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家正處于一股低沉的氣壓之中，江泉仁如坐針氈地坐在椅子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江國成大掌啪地一聲拍在桌上，怒道：“還像不像話了？成天往外面跑，幹脆不要回來了！”

林文巧給他遞上一杯茶，拍着他的後背給他順氣，輕柔道：“別生氣了，喝口茶。然然肯定是有什麽事情要處理，我見他下午出去的時候也挺急的。他這個年紀的小夥子哪是能在家裏坐的住的，多出去走走玩一玩也不是什麽壞事。”

江國成沉着臉，說：“年紀輕輕本事沒有倒是一身燥氣，連沉下心的意志都沒有還能幹什麽。”

林文巧笑道：“說不定咱們然然是談戀愛了，去見女朋友去了。”

江泉仁把緊緊黏在電視上的視線稍稍松了些，豎起耳朵來聽了一瓢。

林文巧說：“然然平常工作那麽忙，而且你也知道他在娛樂圈裏，名氣也不算小，一點緋聞都要不得，談個戀愛都得看粉絲的心思。但是咱們然然不正處于這個年紀呢嘛，也該談談戀愛了，我還想抱孫子玩呢。所以我覺得還挺可疑的。”

江國成哼道：“自己還是個小孩子還談什麽戀愛。”

林文巧幽幽地說：“你還不是二十三歲娶得我？當年賴在我家不走撒潑打诨的人是誰？”

江國成：“……”

江泉仁聯想到他爸一臉無賴像堵在他媽家門口不娶到人就不走的情景，就一個沒忍住地笑出了聲。

林文巧白了他小兒子一眼，說：“小孩子還不快回房睡覺，老師布置的任務完成了嗎？”

江泉仁見火已經引到自己身上了，便知此地不可久留，一溜煙地就往樓上奔去，瞬間沒了影。

江逢然到家的時候已經過十點了，一進門果然如他所料，他媽正在候着他呢。

他把外套随手一放，給他媽揉揉肩，說：“還沒回房休息呢。”

林文巧說：“等你呢。吃了沒？”

江逢然在她旁邊坐下，說：“吃了，吃得可飽了。”

林文巧笑得促狹，說：“和誰一起吃的？”

江逢然老老實實回答：“就是我現在正在拍得這部戲的導演。”

林文巧睜大眼睛，失望道：“是男導演嗎？”

江逢然奇怪道：“怎麽啦？”

林文巧捏捏他的掌心，說：“我還以為你是去約會了，還想着你什麽時候發展成熟了媽媽還想見見呢。”

江逢然哭笑不得，說：“這都是哪跟哪啊，我是去問導演一些戲上的問題。”

林文巧說：“你也該談個戀愛了，雖然現在要以事業為重，但是到時候到了年紀卻找不到老婆該怎麽辦啊兒子。你也就大一的時候和一個女孩子來往比較密切吧，現在都不見你有什麽動靜了。”

江逢然無奈道：“媽，我才二十三，不是三十三，再說了就算我三十三了，你覺得你兒子這麽帥還怕找不到女朋友？”

林文巧笑着摸摸他的臉，說：“诶，你也就靠這張臉過活了。”

江逢然說：“趕緊去休息吧媽媽，晚安啦。”

江逢然上了樓，江泉仁正在房間裏打游戲，他們的父母采取的都是放養政策，平時學習工作什麽的全靠自覺，也虧得兩人都不是放浪形骸之人，平時的生活也都夠中規中矩。

江逢然把他的房門打開，痞裏痞氣地靠在門框上，說：“江泉仁小朋友，已經快十點半了，請你關掉你的游戲馬上去睡覺好嗎？”

雖然江泉仁這幾年和他見的面不多了，但是或許是小時候留下的陰影過大，還是挺聽江逢然的話的。他乖乖的把快要結束的游戲關了，沖他哥打趣道：“哥，約會回來了？”

江逢然伸出長腿踹向他的屁股，說：“小孩子淨喜歡多管閑事，快點睡覺！”

