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之前沒人教他如何追人, 現在沒人教他心像玻璃似的碎了一地的時候該如何不刺傷手地把它撿起來。
慎秋沒回頭,就知道江攬雲會是什麽樣子。
他雙手背在背後, 一副老大爺的做派,這地方都是獨棟,景致很好,淙淙流水從噴泉冒出來, 岩石挨着叢綠。
他随意提醒了兩句:“你的眼睛要是再潮,就下雨了。”
比之前的拒絕說得更委婉。
江攬雲忙緊閉了眼睛,這句話就姑且算作安慰吧, 他努力把那些水汽憋回去:“沒什麽,我上樓的時候把你的手機拿給你。”
“好。”慎秋也沒多說,戳別人傷口是一件很不識趣的行為。
臨別其實該說些更好聽的話,這時候他們還沒想過這樣就能有一場離別。
新學期是開學季,在慎秋已經準備好了一切重新迎接這一切的時候, 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阮靜夫婦在國外已經站穩了腳跟, 大概以後都要在國外生活了,這樣的話, 慎秋也是勢必要出國的。
他們不回來, 不可能把兒子一直丢在國內不聞不問給夠生活費就好,他們會把人接到身邊一起生活。
阮靜還是從他老師口中得到的他已經考上大學的消息,這時候他們才恍然發現, 原來他已經大學了,再不補償孩子,可能真的會疏遠太多太多, 他們好像已經疏忽了很久。
出國真的是猝不及防,連慎秋都沒準備好。
收拾好東西,按着時間買了機票,阮靜幫他連同盛華的房子也一起退了,這地方一直都不是本家,只是一個念高中的地方。
這房子也一起退了,就連後來江攬雲知道的時候,也是怔了很久。
慎秋連離開都沒和他說一聲。
即使不是在夜深人靜人體內激素讓人開始惆悵的時候,江攬雲從知道退房那一刻起,就喪到了一種程度,無時無刻的喪。
跟過去嗎?會被拒絕的,而且還會被厭惡。
這段時間分開總歸是最好的選擇,對于江攬雲來說,對慎秋也同樣。這件事情過後,總得需要時間來消耗掉那些不好的。
他想了很久很久,就連一個最普通的電話都要考慮很久才打給慎秋。
臨上機,慎秋的手機忽然響了,亮起的屏幕顯示的是江攬雲。
他沒什麽猶豫,劃開,已經要走了,再回國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喂?”
周圍不少神色匆匆的旅客,還有背包和朋友聊天的行人。
“恩……”江攬雲有着兩秒地遲疑,然後才道:“你要出國了是麽,我現在才知道……恩……到那裏記得照顧好自己。”
“恩。”慎秋應了聲。
“對了,記得和我通電話。”還有……記得想念我。
後面那句話他沒說。
“會的。”慎秋說。
“……那……保重。”
“你也是。”
好像沒什麽可說的了,結完仇才剛剛解開就要離開了,似乎以後也不該有什麽交集了,出國,父母在國外定居,回國大概需要很久很久。
江攬雲還有江父江母,他們比誰都愛江攬雲。
好像确實沒什麽可說的了,慎秋主動結束了話題:“我要上機了,就先挂了。”
“……恩。”
電話被利落地挂斷,手機被揣進了兜裏。
準備考試,證件,申請留學。雖說他父母包辦了很多,但一部分事情還需要慎秋自己搞定。
那段時間,幾乎是腳不沾地的忙碌,別說打電話回去,他連這件事都忘幹淨了。
因為總覺得父母很忙不在身邊虧欠了慎秋,于是阮靜夫婦在家裏的時候他們都盡量地對慎秋好,不管多忙碌也回家,一家三口早餐和晚餐必定是一起吃的。
慎秋一開始總覺得自己好像搶了屬于別人的愛,可他實在浪費不了這些包容,拒絕不了他們慷慨的愛意。
上輩子所缺少的所有一切,都慢慢填補回來了。
他知道怎麽愛人,居然是從阮靜夫婦那裏學會的。慎父總是一副冷臉的樣子,面冷心熱。對阮靜卻格外柔情,結婚這麽多年,臨別吻肯定要互贈。
阮靜不能生育,他們就領養了一個小孩。阮靜喜歡繪畫,只要一得空,他就會帶着阮靜一起去各大畫展,即使他這個商人對此并不感興趣,也依舊耐着性子陪,不會表現出半點不耐煩。
