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跪
“喲,公子,您還是頭一個說要幫着量尺寸的客人呢。”老板娘覺得有些稀奇。
楚逸看了看乖乖站在一旁看着他的沈崖,笑道:“孩子粘人,又怕生,膽兒也小,你看……”
老板娘:“行是行,不過按公子量的做,一會兒要是……”
她頓了頓,沒好意思往下說。
楚逸:“沒事,銀子照給,做大做小都沒事兒。”
老板娘笑着點點頭,讓裁縫把測量的東西給了楚逸。
肖宇站在外頭,傻傻地盯着進了裏間的楚逸和沈崖,好半天才神經兮兮地開了口:“怕……生?膽兒……小?”
裏間,楚逸幫沈崖脫掉了一直裹在他身上的外袍,露出了那對毛茸茸的耳朵還有屁股後頭的尾巴。
“可有法子收起來?”
這話聽上去沒頭沒尾,但沈崖這孩子大約天生機敏,自打楚逸說要幫他量尺寸,他就猜到了是何緣故:“收不了,我一直都是這樣,人不人……妖不妖的……”
楚逸看着沈崖腦袋上的耳朵微微拉攏了一下,忍不住擡起了手,又不知想到了什麽,手在半空中停了一會兒,想要像之前那樣避開那雙耳朵去揉沈崖的腦袋。
沈崖拱了供頭,主動将耳朵送到了楚逸的手心裏。
楚逸愣了愣,手下柔軟的觸感讓他心裏有些犯癢:“我還想着你不讓人摸耳朵呢。”
即便沈崖是只半妖,但不可否認,他的身體裏有一半的血是屬于狼族的,狼不是狗,他們不會被馴服,更不用說摸耳朵這種事了,所以之前幾次楚逸都會心地避開了沈崖的耳朵,可沒想到……
“你摸。”沈崖動了動自己的耳朵:“是你的話不要緊。”
楚逸笑了笑,恭敬不如從命地摸了起來:“小崖兒,你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啊。”
Advertisement
沈崖也不掩飾:“你為何不肯收我為徒?是因為我是半妖……”
楚逸将手放了下來,順便拍了拍沈崖的臉:“收了徒弟就要看着,我就沒法和外頭那些好看的花姑娘風花雪月了。”
“花姑娘?”沈崖有些不解:“有多好看?”
“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楚逸笑了起來,他一邊用尺子在沈崖身上量尺寸,一邊道:“一會兒再做件鬥篷吧,把耳朵遮遮。”
楚逸還是沒有松口,沈崖倒也不怎麽急了,反正只要死纏爛打就行,何況他已經同意自己穿跟他一樣的衣裳了,也并非沒有任何進展。
沈崖垂頭盯着那只拿着尺子的手,無不心寬地想着。
等到做完衣裳,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三人在外頭找了個客棧吃了些東西,又聽店小二扯了一通最近鎮上出沒的采花大盜,才一塊兒打道回府。
本來沈崖還很興奮,覺得楚逸肯把他帶回家,說明自己離成功又進了一步,可直到到了以後才發現,楚逸所謂的家雖然很大,裏頭的東西也很齊全,但除了他們三個以外一個活物都沒有。
而且宅子外頭的牌匾上還寫着“張府”,一看就跟楚逸沒什麽關系,非要說的話,沈崖感覺這是楚逸包下的一個豪華私人客棧。
楚逸站在院子裏打了個呵欠,對肖宇道:“把小崖兒安頓一下,聽到剛才店小二說了沒,最近這兒出了個采花大盜,你們都小心點,我先睡去了。”
肖宇剛想說那采花大盜只對姑娘有興趣,楚逸已經不見了。
肖宇嘆了口氣,領着沈崖找了間屋子,把他給安頓了。
……
“唔——”
是夜,宅子的某一間屋子裏傳出一陣低沉的悶哼聲,楚逸散着頭發,肩上披了一件先前借給沈崖的外衣。
“啊——”
嗓子裏擠出一絲竭斯底裏的痛喊,楚逸緊緊攥着胸前的衣服,擡頭痛喊的瞬間,汗水順着他的臉頰滑到下巴,最後在他的頸間留下一道火辣辣的透明劃痕。
不知過了多久,楚逸感覺到自己身體裏那仿佛要把他所有的血脈都狠狠擰斷的痛苦終于平息了下去,他睜開眼睛,手撐着床沿慢慢站了起來,白皙的脖頸間全是被汗水黏住的發絲。
楚逸捂着胸口慢慢調息,他順手拿過一旁小桌上的杯子,不料手上沒什麽力道,才拿起來,就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楚逸嘆了口氣,正打算彎下腰收拾碎片,神色忽然一變,他偏頭看了看房門,臉上露出個無奈的笑容。
沈崖盯着眼前的屋門,向前走了幾步,又遲疑地停下往後退到原地,如此反複了三、四回,門忽然從裏頭被打了開來。
沈崖眼皮一跳,急忙退到臺階下面,他擡頭看了看從屋子裏走出來的楚逸,後者此刻的神色與白日并無而致。
楚逸:“小崖兒,大晚上到我屋門前來晃悠,要不是你年紀還小,我今夜可饒不了你。”
“我睡不着。”沈崖擡眼看了看楚逸:“剛才……我聽到你屋子裏有叫聲還有東西摔碎的聲音,你……沒事吧?”
