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念念是站在我這一邊的,說話自然便會偏向我,等她回來,便與我講了事情經過。
二哥很是氣憤,命人打了徐尚卿二十杖,又以尚書之子不得有差,免了十杖。徐尚卿氣不過,高尚得很,當場便不願意了,講了一通諸人平等的道理。
二哥只是不打,又說他什麽少關心戰事,多讀書,這些不該是尚書之子想得。
徐尚卿又是一番高談闊論,還要去參軍,且立下字據,與他人生死不幹。
但是二哥沒應允,讓人把他送走了。
二哥真是陰險狡詐。不過,“怎麽不讓他去?”我皺眉道,“二哥還真念着他是尚書之子了?”
念念搖頭:“二殿下說,徐尚卿的性子,不會就此打住,必會偷偷動作。”
我曉得了:“生死不幹他人事,沒腦子的蠢貨。”
父皇曾說過,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如此看來,果然不錯。
因了這檔子事,我更加百無聊賴,二哥又拿男女之別教我安心待着。我閑着坐在花園子裏,仰頭看天。
念念在邊上扇風,越扇越讓我心煩。我幹脆讓她停下來:“也不曉得吃吃在做甚,昨日有沒有被吓着。”
念念給我續了果茶:“殿下心裏惦記,何不親自去瞧瞧?”
“唉!”我嘆了口氣:“你不懂。”
念念扇風:“殿下快吸氣吸氣!”
“哦哦!”我立即吸了好幾口:“差不多了吧?”
誦誦這時領了人進來,那人帶了二哥的随身令牌,自稱彬州別使,聽聞我喜愛游山玩水,要帶我去個有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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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可就怪了,我想了想,噌得起身:“是不是稱州出事了?”
那人許是未料到我的話,一時沒有動作。我撇開他出了別苑,一路開到二哥面前,這才曉得,稱州失守了。
我覺着心裏頭亂糟糟的,頗有些措手不及:“那白家呢?”
二哥狐疑地盯住我問:“白家?”
“是。”我想到了白賀之:“稱州白家,白賀之其人,芝蘭玉樹,文采見地皆是上乘。”
二哥擺擺手,打斷我:“稱州白賀之,名聲在外。可他到底是個文人,現今我用不着。”
我欲言又止,改口道:“那我帶着他一道走。”
二哥蹙眉不語,我幹脆坐下,咬着嘴唇硬聲道:“二哥要送我走,全的是兄妹情誼,只是這是私情。我不能讓二哥一個人背了這個罵名。”
二哥嘆了口氣:“什麽罵名,未必就到了那一步。”
“二哥不必騙我。”我搖搖頭,“若真是無足輕重,二哥就該跳起來指着鼻子教導我了。二哥如此,便是真到了眉睫之間。”
二哥惡狠狠以指隔空點了點我。我瑟縮着,鼻子一酸:“恐怕我不走,二哥也會想法子送我走,打暈,扛麻袋——二哥不必瞪我,你定然是這般想得。”
我瞧他無可奈何轉過去臉,眼淚忍不住就出來了:“那我帶幾個人,二哥千萬要答應。”
二哥聞言回頭看我,抄起袖子抹我的淚珠子:“怎麽還哭了?要帶誰?不能多。”
我吸吸鼻涕:“念念她們不必說,自是要帶的。”
二哥點頭,語氣軟軟:“這個自然。”
“蓉蓉是我的伴讀,放不下。”我觑着他的臉色數道:“白賀之方才說了,白家……二哥不願說,但白家想必不好了。白賀之是個好人,要帶上。”
二哥捏捏我的鼻子:“你恐怕帶不走,這個先放着。你不帶你的心上人?”
我一下紅了臉:“這這個,自然要帶,帶的。”
二哥冷笑:“小結巴。”
我還在想,二哥便道:“不能帶了,留一個給徐尚卿家的表妹。”
“那是誰?”我驚恐萬狀:“二哥你相好?”
“體統!”二哥頓時暴跳如雷:“你個公主的體統呢?鎮日不是有一腿就是相好的!你!”
我低着頭,往邊上挪了挪。二哥發了通氣道:“徐尚卿的表妹你該見過,便是稱州州官蘇裴的小女兒。”
“哦。”便是那日宴席上和吃吃相談甚歡的狐貍精。
“稱州失守,蘇裴自盡,其子陣亡,只剩下這個小女兒,一路護送着到此。”二哥道,“這事所知者甚多,朝廷不能寒了其他人的心。你且帶上,将來還有大用處。此外鄭晗旸武藝高強,你也帶上。”
我記下,二哥又道:“其他人會安排和你們在半路上分批走,路線你不必管。這不是私心,江安王不是吃素的,彬州州官也不可盡信,二哥這裏能分出去的人不多。”
“不過照應你那邊的人自是要多一些。”二哥這時擡頭看了我,指指自己的心口:“這是二哥的私心。”
這句話可真戳心窩子,我一一應了,臨了問他:“二哥來送我嗎?”
二哥笑了笑,眉眼如畫般:“到了那日,就不去了。”
我瞧他也紅了眼,心中凄然:“那我在京都等二哥凱旋。”
二哥拿手比劃着道:“總記得你還那麽點大時,跟在我後頭叫姐姐,好吃的都要藏起來給我,像條小狗似的。後來突然就開始欺負我,也不叫哥哥。唯一一次叫二哥,就害我被父皇罰抄書。從那以後,我便怕了你叫二哥了。”
我赧然聽着,卻忍不住流下淚來,罵他:“胡說八道。”
二哥也不争辯,搖搖頭:“現在都有心上人了。”
“我還等着二哥在父皇面前給我周言幾句。”我低頭,扯着他的玉佩道:“屆時二哥可千萬幫忙。”
二哥從我手中抽出玉佩,擺手:“走吧走吧!”
等我将将要走時,二哥又叫住了我。我站定,等他再說些觸動人心的好話。孰料他道:“這一路上,匆忙慌張,談情說愛之事,先暫且放一放。”
我——
“先放一放,你不是還未贏得芳心麽?”二哥疾道:“這一路先放着自己的龌龊心思,等到了京都,哥幫你。”
二哥這一番話,我着實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只得走了。
晚間,白賀之求見。
念念說,他此前去找過二哥。
我琢磨着,讓誦誦領他到園子裏的涼亭,自己也走着。
走到涼亭,白賀之一撩衣袍,跪下了:“小民鬥膽,有一事懇請公主殿下。”
我讓念念扶他起來:“言重了,何事但說無妨。”
白賀之要留在彬州:“江安王燎兵燹之火鋪陳稱州,小民舉族無一幸免。如今江安王又要帶兵南下,小民不敢誇口為國捐軀,但尚有完手完足,可以持械,可以臨陣,再不濟也可在後方略盡綿薄之力。要走,卻是萬萬不能!”
“殿下!”他重新跪仆道:“小民懇請殿下,替小民與二殿下置言!”
我不大明白:“你與本宮說這些,可是找錯人了。”
白賀之道:“二殿下有言,殿下指名要小民同行。”
他說得有些難為情,我聽着便更覺尴尬害臊,思緒周旋幾次才明白二哥的意思:“你們這些人,是本宮帶出來的。本宮便有責任将你們全須全尾地帶回去。”
白賀之眼神沉痛,緊緊攥着折扇:“白賀之實在羞于在此事之後,如此茍活。”
白賀之最終留下了。
我們走那日,二哥果然沒有來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