愛情都是從細枝末節中體現出來的,結婚多年,老早就不是熱戀了,可依舊相愛如初。很甜的一對,他們從中學就在一起了,直到一起步入婚姻殿堂,校服到婚紗。
剛開始來國外的時候慎秋還不适應,連和人交流都不怎麽好意思,不過後來在阮靜的幫助下就放開了,就連口語也好了很多。
陳阿渡在別的國家,不在同一片大陸上,如果可以的話他就和陳阿渡一起上學了,她現在應該也開學了,和謝安然一起。
時間一逝而過,慎秋那些說要記得回電給江攬雲的話也都抛在了雲裏。
學業還算繁忙,空閑時間阮靜會自己在家畫畫,架着畫板在落地窗前畫雨幕,畫沾了水的青草,畫不遠處人造溪流裏游着的白天鵝。
江攬雲對藝術不感冒,慎秋相反,阮靜很驚喜于他的轉變。
她把畫筆遞給他,教他用筆觸描摹窗外的景色。
當初她去福利院收養孩子的時候,她就想要一個能繼承她藝術細胞的孩子,所以才挑了個漂亮的,哪想江攬雲只對電腦感興趣,讓她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想法。
可現在,慎秋似乎比以前有靈氣多了,沒以前那麽死板,阮靜樂得如此,一回家只要有空就教他,慎父見阮靜高興,更是樂見其成。
家庭氛圍相處得很讓人舒服,慎秋從來都沒有父母,這一對父母很好。能在這樣的環境下溫潤靈魂,實在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
慎秋過的舒心,但江攬雲就沒他那麽輕松了。
他深夜常常想給某個人打個越洋電話過去,可想了想,到底還是忍住了。
流血的傷口愈合,結的痂也褪了,長出一層新肉。
可疤還在那呢,怎麽可能會好。
讓一個人注意到你的辦法,就是變得優秀。蛻繭的過程是緩慢的,江攬雲從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再到慢慢改掉這些自以為是的壞毛病,也需要時間。
在大學開學過了一段時間機緣巧合他才知道,原來慎秋被自己孤立不僅僅是沒朋友,還有其它的事情。
那次學生會的活動偶然看見一個女生,她搭話的時候還提到了慎秋。
“會長,你還記得慎秋嗎?以前是一個班的。”當初一進校全班就記住他了,臉好看的優勢,這個班好看的男生不多,這兩個尤為出挑,很容易讓人記住,而現在只剩下一個江攬雲了。
“記得,怎麽了?”江攬雲現在在學生會,當初競選的時候他得票數甩了第二名近千張票,一時盛況。每件事做起來都太輕松了,可他現在這麽做,只是為了讓自己忙碌起來,在人群中周轉,不要總是想着一個人。
可現在面前的女生忽然提起來了,讓他封了半年的記憶又提了上來。
原來已經過去半年了,這半年來,慎秋一個電話都沒有主動給江攬雲打過,好像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一般。
他的性格已經好了很多了,至少不會冷臉對人了,對每個人都客套的笑和合适的疏遠,以至于他在整個學校都非常受歡迎。
“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我有點擔心他。”是因為壓力太大才不來上學的嗎?
她不太理解,因為這個學校在國內都是數一數二的,慎秋沒道理不來,除非是學生們的冷暴力。
“他出國了。”江攬雲語氣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情緒。
那女生松了口氣:“啊,原來是出國了啊,那就好。”
她的表現很奇怪,江攬雲擡眸:“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當初我看見他被人弄斷了筆,上課沒辦法記筆記了。還聽說有人誣賴他偷電腦來着,還以為他不來上學是因為受不了同學的冷暴力才不來的,沒想到居然是出國了,挺好的。”
她人很熱心,要不然就不會“多管閑事”去借給慎秋筆了。
江攬雲眉頭皺起來:“有人誣賴他偷電腦?”