江泉仁撇撇嘴，腹诽道：自己快活完了就來虐我，啧。

江逢然也有些累了，他草草地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翻看着劇本，結合宋葉的指導，他的确發現了自己很多地方都理解的不夠全面，情感的起伏太過單一，角色便變得平面化，一點都不飽滿了。

他閉上眼睛，揉揉發澀的雙眼，想演好可真是難啊！

再看下去也沒什麽想法了，他把劇本放在床頭櫃上，開着暖暖的床頭燈準備入睡。他再沒有光線的情況下很難睡着，所以其實在大年夜那天晚上他睡得時間很少，一直睜着眼，聽着宋葉的呼吸聲過了大半夜。

想到宋葉他不禁一陣唏噓，想不到他居然是個孤兒。他想起當初在山上他說得那番話來：“孤兒怎麽了，照樣健健康康地成長，快快樂樂地長大。”

原來這就是他自己的真實寫照啊。

江逢然翻了個身，腦海裏的思緒糾糾纏纏，亂亂的。想着想着就開始漸漸有了睡意，就在意識模糊的那一瞬間，宋葉跟他說得話突然飄進了他的腦子裏：“像偷偷喜歡和自己一起工作的演員或者工作人員的，這種事情一定不能發生，畢竟大家都在一個劇組呢，平時相處的時間也不少，別把氣氛給搞僵了。”

嗯？工作人員？導演算工作人員嗎？

“我還以為你是去約會了。”

約會？工作人員？喜歡？導演？

江逢然騰地坐起，捂着臉呻/吟了一聲，我的天啊！宋導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初三那一天江逢然在家裏待了一天，更準确的說是在自己房間裏待了一天。對于他突然變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的這樣一個角色，林文巧十分的不适應。幾次三番找借口上來敲他的門。

第三次敲門了，江逢然無可奈何地杵在門口不讓她進去了，說：“媽你幹什麽呢？”

林文巧的視線不着痕跡的越過他往他房間裏瞄了瞄，說：“你在幹什麽的兒子？”

江逢然說：“我在看劇本呢。”

林文巧說：“我的兒子居然這麽敬業了，加油。要不要媽媽給你端點小點心上來？”

江逢然推着他媽的肩膀到樓梯口，說：“媽，你只要不上來打擾我就好，我正醞釀感情呢，就好端端的被你打斷了！”

林文巧笑着下樓，說：“好，那你繼續吧，媽媽不吵你了。”

林文巧很驚喜，他從來沒有看見過自己的兒子對除了他的那些愛好之外的其他正經事這麽上心過。她也一直很擔心他的狀态，江逢然和他爸的關系不好，學得專業也是服從了他爸的脅迫才去的，進入娛樂圈也實屬是為了找尋一個刺激。好像什麽事情都不能贏得他百分百的用心和投入，這樣很危險。沒有可以為之努力和奮鬥的目标，大好年紀便要被荒渡過去，她不想她的兒子及一事無成。

但是現在，她好像能夠從他原本如同死水般的眼眸裏看到一絲波瀾，這點波瀾足以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掀起翻天巨浪。

她開心的給江國成發條短信：“我們然然終于開始認真的生活了！”

過了十多分鐘，遠在好友家品茶的江國成才回複她：“我看未必。”

林文巧皺着鼻子把手機扔一邊，不想理這個只會潑冷水的男人，哼着小調去給她的兩個寶貝兒子準備午飯去了。

短暫的假期過去了，初四電影正式開始繼續拍攝。

過了一個年沒見，大家好像都有了些變化，臉上的喜氣多了些。宋葉給每個人都發了個紅包，逗得那些年輕的工作人員都驚喜異常，圍着宋葉說盡了好話。

哪知宋葉就從不會說好話，被鬧得煩不勝煩的他噼裏啪啦就下來一句：“都給我好好工作，給你們發紅包就是想堵住你們的嘴，要是效率能夠提升點，平時少說些有的沒的閑話，咱們的進度哪止這麽點？”

