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咦?等一下!”

看着白茫茫一片上一抹绛紅,孫邑埅訝異地叫停了腳步。

燕築也同樣注意到了眼前的豔色,在風吹過時,微微擺動了下碩大的葉片。

“是藥嗎?”

”應該是,我們走近一點看。”

只在藥典中看過相關描述和記載,但孫邑埅從來沒有見到過绛美人的實物。

藏在石塊後面,角度不好難以被發覺,蹲下來小心翼翼地避開莖葉上銳利的尖刺,孫邑埅用一指腹輕輕地托起一點葉片仔細地觀察起來。

葉片雖然肉薄,但也堅實,散發着一股令人厭惡的惡臭味,這株還未長熟,還不能入藥用。

孫邑埅站起來從一旁找來兩塊近色的石頭又加以僞裝了一番,

然後四周環視了一下。

燕築看明白了孫邑埅的意思,開口說道,

“雁門關以北三十裏東陉關以西五十裏交界附近高地。”

熟悉地形是破陣營最基本的,對于燕築來說,記個地方不費吹灰之力。

“嗯,我記住了。”

孫邑埅一邊應着,一邊皺着眉頭翻看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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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發現一點紅以可見的速度開始擴散開來時,孫邑埅以訊不及防的速度點住了自己手臂的穴道。

燕築不由一驚,上前拉起孫邑埅的手來看。

“有毒?!”

孫邑埅無奈地搖了搖頭,

“出來采藥的話我會帶好手套和鬥笠的,今天是意外。”

燕築也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明白了孫邑埅現在的情況。

“帶了藥嗎?”

“嗯。”

孫邑埅拿出藥丸一口吞下,然後把一盒藥膏交到燕築手上,

“幫我拿一下。”

燕築卻是接過來徑直伸手進去剜了點藥膏在手指上,

“……......”

孫邑埅只是打算自己來的。

拉過紅點不斷向上延伸的手臂,冰涼的藥膏被抹在上面,麻癢的感覺也化解了不少,燕築的大掌動作細致地把廣袖層層卷到了肩膀處,終于沒有看見更多的紅色。

“應該沒問題了,看到绛美人一時太興奮,忘記我這令人讨厭的體質了。”

雖然是燕築自己想要親自動手,但同樣也覺得有着心虛,別扭地把視線移開,這種想親近又不敢的矛盾确實讓人不好受。

“下次注意便好,體質乃天生,你不需為這覺得讨厭。”

孫邑埅輕笑一聲,這家夥講道理說起他來倒也是一板一眼的。

“是是是,是我矯情了。”

他自己不也是矯情嗎?

燕築覺得這句話也适合用于現在的自己。

兩人邊說着閑話邊走回了雁門關,守衛見他們回來得還停快,笑着向他們點頭示意。

“我回營了。”

“好,既然不和傅佛裏他們一起住,那麽晚上記得回來我這。”

燕築愣了愣,孫邑埅手肘上去撞了一記。

“沒回來,我就再去找你!”

“我…我回我自己營帳好了。”

“和他們倆擠一塊?”

“嗯。”

“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小倆口子比較好。”

“…………”

好吧,那燕築他還能說什麽?

待到了陸歐帳內,得到的消息是準備開始加強外圍巡邏,明天分組小隊,必須全員到場不得缺席。

據說是,一直給他們傳遞消息的外圍內應在預定的時間內沒有傳來固定回信,怕是狼牙軍開始有動作了。

“屬下明白,明日必會準時集合。”

“嗯嗯,還有就是,你和孫大夫之間沒事吧?小婁說你們出了雁門關。”

“沒事。”

有事也是沒事。

“沒事便好,他很是關心你,你也莫要辜負他的心意。”

垂着的頭深沉地一點,燕築緩緩退了幾步,才擡起頭來,轉身離開。

“我明白。”

從那人口中聽聞,又在他人口中聽聞,明明是聽一次歡喜一次,卻忍不住心裏還是有股酸澀的滋味。

滿懷心思的人在營地目無方向地走着,他該回去了,不回去,孫邑埅要出來找他,他一定會說到做到。

擡眼一望,新修過的營地他幾乎就沒留過多久,一時分不清自己走到哪裏,但似乎有那麽點眼熟。

既然會有眼熟的感覺,那麽眼前的這個帳篷應該是……

“哐嘡!”

帳內重物摔倒的聲音驚得燕築往後一跳,然後便是對于燕築來說很難得聽到的顧措的呵斥。

“有膽量就別拿頭傷來說事!”

顧措已經不想去猜測眼前這個人脾性不定到底有多少演技的成分。

他跟着來到蒼雲也不是為了找回這樣讓他如此陌生的傅佛裏。

“一句話,要我走還是要我留?!”

燕築與顧措一樣沒有聽到任何回答,但随之而來的撞擊聲粗喘聲驚醒了一直駐足聆聽的人。

他怎麽能站在這偷聽?

燕築咬着下唇略有狼狽地遠離了那裏。

傷兵營裏已是靜悄悄,走回來的燕築只站在營外的雪地裏,仰望着夜空。

喜歡,才會留下來,喜歡,才會有那種欲望。

夜裏刺骨的風吹在同樣冰冷的铠甲之上,發絲上也凝結了冰花。

燕築不知道自己這樣呆立了多久,同樣也不知道準備出門找尋他的人就那樣擡着手臂撐着帳簾看了他多久。

“阿築,該進來了。”

燕築緩緩轉過身來,用冰冷的觸感親近着仰頭注目他的臉龐。

指腹拂過那雙溫情卻也明媚的眉眼,也拂過略有風霜卻依舊潔淨的面頰,最後移到欲言又止的雙唇。

孫邑埅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張開唇瓣動了動,卻沒有阻止燕築的動作。

低垂下來的發束夾着白翎毛癢癢着耳廓,伴随着陰影而下的是溫柔得不可思議的一個吻。

在一觸而及的冰涼之後,是屬于那個人的溫度,相濡以沫。

“請原諒我的情不自禁。”

那雙黑得深邃的眼直直地望進了人心裏,拖着後腦的手極其珍惜般地一下又一下地輕撫着那如瀑黑發。

“我不想要傷害你,若是可以,給我幾針驅除我對你的欲望。”

“即使有此方法,我也不會去做。”

伸起的手臂挂在依舊低垂着的項脖上,讓兩人間的距離靠得更加近,更加緊密。

“我很高興,你能向我表達你的意思,人有所欲,本是理所當然,并不是件邪惡的事,我也很歡喜你不會因為別人對你的罪惡而變得漠然而冷感,我喜歡這樣的你,也接受這樣的你,你絕不會,傷害我。”

怎麽能這麽喜歡,喜歡到無法自拔,喜歡到時間和距離都無法讓愛減少一分一厘。

順着長發下滑的手來到背脊處,把人向懷裏更加壓緊一些,用來表述他無法用語言來說明的情感。

“我們回去吧。”

孫邑埅小聲對着燕築耳邊說道。

“好。”

彎腰抱起,一氣呵成。

即使被抱在懷裏不甚自在的姿勢,但直視着燕築的眼卻沒有移開,燕築擡頭挺胸起來,一步一沉地走向屬于他們倆的那個小小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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