他一直被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孤立這種事情,他只是讓慎秋沒有朋友而已啊,從來沒有讓別人誣陷過他。
那女生還好奇了:“會長不知道嗎?他們一個寝室的人幹的。”
傳傳言的他們寝室的,誣賴人的也是他們寝室的,不過不是同一個人就是了。
席渭水不喜歡就直說,有一次被裴紹琪的牆頭草作風氣到了,直接當衆針對裴紹琪,這件事才被捅了出來,原來他還誣賴過同學偷他電腦,最後電腦還是在他自己床下找到的。
這件事成了個笑話,在學子們口中傳來傳去。
江攬雲因為太過于忙碌,沒什麽時間注意這些閑言碎語,沒想到居然有這種情況。
他手上的動作都停頓了,半年後再次聽到有關于慎秋的事情,還是在陌生人口中。
慎秋……他從來沒跟自己說過這些事,不僅如此,他還因為被鎖着,主動因為孤立的事和自己道歉……
“那時候他該有多難熬啊。”她想起來就唏噓,眼皮子底下都能做小動作,更何況寝室裏的明争暗鬥,“大學生還這麽無聊,還是個數一數二的高校。”
說實話她還挺失望的,不過後來也就習慣了。圍觀和利己主義是存在于每個人身上的本色,沒必要苛責,但加諸傷害就是不對了。
……那時候他該有多難熬啊……
這話像針一樣,密密麻麻地紮在他酸澀的心髒上,他就連手上拿的頁紙也都逐漸放下了。
慎秋被孤立的源頭是江攬雲,他從沒否認過。可那些人折斷慎秋的筆,還誣賴他偷東西,故意疏遠他,也都是因江攬雲而起。
更何況在這之後江攬雲還做了更過分的事情。
他那時候不僅不知道這些事情,還把慎秋鎖着,關在一個封了窗的房間內,還逼着生病的他吃那些多了會有副作用的藥,逼着他不準離開。
慎秋想離開也離開不了,那時候他還在心底責怪慎秋,為什麽不喜歡他。
……可那時候的慎秋憑什麽喜歡他……
“……會長?”
這一聲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見他神色無異那女生才放心:“果然是會長,真的什麽都知道。”她指的是慎秋出國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擾會長了。”
江攬雲現在連勉強撐起一個表情都做不到,他從不知道這些事情,也許還有更多。
慎秋不願意說的事情,他自己一個人努力想要消化的那些事情。
江攬雲想重新拿起頁紙去查看,可到底還是聚集不了精神。手指漸漸用力,連紙面都出現了幾道深深的褶皺。
慎秋不原諒他嗎……換做是自己,如果有人對自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僅是不原諒的問題了,他是必定要讓對方雙倍奉還的。
可慎秋永遠都是好脾氣好拿捏的樣子,偶爾和自己生生氣也都沒那麽劇烈。
上輩子的經歷注定了慎秋的性格,他做不到太過張揚。
江攬雲這時候才覺得後悔,在慎秋離開半年之後。
他說過自己差勁,道過歉,只是因為自己孤立他。
可他從未想過,慎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遭受了這些事情,還是因他而起。
從聽到這些事情開始,那到停留在自己心上的烏雲就久結于心,好像有道雷自上而下劈了下來似的。
自己怎麽忘了……無論慎秋表面有多麽不在乎,他都是因為校園暴力而自殺的,要有多痛苦才會想到去要自殺……而自己卻重新讓他體驗了一遍……
那麽努力地想要表現得自己不在乎,可慎秋仍舊是在乎的,他很在乎別人看他的目光,不希望被人用異樣的眼神盯着。
正常人在面對別人眼光時尚有不滿,更何況慎秋?