幸好大家大部分都是跟過他拍攝的人了，不然早晚得被他這張嘴氣死。

江逢然發現只有自己沒有紅包，他飄到宋葉面前，問：“宋導，為什麽只有我沒有？”

宋葉冷橫他一眼，說：“初一給你的還不夠？”

江逢然：“……”

您好歹就給我走下形式嘛，大家都有就我沒有，這種特殊待遇我不想受啊。

今天要拍的是女主追求将軍的戲，臺詞江逢然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宋葉喊了聲：“開始！”

文菁把女主演得很好，既有流離失所的那種悲苦感，又有不谙世事的天真感，還有着悲憫天下的善良感。所有的一切都擦雜在一個人的身上，她喜歡上了這個見義勇為的大将軍，所有的小心思都掩藏不住的往外蹦。

林芷柔把墨給他研磨好，輕輕地說：“今天又要寫些什麽？”

劉承莊沒擡眼皮，說：“抄些書。”

林芷柔說：“今天是花節，小汶出去購置些鮮花回來，我也想出去逛逛。”

劉承莊随意應道：“嗯，早些回來。”

林芷柔手指僵住，咬咬唇，說：“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這時劉承莊才擡眼看她，問：“為何？你不敢嗎？現在外面雖是亂世，但這裏也足夠太平，莫怕，去便是。遇上壞人，把我交給你的使出來。”

林芷柔緊捏着自己的袖口，說：“我只想和你一起去。你知道花節是什麽嗎？”

劉承莊說：“是什麽？”

林芷柔猶豫片刻，才緩緩道：“是情人一起出去游玩的日子，這是當地的習俗。”

說完，她羞得不敢再看劉承莊，低垂着眼睛，臉上一片緋紅。

江逢然看着她的眼睛，她的雙眼皮很厚重，莫名地他就聯想到了宋葉的眼睛。他看人時眼睛裏好像有一股神采，罵人時更甚。吃飽飯的時候懶洋洋的，眼皮喜歡這樣耷拉着……

宋葉大吼：“卡！！！劉承莊你這是什麽反應！要表現出吃驚有必要走神嗎！給我重新來！”

這一聲怒吼直接把他拉回了現實，他懊喪的想揉一把臉，但是自己臉上又帶着妝。

真是要魔怔了……他媽催什麽不好非要催自己談戀愛！

江逢然歉意地想文菁說：“抱歉啊，就剩下最後一句臺詞了。”

文菁打趣道：“是不是我演得太好，讓你想到了某個人？嗯？”

江逢然：“……”還真是。

第二遍演完就過了，今天一天江逢然都有戲，安排的挺滿。但是他的效率明顯快了許多，演得東西也更加貼近宋葉想要的效果了，平均下來每場戲最多會卡兩次，還有些事一遍就過的。

大家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宋葉的怒吼聲已經少得幾乎沒有了。

和江逢然一起搭戲的老戲骨都不禁對他連連稱贊，說：“真是後生可畏啊，一天一個樣。繼續努力！”

江逢然現在達到的這個效果他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心血，不僅僅是臺詞背得滾瓜爛熟，他已經不知道拿了多少次他家的臺燈做自己的‘搭戲演員’了，每個場景，以及人物該做什麽動作，該做什麽表情他都研究了幾十次，一遍一遍地先從腦子裏過，然後從動作上表現出來。幾乎要成為肌肉記憶了。

收工的時候，破天荒的宋葉走到他身邊來，對他說：“看來過了個年腦子長進不少，讓你媽照着這個菜譜繼續給你做飯，說不定裏面有什麽菜就給你的腦子充上了電。”

江逢然：“……”

宋葉看他臉上沒有表情，拍拍他的肩說：“開玩笑的，不要當真。”

江逢然：“……”

宋葉覺得自己說得好像有點過分了，畢竟江逢然的努力就擺在那呢，自己還這麽刻薄好像有點不太好，随即說：“演得不錯，繼續努力。”

江逢然原本還呼呼刮着寒風的心，突然就變得風和日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