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算計

“哼,自己就是個匪!還好意思喊別人是賊!”施圖安在一旁翻找着東西道。

施圖南看着暈船藥,問道:“你二姐氣色怎麽樣?”

“還是有些恹恹的。”施圖安跪趴在地毯上,嘴裏嘟囔道:“總不會掉床底了。”

“你找什麽?”

“我借慧雯的那本外國小說。”

“封面上有一座橋?”施圖南問。

“對呀,還有一對男女擁抱着的插圖,這是慧雯堂姐特意在國外……”

“這裏,”施圖南遞給她道:“我借來看了。”

“——哎呀,大姐也不早說我都找三天了!”施圖安撅着嘴道:“慧雯昨天就問我要了,我都還沒看完呢!”

“哦,我不知道你在找這本。”施圖南歉意道。

“大姐看結局了麽?男女主在一起了麽在一起了麽?”施圖安一面翻着書一面激動地問。

“好像在一起了。”施圖南含糊道。

“——啊,女主為了不讓男主榮譽受損自殺了?結局怎……怎麽能這樣呢!我熬夜看了這麽久,我投入了這麽多情感……”

“女主怎麽讓男主榮譽受損了?”施圖南好奇。

“女主以為男主死了就當了□□!”

“以為男主死了?”施圖南不明白。

Advertisement

“男主是位軍官,女主是位芭蕾舞演員,倆人一見鐘情準備結婚。但結婚前一晚男主上了前線,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後來女主在報紙上看到男主死了,絕望之下就當了娼妓!然後天殺的反轉來了!女主竟然在火車站又見到了活着的男主……”說着說着就紅了眼圈,“女主就在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橋上自殺了!”

“哦。”施圖南點點頭。

“大姐,你不是看完了?你怎麽不感動?”

“我随便翻了兩頁。沒看完。”

施圖安看着小說的封面,抽抽搭搭地哭。施圖南靜坐了會兒,起身去梁晚月房裏。

一間客房能住兩個人,梁晚月同施懷瑜住一間,施懷瑾不喜被人打擾,也不喜梁晚月身上的大煙味,獨個住了一間。梁晚月剛同施懷瑜鬧了兩句,正煩心。

前兩日懷瑾提出要用她同懷瑜的那份錢合夥做買賣。她私下一斟酌,放銀行吃利息不如做買賣,施家經營了這麽些年生意,總不會虧的。她同懷瑜一商量,這事算敲定了。哪妨今一早懷瑾過來,說眼下局勢不好,怕買賣做虧了連累大家,先把用她們的錢每個月折成利息,等買賣穩定了再算做合夥生意。

知女莫若母。梁晚月一聽就明白,她這算盤打得精,每個月利息才多少錢?同時也寒了心,親媽和妹妹都要算計。自己那份算作利息也罷了,懷瑜那份不能算作利息,就同她商量着拉懷瑜入夥,姐妹倆合夥做買賣總是穩當些。不想這事被懷瑜偷聽到,她當下大鬧一場,姐妹倆冷嘲熱諷對罵了一架。她左右斟酌拿不了主意,又怕這事讓姐妹倆生分,就選擇性的告訴了施圖南。

施圖南聽完也不應聲,只是說:“我讓圖安給懷瑾拿了暈船藥,懷瑾也沒吃。不如晚會讓醫生來瞧瞧。”

“我昨天就說要請,她非說身體沒事,藥到嘴裏就吐出來。”梁晚月苦悶道:“她們姐妹你也知道,從小就沒一個聽我的,有時候你說的話比我這當母親的管用。

“我在施家過的日子你也……”聲音微哽咽,深籲了口氣,紅着眼道:“施家除了你,沒一個不畏懼你父親,也沒一個敢反駁你父親。這是我的命,我也認了。但我不想她們姐妹……”

施圖南打斷她:“你想我做什麽?”梁晚月的慣用伎倆就是哭哭啼啼地示弱。她認為這是最易達到目的,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施圖南從不認為她可憐。她曾問,你為什麽不反抗父親?不離開施家?她面紅耳赤瞠目結舌地看着她,好半天說了句,這就是女人的命。

她實在太不了解父親了,施人和最厭惡軟弱的人。

門忽地被推開,施懷瑜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大聲喊道:“媽,我發現了一個大秘……”看見施圖南止了話,随後反應過來,幸災樂禍地看向門外。

門口站着施懷瑾與施懷先,一個面色蒼白,一個眼神慌亂。施懷瑜惡作劇似的看着他們,朝着施圖南笑道:“原來大姐也……”話沒落,施懷瑾急忙道:“懷瑜你出來一下。”

“我偏不出去,我要同大姐好好說會話。”施懷瑜不疾不徐地說。

“有什麽事?”施圖南問。

“沒事,姐妹間玩鬧而已,”施懷先道:“懷瑜想要懷瑾兩樣首飾,懷瑾不願意,倆人就鬧了會。”說完笑笑,看向施懷瑜道:“三妹想要什麽,讓你二姐都給你,不要讓姨太太為你們姐妹倆難過。”

“對對,”施懷瑾也看她,幹笑道:“你要什麽二姐都給你。咱們是親姐妹,我有什麽舍不得?”

施懷瑜很得意,手指繞着發尾轉了個圈,在施圖南身邊坐下,佯裝生氣道:“大姐,你都不知道二姐,她自己明明有那麽多了,回頭還要算計我的。”

“她算計你什麽?”施圖南看她。

“她呀……嘻嘻,你問她呀!”

“你們姐妹倆成日裏吵吵鬧鬧,也是不像話。”梁晚月道。

施懷先進來坐下,問道:“圖南同姨太太聊什麽?”

“圖南說要為懷瑾請醫生。”梁晚月看着施懷瑾,随口道:“看你臉色白的,是不是又吐了?”

