠了,打算何時将此事說了?還是打算瞞着直到孤打道回府,到了胤城再說?”

“殿下傷病未愈,怎可再勞心費神,到了該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說。”蘇青松強忍怒氣說道,雙拳仍舊死死攥緊。太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若是只顧忌二哥的情分必定下不去手,可若事關大昭危安,再牽扯了前朝臣子謀逆,必定待傷勢養好後頭一個将其斬殺。

“好一個自然會說,只怕等孤回了胤城還被你瞞在鼓裏呢。”祁谟閉着眼不予理睬,誰管蘇青松在一旁氣到雙目發黑啊,叫他早不說,這不就報應來了。

“那……殿下有何應對之策?”蘇青松恨道,只恨自己一時大意,沒能将二皇子擊退,這下可好了,倒是要賠上自己。

“你就先守在此處吧,孤三日後便能勉強起身,到時候借你幾十個蘇家兵一用,再派一支千人精兵護送孤與小福子趕至胤城。二皇兄都說城裏要起風雲,自然是先以大局為重。”祁谟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看小福子這幾日熬瘦的身子,嘆道:“除卻快馬良駒,再要馬車一駕,拂兒恐怕禁不住颠簸了。孤帶十萬大軍浩浩蕩蕩趕來北境用了六月有餘,若是千人,想必不出三月便能趕回胤城。待孤成了大事,再派十萬大軍前來北境助你擊退遼人,打退了二皇兄還怕不能回胤城?”

“這……恐怕不妥。”蘇青松呼吸一滞,莫非太子真要他留下?可胤城才是陰險虎狼之地,要他獨守邊境,豈非是叫太子只身涉險?

“有何不妥?孤二皇兄點将要你對陣,你若不出現,他發起失心瘋來真攻了哨樓,你豈不是我大昭的罪人?”說罷身上的藥也晾好了,祁谟撐起身來,任小福子将那一層層的繃布給另一邊纏上,“你替孤守住了北境,也是功德一件,至多一年孤便卷土重來。”

廖曉拂聞言一凜,擡頭問道:“殿下這是要回胤城了?”

祁谟抓起他的手,緊緊握住不放:“自然是,孤帶你怎樣出來,就再帶你怎樣回去,莫怕。”廖曉拂清秀的臉往下一低,怯望了眼蘇大人,點頭說道:“咱家不怕,只要能跟着殿下,沒什麽……沒什麽好怕的。”

胤城街頭的落日将将沒過屋檐,一駕馬車從拐角緩緩而來。待車夫将馬勒穩,簾子裏的人早早拉開了車簾,探出一張同樣清秀的面容。

“陳伯,可是到地方了?”廖玉林問道。叫陳伯的車夫指着前面的石階回道:“到了,廖公子說要找的玉籽鋪子就是這處了,咱們胤城最好不過這一家。”

“那好,勞煩你且等我半個時辰,我選好了料子就速速回來。”廖玉林說完便提腳下了馬車,還不忘給陳伯低頭行了禮。轉身步上石階,每節階子僅有半掌長,叫人不得不踮起前腳掌,謹小慎微地邁步前去,走一路頗為辛苦。

玉籽鋪子藏于胤城一道小巷的盡頭,乃是富甲或诰命經常往來的地方。這鋪子不比攢珑軒那般奢華的名鋪,從外頭看好似民屋一間,實則暗藏乾坤。只因制好的珠玉佩飾雖然好看,但難免有成色樣式不喜的地方,或是與人撞了樣子,那才是達官貴人們最沒臉的大忌。遂而才有了這一家,從玉籽料便可暗喜好篩選,制成胤城獨一的樣式。

一入了前院便有白衣小童引着廖玉林過了穿堂,出乎他意料的是院內格外得清淨,當真是每日只迎幾位高門客人入室,其餘概不伺候。

“廖公子這邊有請。”身邊的小童擺了擺袖子,将他引進室內。廖玉林行了謝禮,對屋內的奢侈裝點大為咂舌,若不是替大皇子辦事,他絕不在此處花一兩冤枉銀錢。

室內還有別家貴客在,廖玉林擡眸看清那幾人的輪廓竟心跳都仿佛停滞了片刻。只見一俊朗風流的男兒大敞着衣襟,懷中攬擁着一位身着華貴的少年,二人時而貼面交談,時而埋頸歡笑,親密非常,宛若新婚燕爾。

半晌,廖玉林遲疑地咳了一咳,開口勉強地問道:“想不到這樣巧,竟能在此處遇上阿斐……”

作者有話要說:

回答一下關于蘇青松cp的問題,其實二皇子這時候只是起了一個心念,就是小時候他就想要蘇青松當伴讀,但是沒要成,現在他膨脹了,就先把人扣下,倆人還是敵對的勢力,沒有突然愛情~

花癡二皇子:我不僅要種雪蓮,還要種牡丹、芙蓉、百合、向陽花、蝴蝶蘭……

炸毛蘇青松:你可省省吧你,大雪地裏種個p啊!看球!

(一個巨大的雪球砸到了遼馬的腦袋上)

花癡二皇子:你打我就打我,打我的小梅作甚!

炸毛蘇青松:什麽?你沒病吧?

二皇子:我這大遼的戰馬英勇非凡,取名小梅!

蘇青松:慢走!不送!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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