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營救
出發之前,孫邑埅再次去看了眼苗蘆,比之剛回來那刻,精神要好上些許,看見孫邑埅進來,她開口問道,
“你也去嗎?”
“是的。”
“我也去。”
“我同樣希望你也去,但是你現在的情況并不适合,對不對?”
苗蘆何嘗不知,但是…
“段郎在等我。”
“你死他如何能活?”
同心蠱對他也是對她。
苗蘆默默地看着自己糾結在一起的手指,上面滴落了積蓄許久的淚珠。
“打起精神來,等我們帶着他回來時,希望還能看到曾經的苗蘆。”
苗蘆緩緩擡起頭來,握緊的拳張了開來,一個小小的瓶子露了出來。
“它會,帶着你們找到他……”
能有什麽帶着他們找到被關押的人質在何處,這事情完全在狼牙軍的意料之外,連着幾處營地遭到襲擊,在他們還在嘲笑着蒼雲的分散兵力慌不擇處時,隐匿的一小隊人已經潛入了段嘉陵他們被囚禁的地方。
誰能想到,這次他們引來的是蒼雲的全體一動,縱使他們自以為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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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方了。”
“在地下深處。”
看着帶了一路的長蟲停下來鑽入了地底,燕築擡手一揮阻止了隊伍前進的步伐。
“可是開挖的話動靜太大,而且方向也不一定正确,怕是徒勞又惹來注意。”
“我來。”
孫邑埅從藥箱裏掏出了一個瓶罐,
“這是?”
“可以軟化泥土,你們都退開一些,這效果我不确定有多大,畢竟我第一次這樣用這藥。”
“沒有問題?”
“總得試了才知道,你也退開吧。”
燕築眨了眨眼,起身安排隊員全部都退後了幾丈後,又走回到孫邑埅身邊,
“你……”
“有情況我才能及時護住你。”
堅定的眼神述說着不別離,
孫邑埅不由動容,伸出來,說道,
“那你可拉好我。”
“好!”
臨時混上其他物什的瓶子被孫邑埅晃了晃,然後倒在了一小片雪地之上,再拍掌于地上,輸入內力加以催化。
腳底下就像陷入泥沼一般,緩緩向下沉去,燕築想要施力躍起,卻不得着力點。
泥土能化,石頭卻不能。
陷下去的必然是無石之地,而只陷了一層的下方是地底不該會出現的整齊的石塊,砌出了牢籠的外形。
随着化泥水的失陷,燕築攬着孫邑埅,背蹭着顯露出來的石壁滑落到堅實的石地上。
再擡頭,他人也已随之一躍而下。
無心思顧忌淹過膝蓋的泥水,衆人看着眼前露出一角的石頭房型,心裏不由有些激動。
他們明顯找對了地方。
有熟知地下建築的人指明了可能的房門方向,燕築下令開始開挖。
泥水的腐蝕下,挖掘的速度顯然快了不少,開始隐約聽到一些話音,隔着石壁,聽得不是甚清,卻是讓人振奮。
那是在看到長蟲後的衆人在一起念着蒼雲信條,即使被喝止,卻依舊在石壁間回蕩着餘音。
“你們以為你們為何還有命活着?燕忘情已經殺過來了,但那又如何?他們找不到這裏來!再一刻鐘就可以了結你們的性命,把頭顱一個個給你們的燕帥送過去!”
話音落下在一聲爆破聲中,鮮血夾雜着腦漿迸射落下。
煙霧中出現的人影如鬼魅般,片刻擊斃了廊中看守通道的幾人。
孫邑埅乘亂閃到後方門口,掏出針來試着開鎖。
“竟然連你也來了。”
即使只有幾面之緣,但明顯段嘉陵認出了孫邑埅。
“我們都來了。”
說出這一句話,竟有些驕傲的意味,大家相視一笑,
這一點也不意外。
但關押他們的所在怎麽可能會如此薄落,外面已經響起了警鐘,衆多的狼牙兵從上而下湧了進來,他們只能順着來路往回退出。
燕築沖在最前方,煞氣深重,孫邑埅緊跟其後,犀利針法顯露出以往不同的殺氣,燕築轉頭深深地望了一眼,沒有勸阻,只是在動作有意無意間都護在他身前,遮擋住要害。
小隊分了一半人帶着救出的人質按計劃退回約定好的集合地點,燕築則帶着剩下的一半人抵擋追兵,壓力雖有,但他們是煞神!以少敵多的孤膽英雄!
——他們無事否?
——散了功,留了命。
——有命就有希望。
——你看起來有些吃力。
——先給我幾針。
眼見着和他們一起斷後的幾人開始一個個落于弱勢,難以持撐,孫邑埅開始擔心起來,他并不希望有任何人出事,但無情的戰場,生命便是無情的消耗品。
——退!