以前是被稱作怪物的家夥,這一稱呼伴随了他十年,慎秋從來都是膽怯而又不自信的,他恐懼于別人的目光,沒辦法像江攬雲那樣對別人的目光毫無畏懼。
他什麽都不會說,只會獨自一人舔舐傷口。
而江攬雲卻忽視了這一切,将他恐懼的一切重新加諸在他的身上,還勒令他不讓他離開那個黑暗的屋子,連窗子都一起封了。
他不知道慎秋還有哪些事沒告訴他,可僅僅是這些,對其他人來說只能算得上過去發生過的一件陰影的存在,對慎秋來說,卻是致命的打擊。
他是因此而死的啊……
江攬雲手指慢慢無力,從桌面上滑了下去。
原來……是這樣……
自己連換位思考都沒做到過。
慎秋有沒有躲在屋子的角落裏害怕,有沒有一聲聲貓撓似的喊着自己的名字,有沒有開始對他失望……有沒有徹底……恨他?
江攬雲不敢再想下去,他想立刻和慎秋當面說清楚,可慎秋早就走了,他已經走了半年了。
這時候江攬雲才想起來,又一個半年過去了,難怪慎秋不主動回電話,他是不是恨不得離自己離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才好?
他無比後悔,他現在無比希望能飛到國外站在慎秋面前和他道歉,不求原諒,只是為了自己做的錯事道歉。
可遲了,他明白得太晚了。
他已經沒有臉面再去見慎秋了,只是在重遇他之前,把自己變成一個更好的人,該改變的是他自己,不是別人。
任性和自以為是的壞毛病,是該收收鋒芒了,他總會不留神就刺傷慎秋,在無意識地情況下。
也許時間才是良藥,能好好治愈那些創傷。
馳過的紅色巴士窗玻璃映出深淺的臉,再疾馳而去,驚起白色的鴿子掀開翅膀撲簌簌地飛散開,喂鴿子的路人被鳥踏了把手指,然後飛上了天。
這兩年慎秋的身高飛速竄長,好像心情愉快和放松的環境能讓人長高似的。
他現在過得比在國內輕松很多,這裏有對他很好的父母,他們很恩愛,學習氛圍也很讓人舒服。
這裏沒人限制他交朋友,他能和自己的朋友們在一起。
很久很久沒有的感覺了,那種輕松惬意。被人帶着逛城市,周末的時候連學習都不用多考慮,大家都能玩到一塊兒去,有共同話題。
慎秋是這裏面年紀最小的,這群金發碧眼的人對他很好,也因為慎秋的性格給人一種很想保護的感覺,哥哥姐姐們對他很關照。
美貌在全世界都是通行證,慎秋模樣已經完全長開了,那張臉已經和原來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一眉一眼都很溫柔,性格很溫和綿軟,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因為遭受過苦難,仍舊對一切抱有善意,才是最珍貴的。
慎秋知道了以前的時候和江攬雲做的那些事情的含義,想起來還是會忍不住面紅,以前從沒意識到,也不覺得有什麽可面紅的。現在意識到了,才知道那些行為有多讓人誤會。
他的成年禮在一年前已經過了,一幫子同學幫他過的,還有他的父母,在家裏給他們精心辦了一場派對狂歡,每個人都盡興,整棟樓都是躁動的音樂聲。
阮靜夫妻兩個樂得清閑,出去約會了。
那天,有人在零點的時候給他發了生日短信,是國內號碼,要卡着不一樣的時間才能準時給在國外的慎秋發上祝福短信。
可這件事他沒怎麽注意,因為另一件事更讓他記憶深刻。
零點的時候,他的一個很要好的男同學,從進學校以來一直帶着他的那個同學,教他正确的發音口語的同學,在落地窗前吻了他。
那時候他已經知道吻代表什麽含義了。
落地窗外的天空升起了一朵巨大的煙花,在空氣中炸開,絢爛無比。
那雙深藍帶些褐色的眸子很深情,唇齒輕啓說了那幾個字。
應該是理所應當在一起的,可慎秋猶豫着說了抱歉。
“真的沒有一點感覺嗎?”安德魯眸子貼近,看着他。
慎秋還以為自己會心動,可很無奈,他搖搖頭:“沒有。”
