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慎秋環抱住他的胸口,将他往岸上拖,季如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拽住他手臂,抓的用力,即使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

慎秋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一滴滴往下滲着水,流進衣領內。他擦了把臉:“我不是想救你,我只是不想殺人而已。”

季如安的呼吸還未停止,口唇末端發青,四肢僵硬變冷,呼吸淺表,因肺部吸入了大量水而鼓脹起來。

慎秋把他仰躺着放平,頭稍微後仰,撬開他牙齒把掙紮中吸入的污物倒出來,然後右手掌平放在心髒下端,左手放在右手背上,手臂伸直垂直向下反複按壓。

季如安口鼻裏的水漬泡沫噴湧出來,大約三四分鐘後才漸漸意識清晰,渙散的眼神慢慢聚攏。

溺水的感覺像是在等待死亡,季如安感覺自己很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他連連嘔了好多湖水出來,渾身脫力,用手撐在草地上呼吸着。

冷風吹過黏在身上的濕衣,凍的他直打哆嗦。

季如安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他眼前不斷浮現慎秋拉他下水前的那一個眼神,空洞的像是一個死人。

這樣的慎秋甚至給他一種感覺,是那個已經火化了的人回來報複他了。

他抖了一下,內心的恐懼愈發深了起來。瀕死的感覺很可怕,窒息更是讓他連眼睛都腫脹充血起來。

他花了一段時間才能控制好自己的身體,反應遲鈍地從地上爬起來,腿一軟,差點又摔下去。

季如安嘴唇微張,想和慎秋說幾句話緩和一下,卻完全不敢靠近他一點,他怕慎秋再把他扔下水,而他又完全不會游泳。

“站住。”

說話的是慎秋。

在空蕩的夜裏顯得幽深而寂靜,季如安一哆嗦,腦袋還沉着:“……對……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知道我錯了……”他語句斷斷續續,說話着急,“求、求你了,放我回去……回去吧……”

“今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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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秋話還沒說完季如安便連連點頭:“不、不會說出去的,求你了……我……能不能……回去?”

他問的小心翼翼,腦袋昏昏沉沉還難受着,灌了太多水又噴出來,現在身體還很不舒服。他真的害怕慎秋了,一臉淡漠的樣子下手也毫不手軟,四周早已暗了下去,季如安看不清慎秋的臉,只能隐隐約約看清些輪廓。

樹木掩了他的身形,季如安眼睛充血,看周圍的一切像是鬼影喧嚣,風略過枝頭的葉子,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冰涼的衣服貼在身上,風一過便是冷得發顫。

他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複,心裏慌張得厲害,周圍越發寒冷,像入了冰窖。季如安顫顫巍巍看了看身旁,整個人都快要跳起來:“……我、我先走……先走了,對……不起,明天……明天再說,這裏……有點太吓人了……”

等待了大概三四秒之後,季如安便擡腿就跑。他腳步發懸,身子發軟,踩在地上碎了不少枯葉,咯吱咯吱響了一路。季如安沒什麽力氣,也剛剛才從溺水恢複過來,膝蓋撞上了樹根狠狠摔了一跤。

膝蓋肯定破了一大塊,可他頭也不敢回,跌跌撞撞爬起來,他受不了這裏的氣氛,也從心底恐懼那個和死去慎秋相似的人。

慎秋知道季如安跑了,可他沒追,只是找了個地方坐下,他按了按疼痛更甚的頭部,傷口被水泡的浮腫,還有水裏的沙礫好像嵌在了傷口裏,疼得他手指碰上去便是一縮。

周圍暗的可怕,慎秋縮在一處,意識逐漸開始模糊。

簌簌聲響,季如安的動靜也完全消失了,慎秋抱着膝蓋坐在樹底下,身上好像被湖水洗淨一般,他抹了把臉,又把頭低下去。

他也害怕這沒有光亮的四周,好像被人抛棄在荒野。

手機突然響了,慎秋身體一顫,縮得更緊。

那鈴聲不依不饒響了許久,慎秋才回過神來,把它從褲子口袋掏出來。

機身全是水漬,他把屏幕擦幹淨,來電顯示是江攬雲。

擦手機的動作一頓,他劃過去:“……喂?”聲音小得幾不可聞。

“你在哪?!還沒回家嗎?現在這麽晚了,快回家好不好,我很擔心你!”江攬雲的語氣很着急,連連問了好幾句。

慎秋腦袋發困,聽不太清楚他在說些什麽,只是聽出了是江攬雲的聲音,熟悉得讓他感覺放松了一些。他頭埋在膝蓋上,閉着眼睛:“……我好困……我……想回家睡覺……”

“好好好,困了對嗎?我去接你回家,你人在哪?”

慎秋唇角彎起,遲遲地應了聲:“……在學校……後山……”

江攬雲立刻讓司機開車去學校,一邊陪他說話一邊焦急地算着窗外的距離。

今天慎秋的态度有點不尋常,他放學沒回去,直接在慎秋樓下等他回來,可一直到了快淩晨,也沒看見他人。慎秋沒別的地方可以去,除非被人帶走了。

“我很快就到,你在原地等我。”

慎秋越來越冷,連嘴唇都開始發抖:“……我剛剛做了件事……我把季如安推下水了……他不會游泳……”

慎秋不可能無緣無故傷人,江攬雲很清楚他的性格,所以他問他:“季如安把你怎麽了?”

“……我頭流血了……”

江攬雲眉頭漸漸擰緊:“是他做的?”

“……他讓我來後山,還撞我……我沒忍住,就把他扔下水了……”慎秋說着說着便抖了起來,上牙和下牙直打顫,空氣裏冷得吓人。

“是嗎?我們秋秋可真棒,他還在水裏嗎?”江攬雲誇了他兩句。

季如安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江攬雲還怕對他下手的時候慎秋心軟。現在看來,季如安完全是活該了,換了新學校不知道安分,照樣招搖,還是對慎秋動手,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江攬雲不管慎秋做得對還是不對,他都只站在慎秋那邊。他對慎秋完全無條件護短,總覺得自己欠了慎秋什麽。因為再遇見他太遲了,所以才讓他那麽受季如安欺負。

慎秋低着的頭露出淺淺的笑,之前還擔心江攬雲覺得他不好,現在看來,有點多想了。他垂着頭說:“……沒有……我又把他救上來了……”

江攬雲眉頭仍舊皺着:“為什麽要救?我覺得讓他爛在水裏應該更好。”

不管慎秋接下去計不計較,現在江攬雲肯定是要計較了。既然警告不夠,還敢接着約人私下動手,那也就不怪江攬雲對他不留情面了。

平和下皮囊僞裝着的野獸,暴露出面目的時候……恐怕又是一場風雨。

慎秋抖得更厲害了,他頭昏的更深,背部緊緊貼在粗糙的樹皮上:“……我好冷……”

江攬雲讓司機開車的速度開得很快,和門衛說了聲直接開進了學校,他透過窗戶看那滿山的樹:“我去找你。”

慎秋聞言抱着膝蓋的手指漸漸松開,緩而慢地吐了一口氣,即使身體還在顫抖着。

江攬雲給人的感覺很安心,只是聽着聲音,就慢慢地讓人平靜。

過去很短暫的一段時間,聽筒裏傳來江攬雲的聲音,遠遠地靠近。

“是你嗎?”

慎秋遲鈍地擡頭,不遠處一個人正越過樹林過來,距離越來越近,身影和江攬雲重疊。

“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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