施懷瑾還沒開口,施懷先接過話道:“上午看了,醫生說她吹海風上了頭,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二姐都沒出房間,在哪吹的海風?”施懷瑜吃着枚點心揶揄道。

“懷瑜,你不要老同你姐較勁。”梁晚月意有所指道:“有話同你姐好好說。”

“姨太太說的是,姐們間若鬧了間隙,對誰都無益。”施懷先意味深長道。

施圖南一直沒做聲,離開前看了眼施懷瑜,問道:“可有什麽事?”

“誰知道呢,等有事了我就去找大姐。”又哼了一聲,嬉笑道:“讓大姐替我主持公道。”

施圖南緩緩地往回走,經過休閑區,一個潑浪鼓甩了過來。一位男人急忙過來,正要道歉,看見是她,溫和地笑道:“是圖南啊。”

施圖南愣了下,也笑笑道:“顧先生好。”

顧遠指着不遠處道:“你媽正在哄小囡囡,這孩子正在發脾氣。”

施圖南看過去,梅孜君把孩子攬在肩頭,輕順着背耐心地哄着。孩子的小手四下亂抓,嘤嘤直哭。顧遠解釋道:“遂安有些腹瀉,估計這會肚子難受,正鬧得厲害。”

梅孜君轉身看見她,抱着孩子過來喊了聲:“囡囡。”顧遂安兩眼含淚,瞪着圓溜溜地眼睛看她,也不哭不鬧了。

“诶,我們遂安看見姐姐就不哭了!”

顧遂安看着她手裏撥浪鼓,撇着嘴,正要委屈地哭,施圖南手轉着撥浪鼓,她忽然就咯咯笑了起來。

顧遠笑道:“遂安,這位是姐姐,你要不要姐姐抱?”

梅孜君把孩子遞過來,施圖南踯躅道:“我沒抱過……”

“沒事,抱一次就會了。”

施圖南謹慎地接過,一只手托着她背,一只手纜住她腰,沖她笑了笑。梅孜君松了口氣,來回揉着胳膊,心疼道:“這兩晚她都沒怎麽睡,一直哭鬧,你聽這嗓子都啞了。”

“沒請醫生麽?”施圖南問。

“請了,吃藥也沒用。”顧遠問道:“她重不重?你媽抱一會胳膊都難受。”

“可不是,小胖墩可砸胳膊了。”梅孜君揉着胳膊笑。“诶诶不可以,不能拽姐姐的頭發。姐姐會很痛。”

顧遂安松開了手,咿咿呀呀地說着話,梅孜君笑道:“對,遂安真棒,痛了要呼呼。”說完看看施圖南,心疼道:“臉色怎麽比上回還差?還是暈船?”

“有點。”施圖南敷衍道。

“圖南,你不用抱這麽緊,她不會摔下來的。”顧遠打趣她。

“對了,你留個你們在島上的住址,回頭我給你寫信。”梅孜君道。

“我們出來的急,住處暫時還沒确定。”施圖南道。

梅孜君一愣,表情有些驚訝。顧遠接道:“我留個我們的住址,等你們安置妥了就寫信過來。”

“好。”施圖南點點頭。

顧遠去找紙和筆,梅孜君看着她,躊躇道:“圖南,施家都還好吧?”

“挺好的。”施圖南答得幹脆。

“我們在島上有一處宅子,只是離學校太遠,将來圖安上學不便,到了那要另換住處。”

“原來是這樣。”梅孜君放心地笑笑。“今後我們母女常通信,倘若方便的話我會常去看你。”

施圖南也笑笑,沒應聲。

母女正說話間,顧遂安手一抓,施圖南“嘶”了一聲,別開臉,眼角下就多了一條血痕。“哎呀,流血了!顧遂安你怎麽能抓姐姐呢!”梅孜君立刻掏出手帕要擦,施圖南避開道:“沒事,不疼。”

顧遠過來看見,伸手就朝顧遂安手上打,呵斥道:“爸爸警告過你,不許抓人的臉!”

顧遂安扭頭看媽媽,哇哇大哭起來。梅孜君心疼道:“你下手輕點。”

“輕點不長記性,早就說要給她剪指甲,你偏不聽。”

“小孩子懂什麽?慢慢教就好了。”梅孜君紅着眼圈,哄着顧遂安道:“囡囡不哭了,咱們不理爸爸。”

顧遠看着施圖南的臉,歉意道:“我們去讓醫生看看,也不曉得留不留疤。”

“沒事,不過一道劃痕而已。”施圖南說得很淡。

施圖南看了眼信紙上的住址,團成一團,仍進了海裏。李邽山悄悄地過來,朝着她後頸吹了口氣,吓得她轉過身,瞪着眼看他。

“臉怎麽了?”李邽山正色道:“誰欺負你了。”

施圖南要回房間,李邽山扯住她:“我給你消消毒。”

“不用。”

“不消毒就會發炎潰爛毀容。”不容她反駁,牽着她回了房間。

李邽山找來藥箱,拿着棉棒替她消炎,問道:“誰抓的?”

“一個孩子。”施圖南說得随意,餘光影見一本翻開的連環畫,上面有一行大字:林太太鴛帏再戰,如意兒莖·露獨嘗。沒理解這是什麽意思,待看清插圖,立刻偏過了臉。

李邽山反應過來,也慌張地合上書,急赤白咧地撇清:“這是老二的書。”

施圖南倒也淡定,沒理他。

李邽山讪讪地藏起書,拿出本《水浒傳》,掩耳盜鈴地說:“大哥秉燭夜讀的是這本。”指着第一回 道:“張天師祈什麽瘟疫?這個字大哥不識,還望七妹指點一二。”

同類推薦