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歸巢
沒有趕上第二波的厮殺,對于傅佛裏他們一行人來說也算是另一種幸運。
被打散了的狼牙殘兵敗将有人聚集在一起反向朝雁門關潛來,雖說蒼雲軍并非傾巢而出,但也走了大半,若是雁門關被占,那前方的勝利也是無用。
所以,一路行回,集合了路途中的傷兵,傅佛裏的小隊成了護衛隊,在離雁門關還有十裏多地的地方,逮住了鬼鬼祟祟妄圖潛入雁門關的狼牙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剿滅了他們。
“快速回防,與留守将領守住雁門關,不能讓敵人有機可乘!”
不掩眼裏的擔憂,傅佛裏下了令,顧措在一旁問道,
“通知他們嗎?”
“暫時不需要,并沒有發現大舉入侵的跡象,告知他們只會擾亂軍心,我們回去好好安排下,固守不成問題。”
再看了看都已經陷入昏迷的燕築和孫邑埅,更是焦急把人帶回去。
雁門關只開了側門,那裏守着的是回來不久的段嘉陵。
“你武功盡失,守在這裏太危險。”
“我是在這接送傷兵的,能守的都在上面。”
段嘉陵指了指頭頂的烽火臺,那裏是留守的飛羽營士兵。
從前方退回來的傷兵并不少,段嘉陵覺得自己不能什麽都不做,幫助傷兵營的人也是出這份力。
“嗯。”
讓出後面的隊伍,段嘉陵一眼便看到了昏迷的燕築諸人,連忙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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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進去。”
“燕築已經處理過了,孫邑埅什麽情況我們也不清楚。”
“好的,我會轉告林姑娘,苗蘆醒着,她也能幫忙。”
傅佛裏點點頭,看向顧措,領着隊伍登上城關。
登高遠眺,只看到硝煙彌漫,卻看不清戰況如何,縱使擔憂,衆人還是收回視線警惕着他們更應警惕的近處。
這場仗打了幾天幾夜,守着城牆的人也幾天幾夜未眠,戰報部署一一傳來,至少消息都一直是好的,但望眼欲穿的心境卻是無法放下。
有傷兵被收治,也有傷愈的士兵出征,傅佛裏打下了三四波妄圖潛入的狼牙突擊隊,在城關等到了戴着鬥笠前來的孫邑埅。
“看來你已經無事了?”
“嗯,若不是你的及時趕到以及沿途護送,我們危險了,我需要向你好好道謝。”
“我可以說你矯情嗎?”
傅佛裏只瞥了他一眼,便又警惕着城關之下的動靜,孫邑埅暗笑一聲——明明某人害羞了。
“燕築怎麽樣了?”
“還需要多卧床養些日子,每次醒來都問戰報。”
“我們損失不少,但蒼雲境內的狼牙軍也快全軍覆沒,從它處調來的敵軍怕不日即将趕到,應該要撤回來了。”
“大戰過後若還要退回守城,會不會比較吃力?”
“放心,守得住。”
談話至此,孫邑埅歪頭看了看一本正經的人,問道,
“你看來也恢複了。”
“嗯。”
“有空的話,願不願意與我說說你以前的故事?”
“......”
“咳咳,不說也沒關系,該聽的人聽了就可以,我知道你一定說予顧措聽了。”
“嗯。”
擡頭之際,遠處穿透烏雲的明亮耀眼了陰沉的天,笑意在一瞬間躍然臉上。
“他們要回來了!”
燕築睜着眼盯着帳頂發呆看着,雖然他一點也不願再躺着,但一起身便會頭暈的情況,他也知道現在自己最好聽話乖乖躺着。
手掌覆在了被砍傷的手臂上,又回想起那日的驚險與擔憂,苗蘆說過,孫邑埅的體質雖說看起來問題不大,但是遇上嚴重的情況不及時處理也是會至死的,後怕的心情讓他不由收緊手指的力量。
痛。
他寧願失去手臂也不願讓孫邑埅陷入那樣的危境。
“抓這麽緊,想讓我白費工夫嗎?”