或許是覺得時間拖延已達目的,或許是被拉起的重創的同伴,燕築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撤退,或許還能遇上前來支援的隊伍,不撤退,他們便要交待在這裏。
燦爛的煙花閃亮了蒼茫的天空,但後方的路卻忽然被一群奚人戰士攔住。
燕築不由冷笑,
領頭的竟然是奚人首領庫莫。
果然,奚人部落與狼牙軍的合作依舊。
被多于自己三倍的人圍在了中間,剩下的人緊緊靠在一起,燕築與孫邑埅背靠着背,側身同他說道,
“不要離開我們身後。”
厚重的盾牌大力地砸在了雪地上,擊起白色浮沫,圍起了一圈堅實的壁壘。
豪氣震天的喊聲直沖雲霄,震撼了被護在中心的孫邑埅。
“你們小心...…”
孫邑埅往每人手中塞了一粒藥,眼神極其凝重。
他并不認為自己有那麽弱,要戰他也是有能力戰的,但現在如此時刻,他知道自己為何被保護,也知道自己最應該做的什麽。
沒有叫陣,戰争一夕瞬發,卷雪刀劃過一片血肉四濺,緊密的圓形護陣護着的也是其中的每一個人每一個方向。
戰火多麽灼熱,呼吸便有多麽深沉,期間,孫邑埅見縫插針,卻無法挽回一路下沉的頹勢。
有人開始倒下再也沒有站起來,圍圈也随之越來越小,身上也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但與燕築的眉頭緊鎖相反,孫邑埅面色沉靜而冰冷。
擔心無法保護心上人的焦躁,以及,能和心上人同赴生死的覺悟。
腳下的屍體讓腳步踉跄,擡起刀盾的手臂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卻也堅決地擋住每一次試圖刺進來的刀劍。
不可以!不可以讓這個人受到傷害!
咬牙切齒之下是被砍飛的斷肢,以及滴落于地的汗水,沉重喘息下是越來越疲憊的軀體。
孫邑埅扯住燕築的手臂狠狠往後一拽,堪堪躲過了來自于身側之人的襲擊。
空缺是因為,又有一個人倒下。
隊形在混亂的剎那,庫莫的大刀也随之來到,朝着被暴露在前方的孫邑埅!
“喝!”
在孫邑埅試圖扭身避開時,一聲大喝,布滿血絲的眼迸射出怒光,盾牌擋在了孫邑埅的身前,卷雪刀架住了劈砍下來的刀鋒,但久戰力疲的人手腕一個脫力,大刀狠狠砍了下去,砍在了燕築持到的右手臂上,刀氣震破內腑。
鮮血就那樣猝不及防地濺射在身上手上臉上,從口中,從手臂。
而同一時刻,庫莫的鮮血也同樣迸射出來,被砍下的頭顱落下,露出的是傅佛裏修羅般的面孔。
援軍來了!
就在最為緊要的那一刻!
“走!”
抛下這個字,傅佛裏提着刀殺向前去,顧措朝他們點點頭,連忙跟了上去。
後方已經沒有了敵軍,孫邑埅不敢挪動躺在地上的孫邑埅,陡然提起的心此刻依舊無法平複,不斷确認差一點失去的人還在,孫邑埅擡手抹了抹燕築沾滿血污的臉,滿是心疼,但是,他必須現在為他處理好傷勢,否則多動一下,只會讓燕築離死神便多一步。
只是在他努力調适自己情緒觀視傷口的剎那,驚慌失措襲上心頭。
“刀…有毒…”
混蛋!
救出的血開始變了顏色,孫邑埅只能用針先護住燕築的心脈。
“替我…砍斷手臂…”
孫邑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掏出一粒藥塞到燕築口中。
血流得太多了,孫邑埅第一次有了暈血的感覺,頭暈目眩,手指麻木。
他必須要想辦法,快點想辦法!
對了!
“雁門關以北三十裏東陉關以西五十裏交界附近高地。”
喃喃低語着曾記在腦中的某一句話,
“……”
袖子忽然被燕築死死拽住,因為,他明白燕築定然也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麽。
孫邑埅不管不顧地把自己手臂抽了出來,燕築完全無力施為。
“你,不能一個人去。”
孫邑埅站着張望四周,看到視線之內的蒼雲士兵,連忙輕功過去把人拉了過來。
“麻煩你替我看好他,我一刻鐘之內必然回轉,這藥看他臉色有變時立刻給他服用。”
“孫邑埅!”
“別喊,省點力氣,我回來之前不準給我暈!”
孫邑埅雖是鐵定心要去采藥回來,但是他心裏如何能放得下燕築,想了想又紮了幾針下去。
被灼熱的眼光盯着,孫邑埅緊緊握了握拳頭,轉身不帶猶豫地點着輕功消失在了燕築的視線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