可安德魯卻沒生氣,勾唇笑道:“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哦。”他挑了挑慎秋的下巴,眼波流轉間的神情非常勾人。
慎秋深覺自己不會,他連愛情是什麽感覺都沒體驗過。
十九年的都是單身,他從未體驗過那些人愛得要死要活的場景,甚至挺茫然的,他認為的愛情應該是像阮靜他們那樣平淡的。
“也許吧,看緣分。”慎秋說,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定。
安德魯提醒了一句:“小可愛的成年禮應該在床上度過哦,不然出門會被笑話的。”不管是男是女,成年後還是處男這種話,說出去也沒人信的。
外面那些巨愛湊熱鬧的家夥并沒有過來打擾,說明他們也知道今天會發生的這場告白以及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所以識趣的在樓下歡歌。
明天去學校,估計會被人調侃吧。
慎秋無力地扶額,安德魯還很騷包地敞開了衣服,露出鍛煉得健碩的肌肉,因為是白人又喜歡夏天沖浪的緣故,他膚色很健康。他肌肉線條練得沒那麽誇張,很流暢。
那群人都奉尊安德魯為戀愛導師,慎秋這個小處男肯定會被他迷的五迷三道不肯出房間的。
安德魯見他沒反應,還略有幾分失望:“我的肉體不美好嗎?”
第一次聽見有人用美好來形容自己的身體,果然騷包。
這讓慎秋想起來以前和祁星衍索吻的場景,那時候被他歸類為年輕不懂事,才十六歲,現在他十九,該懂得也懂了,安德魯的邀請他不是聽不出來。
“要不我打地鋪吧,我不想明天被大家嘲笑。”
被嘲笑是處男。
安德魯這個擋箭牌很好,他人氣在校園裏根本不算低,還很受大家歡迎。
安德魯一把将人拉到了床上:“睡吧,我可不做強迫人的人,更不會在這種夜晚讓你睡地板的,我的人品,你放心好了。”
他人品确實很好,也不會做趁人之危的事情。
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大家都已經默認他們在一起了,一個個揶揄的眼神。安德魯照樣沒否認,攔過慎秋的肩和人談笑風生。
多了安德魯這道擋箭牌,慎秋校園生活總歸沒那麽多貼上來的了,他們太熱情了。這件事有好有壞,但在慎秋目前這個不準備談戀愛的情況下,就只有好了。
安德魯那天晚上說的好像真不是玩笑,他是真的開始對慎秋展開了熱烈的追求,手段很高超,既不會顯得太過,也不會太遠。
慎秋覺得和他相處也很舒服,安德魯人很風趣。
因為以前的事情,慎秋對安德魯口中的愛不抱什麽期望,但他人很好,也沒有哪點不好。慎秋從來沒有吊着人不放,他每次都很明确的拒絕,但安德魯似乎對拒絕免疫了。
這樣也好,慎秋也不想失去這麽一個朋友。
他和安德魯在路上逛街的時候遇見了一個人,席渭水,之前在國內大學上過一個月,他還是慎秋的舍友。
席渭水眼尖,一眼就認出了慎秋。
“喂!”他招了招手,引得路人側目。
慎秋不知道他在叫自己,也沒回頭,反而是席渭水跟了上來:“慎秋,好久不見啊。”
看見他人,慎秋一下子還沒認出來,小孩子長得實在是太快了,這兩年他自己都長高了不少,而發育期的席渭水已經到他眼睛那了。
他認出來的時候很驚喜:“原來是你!你怎麽來了?好巧啊。”
“是啊,怎麽我不能來嗎?”席渭水推了推鼻尖上的墨鏡,穿着很潮,完全不像個學生,像是剛從夜店出來,“念完了當然就出國見見世面咯。”
慎秋驚吓住:“才兩年,都念完了嗎?”
“不是。”他擺手,“我去那學校之前已經快要念完了,走個過場是必要的,出來交換學習學習也容易一點,逃離父母就是很爽啊。”
那就是說,席渭水在更小的時候就開始念大學課程了?
