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盧尊義在找陶星雨前, 先去找了溫安琪商量商量私下和解的事。
“我這邊會幫你安排一份精神鑒定,你去改口說自願的,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後果,公衆形象現在可能有點受損, 出演電影電視劇估計不太行……”
盧尊義坐在咖啡館裏,面對着低着頭的溫安琪,笑得溫和:“經濟補償可以嗎?”
溫安琪猝然擡頭, 緊咬着唇, 不讓眼淚掉出來。
“先讓他們給我跪下道歉!”
盧尊義微微皺了下眉,繼而笑着說:“你想要繼續演電影也行, 我們會負責把事情的熱度壓下來,冷一冷,公衆是很健忘的。明年就有個資源……”
“我要他們給我跪下道歉!”
溫安琪眼眶瞪大,不知不覺地喊起來了。
咖啡廳裏僅有的幾個客人, 視線都望過來。
盧尊義收斂着笑,淡淡地說:“溫小姐,請你成熟一點。”
“我要是成熟, 就不會蠢到相信大明星就是好人,相信王浩宇,蠢到被……”
她面色蒼白, 死死地咬着嘴唇, 眼睛一眨不眨地把下唇咬出血。
身上的衣衫樸素單薄, 背彎駝着, 完全沒有偌大舞臺上那種光鮮亮麗的青春感。幾縷鬓角垂着, 有點擋眼睛,也不伸手去捋。
“那是意外,王宇浩也是被教唆的。”
盧尊義把沒動過的咖啡往她那兒推了推,示意她喝兩口冷靜一下,“他也才二十出頭,和你差不多的年紀,千辛萬苦才爬到這個位置上,他還是你的師哥,出了這種事,他連見你的勇氣都沒了。”
溫安琪呆愣着盯着白瓷杯,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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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這樣,他也是想親自和你道歉的,是我攬着他不讓他來,你要恨就恨我好了。溫小姐,既然對你傷害已經造成,追責也于事無補,我們只能盡力補償你。”
溫安琪伸手捧着咖啡杯,擡眼看他,眼睛閃閃的,像是聽進去了。
路盧尊義心頭一松,唇邊的笑容愈加親和:“這種事情爆出去是兩敗俱傷的,你放心,我們一定力所能及給你最好的補償……”
溫安琪忽然揚手,整杯褐色的卡布奇諾澆過來。
盧尊義驚訝,只來得及閉上眼。
滿臉燙燙的咖啡順着留下來,大半落在桌面緩緩流淌到褲子上,小半順着臉直接滑進白襯衫裏。
只餘咖啡的香味。
“你……”
盧尊義擡手抹了把臉,氣得眼睛布滿血絲,唇緊抿成往下的直線。
他在衆人不明所以熱烈圍觀的視線中,手撐着桌面站起來。
惡狠狠地瞪眼溫安琪,轉身離開。
溫安琪拎着空蕩蕩的咖啡杯,注視着他遠去的背影,像個孩子似的癡癡地笑了起來。
……
盧尊義回到酒店換衣服。
他看着正在打電子游戲的王宇浩,氣湧上胸口,二話不說,拽着他的袖口把人提起來,照着他的屁股再次狠狠地踹了一腳。
“我靠……”
王宇浩本來是有點生氣的,游戲人物都死了,但轉眼看見他襯衫上的大塊咖啡漬,頓時眉開眼笑。
“哈哈哈哈……你是被哪個破咖啡了?哈哈哈……”
“笑他媽,小混蛋,上學的時候,逃課我幫你寫檢讨,打架鬥毆我幫你背黑鍋,炸女廁所我他媽給你頂處分,”他邊脫掉襯衫,擡腳作勢還要往他臀部踹,“現在你能耐了奸別人,老子替你道歉被潑咖啡?”