進來就瞧見燕築一臉凝重地按着自己的手臂,想要告知好消息的歡快心情瞬間沒了影。
燕築一愣,連忙松開手來,轉頭看向取下鬥笠走過來的人。
“是我錯了...”
孫邑埅眉毛一翹,在床頭邊坐了下來,問道,
“想什麽呢?”
“想你。”
想了這麽些日子,依舊沒有釋懷,該如何是好?
熱切的眼神望入孫邑埅的眼裏,讓他心裏不由悸動。
“你?”
一直沒有說出口的對不起,怕被棄嫌,但此時此刻,想說,卻是怕失去。
“對不起,讓你冒險了。”
“對不起,是我拖累你了,是嗎?”
并不希望是想要聽到這樣的話,反問的語氣透露出一絲怒氣,燕築深深吸了口氣———果然生氣了,伸起的手拉了拉想要轉頭不理他的人,
“是我錯了,但是,我還是要說給你聽,并不是想讓你不痛快。”
難得話多地解釋了一番,越是重視越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才好。
緊緊拽着那人的手往下拉,孫邑埅甩過頭來蹦出問話來,
“做什麽?”
燕築略為吃力地撐起上半身來,臉越靠越近,明白過來的孫邑埅不由有些面皮薄紅,但卻也沒避開,随着燕築手下的力道彎下身去,啄了下依舊沒有恢複血色幹涸的唇瓣。
“你不要想太多,就像我一般,接受你的保護,是我想與你生死與共。”
“好,我明白了。”
燕築與他碰了碰鼻尖,親昵的氛圍驅散了內心的糾結。
見燕築撐得辛苦,孫邑埅幹脆歪着身子倚在燕築枕邊,手指卷着黑發一下一下,
“我是來和你說,大軍傳回訊息了,他們要回來了。”
“太好了,就不知這次損失大不大。”
“知道你很想上前線,但是…”
“我可不敢這樣上前線,我只是擔心他們。”
哼哼,還算識相!
“就算是狼牙軍馳援的隊伍前來,沒有基地也沒有補給,追到雁門關也拿我們沒辦法。”
“是這個道理。”
“知道你心急,但你這手臂即使拆了線,也還是不能立刻動武的,提了重物會對內部沒有恢複的經脈造成二次傷害,想要提刀拿盾得聽我的。”
重重嘆息一聲,燕築默認了之後的沉寂。
而接下來的日子,孫邑埅一頭紮進了忙不疊地施救中。
婁小副官守在陸歐床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雖然那麽多次同陸歐出征,雖然那麽多次守在受傷的人身旁,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痛,這般難受。
“好了…你…可別…再…哭了…莫不是…嫌棄…嫌棄我了…”
陸歐忍着傷痛,勉強擠出點些笑容,擡手擦了擦小婁被淚濡濕的面頰。
“沒了腿你可怎麽辦?!嗚嗚嗚。”
“這,不是,還有你嗎?除非,你——”
“閉嘴!嗚嗚嗚。”
“真兇…”
可是卻一點也不好笑,陸歐把落寞的眼神關進了眼簾裏。
孫邑埅咬着下唇來回看看兩人,斟酌再斟酌,心裏有了主意。
“陸歐,你看你願不願做我的試驗品?”
“嗯?”“不行!”
一個疑問一個拒絕,同聲而起。
“不能拿陸大哥冒險!”
管它是什麽樣的試驗!
“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可以,接上一條假腿試試。”
孫邑埅指了指壞死被截斷的右腿。
“我願意嘗試。”
婁副官深深吸了口氣,這次他沒有再說出反對的話,看着帶上期許眼神的人,彎腰捧着陸歐的頭,把自己埋進了他的頸窩裏。
“我願讓你為我麻煩,你願為我麻煩嗎?”
“再說麻煩,我就再把你另一條腿打斷。”
嗡嗡的聲音傳出來,一點氣勢也沒有。
孫邑埅安靜地退出來,眼前的蒼雲堡再次恢複了人氣,而回來,便如同歸家一般。
大家都回家了。
這種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