慎秋感慨萬千,現在下一代真的是太聰明了。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介紹,他連忙當個引介人:“這位是我同學安德魯,這位是我以前在國內的朋友,他叫席渭水,你可以叫他……”
因為是中文名,很拗口,席渭水接了一句:“叫我席就好。”他已經習慣了這群外國人喊他名字時的不習慣了。
“泥嚎。”安德魯說了句中文。
“你好。”席渭水微笑。
他還是以前那副小太爺的樣子,很不服管。
遇見了以前的朋友,那肯定是會忽視安德魯的,慎秋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開口和安德魯講。
安德魯很有眼色,知道他肯定要帶着老朋友逛逛,于是笑了笑:“我去喝杯咖啡,你帶着席先聊聊天吧,我先離開了。”他說完就在慎秋面頰上輕吻了一下,然後笑着離開了。
席渭水墨鏡後的眼睛陡然睜大:“卧槽看不出來啊,你居然也是那道人啊,在學校的時候我還以為你筆直筆直的呢。”
他确實有的時候對某方面太粗神經了。
慎秋不知道該怎麽說,安德魯在追求自己,自己在他磨了這麽久的情況下已經有些松動了。
和他相處很舒服。
席渭水倒也不是歧視,他就是有些訝異,然後又把墨鏡推了上去:“你怎麽也在這個國家啊?我記得你就念了一個月的樣子,後來在學校就沒看過你了。”
“留學了。”
“你來這兩年了吧,這裏有什麽好玩的嗎?我來這沒多久,還不熟悉,就瞎逛逛,沒想到還能碰見老同學。”他嘻嘻笑,挺高興的。
“有好玩好吃的嗎?”
席渭水一看就是夜店咖,來這肯定都會了解那些夜店,那自己只要給他推薦美食店就好了。
“街尾那一家有世界上最好吃的甜甜圈,你可以嘗嘗看。”慎秋指了指身後,巷子并不算窄,建築上的紅磚歷史氣息濃厚。
“行啊,謝謝啦,我一定會去吃的。”
席渭水一向是自來熟的性格,談天談地談全家,什麽都說。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話題被繞了那麽遠的,席渭水說起來少年班的那些搞笑事情。
又講到了慎秋以前的事情,很多時候都是席渭水單方面一個人在講,慎秋聽着,偶爾應兩聲。
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提到了江攬雲。
“你還記得一個人嗎?江攬雲。”他啧啧感嘆,“有的時候還挺不公平的,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怎麽了?”
好像好久沒聽見江攬雲的消息了,這三個字都有些陌生。
“沒說你不長命啊,只是一個感嘆而已。就是他以前孤立你的嘛,我是後來才知道的。他現在是學生會長,這次在活動中給學校拉到了一個全球五百強企業的贊助,基本上肯定是保進企業了。”
他聳肩,不得不承認的是江攬雲的能力非常優秀:“不過他家的家境肯定不會是去別人的企業的,自家還要人繼承呢。”
當初的江攬雲就是因為父母在這方面的壓力才選擇自殺的,對人世毫無留戀。但現在的江攬雲是金融方面的天才,就像他對電腦的興趣那樣。
“是麽,時間過得真快。”
江攬雲都已經有企業要了,這是半只腳踏出校園,進了社會的節奏。而自己還在上學,一點經商細胞都沒有,別說拉贊助了。
席渭水喟嘆一聲,然後笑道:“不過現在好了,幸好你只在那呆了一個月,現在看見你,總覺得你過得很幸福。”他有些豔羨,自家父母的确沒離婚,可天天争吵不斷。
然後他就出國了,眼不見為淨。
現在是好了很多,壓力很小,學業這方面從來不是慎秋的難題,連席渭水都看出了他的舒心,眉頭那股郁結之氣消散開了。
席渭水接了個電話,臨時就要走了,他有些抱歉:“我得先走了,真不好意思,我們下次再聚吧,我媽過來了,估計又要一頓訓。”
慎秋點點頭,目送席渭水離開,還看見他把墨鏡摘下來放進了衣服口袋裏。
江攬雲麽,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都長大了,也成年了。
這個名字反而陌生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