王宇浩樂不可支地丢下游戲機,躲開來了。
“得了,尊哥的大恩大德,我來世報答。”
“去你媽的,”路盧尊義換好衣服,甕聲甕氣地警告說,“我現在再去找那陶星雨,要是她也潑我咖啡,你等着我回來揍死你。”
“好咧,我等着~”
—
盧尊義和陶星雨談得也極不順利。
陶星雨根本沒有開門讓他進去,兩人隔着門,她靜靜地聽着盧尊義從好言好語到惡言相向。
資源變報複。
又是讓她沒辦法回北京立足,又是讓她沒辦法走出這個城市。
她背緊緊地貼着門,根本不敢開。
不是怕對方怎樣,而是怕自己動搖。
答應過的,錄完綜藝就直接去找溫安琪錄口供,綜藝的錄制提前結束,她才能回酒店稍作休息。
“陶小姐,這些話不是吓唬你的,是真是假你問問自己的經紀人就都知道了,我們這行現在是不行黑社會那套了,不會讓你斷手斷腳。”
陶星雨背靠着門站着,沒有說話。
“但是……你要變成‘吸毒人員’,确實沒辦法再當公衆人物了吧?想重新當模特?甚至想買張飛機票回老家,怕都有點難吧。”
陶星雨回酒店的不久,楊紫藝剛結束自己的錄制部分就趕來了。
她泡了杯熱茶,端過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擔心:“星雨,你能不能再稍微……”
視線落到她臉上,話頓住了。
陶星雨垂着眼,安靜得悄無聲息。
離得近了,才能看見有兩行眼淚緩緩落下來,垂在臉頰邊。她放在身側的手,握得緊緊的,指尖都掐進手心的肉裏了。
她在害怕。
她害怕到身形微顫,仍舊不肯開門。
楊紫怡遞給她茶杯她沒接,頓兩三秒,她把茶杯飛快地放旁邊。
伸手握住陶星雨的手,送開她的拳,“陶星雨,你別這樣。”
門外,盧尊義聽着裏頭的動靜。
他判斷出另外的聲音應該是陶星雨的隊友,提聲說:“聽說你們團要出專輯了,祝大賣,不對,是一定會大賣,我們公司對各大平臺的數據打榜都很在行。”
楊紫藝臉色僵了下。
“等出了專輯,我想想,你們綜藝上過幾部了?”
他随口報了幾部大綜藝的名字,都是跟他多少能搭上點關系的,“之後該演電視劇了吧,不演電視接不到大廣告,你們團可是發展勢頭最好的,不拿大資源捧實在太可惜了。”
陶星雨輕咳了下,啞着嗓子說:“你趕緊走吧,不然我還得麻煩前臺。”
盧尊義笑了:“不麻煩,這是我家開的酒店。”
楊紫藝:“……”
她是滿心希望陶星雨能答應,不為這些驚天的好處,實在是,得罪有權利的人實在太可怕了。
而且,得到那些大好處的代價,只是做個普通人而已。
不用做道德淪喪的惡人,只是放棄做英雄,而已。
如果楊紫藝有選擇的機會,她可能會覺得慚愧,但對選擇不會有絲毫猶豫。
倘若良心有愧,賺錢之後可以捐出部分做點慈善,實在不行,修座寺廟總可以了吧?
陶星雨另一只手快把裙子下擺扣出洞來了。
她擡眼,眼眶紅紅的,聲線徹底冷下來:“你不滾也行,等等陪我一起去派出所也行,我的口供不會改。我就不信現在這種年代,還有誰能一手遮天。”
這個時代,就算你權利滔天,也不敢随意弄出人命。
就算你費力打壓,也沒辦法徹底把人逼死。
只要自己不肯妥協,脊梁骨不折,換座城市,再難也一樣能找到走下去的路。
憑什麽不許有英雄?
盧尊義聽出她話中的決然。
他有點震動,旋即被這點震蕩激起了滔天的怒氣,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到門框上,吓人的“哐”一聲,一個個都是白癡,媽的,白癡……
電梯門打開。
蘇千清拿着手機,念一遍陶星雨的房間號,然後擡頭,望了望身邊房間的號碼。
關掉手機,她順着走廊往前邊走。
拉杆箱的滑輪沒入軟軟的地毯,有點不太好拉。
—
盧尊義腦海裏晃過溫安琪蒼白的臉。
頭腦空白,他擡腳就開始踹門,一下又一下。
快要護不住死黨的急躁,知道自己這邊理虧的無奈,還有他明明什麽壞事都沒做卻受盡氣的怒,摻雜在一起,怨怒交加。
他對王宇浩發不出來的氣,全出在這兒了。
房門板震動,發出連續不斷的“哐哐哐”巨響,他仿佛要把門踢穿才肯罷休。
陶星雨冷靜下來,感受到門的震動,有點好笑。
她在楊紫藝恐懼的神色裏,拿出手機報警,先沒有撥出去,淡淡地問:“你還要不要走?先說一聲,我不想勞煩警察百忙之中還白跑一趟。”
盧尊義踹完幾腳就冷靜了。
他在旁邊房客的冒頭打量中,整理一下儀容,扯着微笑,還沖別人禮貌地點點頭致歉。
有個拖着拉杆箱的女孩子走過來,他甚至特意往旁邊讓了讓。
誰知道那女孩停在他面前,越過他,似是确認眼房號。
然後她把行李箱随意地放邊上,下巴微揚,一雙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站住沒有走,
盧尊義怔愣,仔細地看了她兩眼。
那張臉極為清秀,雖然可能沒有他見慣了的美人們精致美豔,但眉目間有股難得的清朗。長而濃密的眼睫,烘托着黑亮的眼睛。
衣衫并不張揚,卻有種大明星身上都很少見的氣質。
“你好,我們見過嗎?”盧尊義疑惑搭話。
心裏顯然明白他們沒有見過,見過總會有印象。
蘇千清眼眸彎彎,跟着說了句你好,兩個酒窩聞言大大方方地深陷着。
“我叫蘇千清,是陶星雨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