楚逸打了個呵欠,揉揉眼睛道:“有事。”
沈崖愣了愣,楚逸補充道:“做春夢了。”
沈崖:“……”
他仔細地瞅了瞅楚逸:“我爹說做了春夢之後看上去都會特別精神,可你……”
沈崖盯着楚逸有些慘白的臉,輕聲道:“你看上去不太好……”
“你爹怎麽還跟你說這個……”楚逸嘀咕了一句,沒等沈崖反應過來,他就一手揉上了他的腦袋,臉上浮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老了,畢竟做了幾十年了,越來越不耐受了。”
沈崖眨了眨眼睛,想問他你做春夢還能做幾十年,就見楚逸兩手空空,和他擦肩走了過去。
“你要去哪兒?”沈崖追在後面問。
楚逸:“去追采花大盜。”
“采花大盜?”沈崖想起晚膳時店小二跟他們說的話:“你為何要追?交給衙門不就好了。”
楚逸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跟沈崖打起了馬虎眼:“往日作惡太多,如今要積德行善,你別跟着了,到時他挾持你威脅我可如何是好?”
沈崖:“我才不會……”
他話還沒說完,楚逸已經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他這回倒是沒有诓沈崖,他是真打算出來追采花大盜,據說那盜賊專挑大戶人家冰清玉潔的小姐下手,楚逸覺着這鎮子左右不大,他又沒什麽線索,索性就把每家都逛了一遍。
逛到一處宅子裏,就聽到裏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丫鬟勸小姐切莫輕生的聲音。
“還是來晚了……”楚逸嘆了口氣,他的臉上帶着那一日救沈崖時帶過的人/皮面具,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在月色下顯得異常詭異。
今夜沒追上采花大盜,只能明日早點找地方蹲着了,還好……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還好今夜已經發作過了,明日不會誤了時辰。
楚逸跳下房梁,他扯了面具,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大街小巷上亂走,嘴裏還發出類似歌聲一樣的低喃:“蒼茫天地,四海八荒,不解來處,何往歸兮……”
直到天蒙蒙亮,楚逸才拎着從外頭買回來的吃食回到宅子裏,讓他驚訝的是,沈崖居然一夜沒睡,就那麽跪在他的屋門前。
楚逸嘆道:“這是做什麽,這麽漂亮的腿要是跪壞了,我可要心疼的。”
“跪不壞。”沈崖目光灼灼地看着楚逸。
“不錯,還知道軟硬兼施。” 楚逸笑了笑,目光落到沈崖的腿上:“跪的時候不要磕到手腳,身子挺挺直,将氣血引到腿上……”
他說到一半,忽然擡頭看了看沈崖,後者臉上帶着不太明顯的笑意,跪姿也跟着改變了,顯然是将楚逸的這番話當作了師父的教導。
楚逸幹咳一聲,将一袋吃食放在沈崖面前,打斷道:“吃完回去補覺。”
說着,兀自轉身進了屋裏。
沈崖執拗地盯着楚逸的背影,又過了一個時辰,他把楚逸給他的吃食狼吞虎咽地塞進了嘴裏,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楚逸一整天悶在房裏寫寫畫畫,看上去像在編一本武功秘籍,肖宇這日來來回回數趟,不停地游走在楚逸和沈崖之間,除了給倆人送飯,其餘時候都用來揮灑唾沫了。
“公子啊,你就讓他這麽一直跪着?也不出去看看,那膝蓋都要跪腫了。”肖宇進來撤盤子的時候,又是一頓苦口婆心的勸說。
楚逸依舊在埋頭鬼畫符。
肖宇嘆了口氣,掐着嗓子道:“哎,郎心有意,無奈君心似鐵吶。”
楚逸一個筆杆子敲到肖宇頭上:“我這心軟得跟棉花似的,出去要是瞅一眼,得疼三天三夜,倒是你,讓你養着他,你現在連勸都勸不動。”
肖宇抱着腦袋撇撇嘴:“人家這不一心想着你麽……”
楚逸不理會他的哭訴:“你回閣裏一趟。”
肖宇:“啊?”
楚逸:“看誰得空,拉過來演出戲。”
肖宇不解地看着楚逸,後者把計劃跟他一說,肖宇的話匣子頓時又開了:“公子,有必要嗎,依我看你早就想把那小崖兒收了當……”
剩餘的話被楚逸一瞪瞪進了肚皮眼裏,肖宇收了盤子,灰頭土臉地走了。
當夜,天色一暗,楚逸就琢磨着出門去抓采花大盜,門一推開,就看見沈崖直挺挺地跪在門口。
楚逸打量了眼沈崖的跪姿,是按他白日說的方法來的,這跪姿雖然也不容易,但不至于讓膝蓋留下病根。
沈崖看了看楚逸:“你要去哪兒?”
楚逸笑了笑,覺得這孩子比自己媳婦管得還寬:“抓采花大盜,昨夜沒抓着。”
沈崖點點頭,也沒說要跟着,左右他也跟不上,索性繼續在楚逸門口跪着,只不過這回到了半夜,他就有些神思恍惚了。
楚逸天亮的時候回來,看見沈崖正歪着身子栽倒在地上。
先前他替沈崖療傷,覺得他恢複得挺快,心道畢竟是有一半妖血的,身子該是不錯,可現在看來又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楚逸将沈崖從地上摟起來,先撩起褲管看了看他的膝蓋,皮肉有些磨損,還腫了起來,不過似乎沒什麽大礙。
他舒了口氣,摸着沈崖的脈搏替他輸送真氣,不到一會兒,沈崖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采花大盜抓着了?”他甚至沒有轉頭,就能分辨出自己在楚逸的懷裏。
“抓着了。”楚逸看着賴在自己懷裏的孩子,低聲笑道:“給你半柱香的功夫,到醉花樓來找我,你若是能追到我,我就收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北鼻們中秋快樂,有木有吃月餅呀-0-
逸逸高舉雙手:多吃月餅!晚上能夢到美美的嫦娥姐姐!
小崖兒按下他的手塞進懷裏:你吃我就好了,夢裏夢外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